“平安。”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喊声, “你怎么坐地上?”
司棋吓了一跳,呆滞转过身,看见是手里拿着网兜的崔桓宇。
男人如孩子炫耀糖果那般开心, 举着网兜道:“你看, 钓起来了,我就说你的鱼饵上得很好。”
这个时候,都还想着夸他。
司棋盯着崔桓宇的笑脸, 耳旁又响起了那句:“苦守九年,没名没份……”
九年……
那得从高中开始算。
如今细想起来, 似乎就是从高中起, 崔桓宇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世界。
这些年身边的朋友来来走走,许多少时好友早已淡忘在记忆里,唯有崔桓宇, 陪他走过最孤独难熬的丧亲之痛,又陪他走过初期工作不顺的低迷期, 直到现在, 两人都实现了财富自由,却依旧没有分道扬镳。
那一段段的不期而遇,究竟真的是缘分还是崔桓宇的刻意为之?
司棋脑袋乱成一锅粥, 一丝一毫也猜不出来眼前这人的想法。
“你怎么了?怎么呆呆的?”崔桓宇敛笑俯身看他,“哪里不舒服吗?”
司棋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什么声也发不出, 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想把他看透。
这时, 一连串脚步声慢慢逼近。
是听到他们动静的损友跑了过来。
三人表情都不太好, 秦远语无伦次道:“那啥,宇哥, 你们怎么在这,不是在钓鱼吗?”
崔桓宇举了举网兜:“钓起来了,平安说来找你们拿水,你们是不是没给他,故意逗他玩呢?”
三人瞬间石化,神情愈发尴尬。
他们想到,如果那个小孩早就藏在了这儿,那岂不是什么都听到了?
他们倒不是怕小孩跟崔桓宇说什么,刚刚那些话让他们当着崔桓宇的面,他们也敢说。
只是让小孩子亲耳听到“私生子”这个词,他们简直罪过大了,这得给小孩造成多大心理阴影啊。
瞧,那孩子看起来好像更忧郁了。
“没,没逗,”金哲归磕巴道,“他没过来……”
“嗯?”崔桓宇有些奇怪,他又看了一眼司棋,发现小豹子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崔桓宇摸了摸小豹子的脑袋,颇为宠溺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说。”
司棋嘴唇动了动,最后摇了摇头。
没人欺负他,他就是还没缓过神。
“那你还想钓鱼吗?”崔桓宇继续问。
司棋再次摇头。
崔桓宇把网兜递给离他最近的于垚,说:“你们玩,他可能困了,我带他去休息一会儿。”
秦远赶紧道:“好的好的。”
本来今天就是要在山庄玩一天一夜的,所以秦远给他们每个人都订了房间。
崔桓宇拿着房卡刷开了102号双层亲子房。
一楼是大人睡的两米大床,从门口的旋转木质楼梯上去,第二层就是小孩的卧室。
不得不说,秦远的安排还挺贴心。
关上房门,密闭的空间只剩他们两人。
崔桓宇再次关心问:“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司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难道要说“他们说你喜欢了我九年,到底真的假的?”
这种话,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如果崔桓宇否认了,他们是不是就继续自欺欺人当作无事发生?
如果崔桓宇承认了,他又该怎么回应?
他从来没谈过恋爱,一点经验也没有,不懂得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情动,不然为什么就连于垚那么迟钝的人都说崔桓宇喜欢他,可他自己愣是一点也不知道。
连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清楚,却要直白地去剖开崔桓宇的真心,他要和崔桓宇怎么谈?
“司棋?”
见他迟迟没说话,崔桓宇又叫了一声他名字。
司棋回神,撒慌道:“可能刚刚有谁阻隔贴没贴好,我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有点头昏。”
崔桓宇立马紧张起来:“除了头昏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现在送你去卡西那里?”
“没有了,别担心,就一点点。”司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再说了,今天是秦远的生日,我们就这么走了,多扫兴啊。
”
“我会跟秦远说清楚的,你的身体比较重要,我想他也能理解。”
“真没事儿,我现在上去躺一会儿啊,你去和他们玩吧,晚上吃饭叫我。”
说完,也不等崔桓宇回答,便“噔噔噔”跑上了楼。
儿童卧室放了小木马和毛绒玩具,处处充满了童趣。
司棋飞扑到柔软的大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脑海里断断续续浮现出了许多从前的画面。
他和崔桓宇高中时的关系很一般,两人虽是同桌,但几乎没什么交流。
除了每次考试,崔桓宇令人艳羡的高分成绩让人注意到他,平时他在班里的存在感特别弱。
不爱说话,也从不参与任何活动,有人请教他问题,他也不理会,旁人都说,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连运动会,他都窝在角落里看书。
他身体不好,集体活动很少参与,久而久之,就更没人和他玩了。
两人同在一个班呆了两年,说话次数屈指可数。
直到高考完回学校的某天,大家都在拍照留念。
司棋人缘好,被同学拉来拉去,笑得脸都僵了,好不容易得了点时间去上个厕所,等出了卫生间,发现崔桓宇抱着相机正直愣愣站在门口,嘴里小声叨叨着什么。
司棋有些诧异,心想他上厕所也不该来Alpha卫生间这里啊。
他好心提醒:“Beta厕所在那边。”
崔桓宇扶了扶眼镜,低着脑袋点了点。
司棋甩着手上的水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司同学,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司棋转身看他。
男生满脸涨红,隔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能不能和我拍一张照?辛,辛苦,你了。”
就这?
司棋笑了笑,说:“可以啊。”
他们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小学弟,帮他们完成了一张双人合照。
那是崔桓宇第一次主动向他提出请求,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后来再次见面,是在大学里。
夜幕降临的操场聚集了许多出来消遣的大学生。
彼时,司棋一边抛着篮球,一边和身边的朋友说着话,没注意有人迎面而来,和人撞了个满怀。
他不好意思跟人道歉。
对上视线时才发现跟前人很面熟。
稍作辨认,他认出了这居然是崔桓宇。
青年摘掉了厚重的黑框眼镜,头发也剪得精神干练,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着,特别好看。
不同于高中时的怯懦,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自信,声音清透响亮:“嗨,司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和高中时天差地别,变得开朗了,变得吸引人视线了。
那时,两人没有那么深的交情,简单寒暄了两句,便错身而过。
朋友揽着司棋的肩笑嘻嘻道:“那个Beta真辣。”
司棋回了一下头,发现崔桓宇也在回头看他。
四目相对,崔桓宇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又小幅度挥了一下手告别。
嗯,是挺辣的。
那天之后,他们经常偶遇。
食堂,图书馆,操场。
一来二去,本没太大交集的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到从前的同桌,怎么能不算缘分呢?
有了联系方式的两人关系逐渐升温。
从一开始简单打招呼,到分享学校周边美食,再到每个周末约在一起看电影吃饭。
就连室友都调侃,他俩比谈恋爱的小情侣都腻歪。
可司棋却认为,他们就是正经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大四那年,PR联盟招特训生。
失去双亲的司棋毅然决然报了名,并通过了层层筛选,被选入了训练基地。
临走的前一晚,他请崔桓宇吃了一顿饭。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他送崔桓宇回宿舍的时候,那人红着眼睛说了一句:“请你一定要平安。”
特训基地不允许带手机,前半年更是让他们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等司棋好不容易拿到手机时,才看到崔桓宇半月前给他发的消息,说自己出国了,还留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
因为时差十二个小时,两人又都特别忙,所以即便微信好友还在,他们也处于弱联状态。
后来,司棋听说崔桓宇全家都移民去了德拉利,他猜想崔桓宇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觉得有点遗憾,没有好好告别,早知如此,那天就应该请崔桓宇吃一顿好的,而不是四十一顿的麻辣烫。
再后来,司棋从特训基地脱颖而出,正式进入PR联盟任职。
刚开始,他只能跟着别人做做收尾工作,拿的也是基础工资。
没有太多钱,他只能在一个老旧小区租了一套便宜的房子,经常漏水停电,还特别不隔音。
他的邻居是一个百灵鸟Omega,职业是主播。
每天从早唱到晚,对于听觉灵敏又爱回家补觉的司棋来说简直是折磨。
但没办法,都是租客,他没权利干涉别人的工作。
就这么过了大概有三个月,某次司棋结束了一周的野训回家,看到喜爱在门口堆放外卖垃圾的邻居,今天把廊道打扫得干干净净,混合着腐臭和霉味的空气今天也带了点淡淡的清香。
以往这个时候百灵鸟已经开播了,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的歌声,今天却静悄悄的,简直奇怪。
司棋嘴里叼着肉饼,纳闷地掏钥匙开门。
突然,隔壁的门先打开了。
身着居家服,头戴防尘帽的男人手里拿着空气清新剂,正从内到外地全面喷洒。
退至门口时,才注意到了杵在走廊的司棋。
两人面面相觑,司棋嘴里的肉饼“啪嗒”掉在地上,男人弯唇一笑,和大学重逢的那晚一样,带着隐隐兴奋和喜悦说:“嗨,司棋,好久不见。”
阔别许久,又再次相见。
司棋惊叹两人的缘分,他们总在分离,又总在重逢。
从前,司棋觉得这可能都是上天的安排。
因为他没有了亲人,所以给他送来了交心的朋友。
如今,他相信了事在人为这句话。
倘若他们的每一次重逢,都是崔桓宇的精心安排,那他真的欠他良多。
木质楼梯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司棋翻了个身,瞧着崔桓宇端着温水来到他的儿童床边,说:“喝点水。”
“谢谢。”小豹子伸手接过。
崔桓宇又自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松气道:“还好,没像上次那样发烧。”
“上次是来易感期了。”司棋小声解释。
“我知道,听金医生说,你上次也是因为变异体的信息素刺激,才会来易感期,我怕今天也会如此。”
“不会的,上次变异体是攻击信息素,今天我闻到的不是,所以你别担心。”司棋反过来安慰他。
崔桓宇点了点头:“那你睡吧,我就在楼下,随时可以叫我。”
“你不出去玩了吗?”
“我吃了药,也有点困,不过你叫我的话,我一定能听见。”
司棋目光复杂:“谢谢。”
“谢什么?”崔桓宇被他突如其来的两个字搞得莫名其妙。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崔桓宇轻笑:“今天怎么怪矫情的?好了,不打扰你了,休息吧。”
“嗯。”
男人离开后,司棋呈大字形躺在小床上。
他没有睡意,盯着那低矮的天花板发呆,电话手表“滴滴”响了两声,是游惩发来的微信。
游不讲道理:[赛娜那边有新的进展,你什么时候有空?]
司棋:[明天吧,今天在郊区给朋友过生日,晚上不回去。]
游不讲道理:[好,明天接你。]
司棋:
[嗯。]
表盘重新暗淡下去,司棋想,不如明天问问游惩,他看起来挺有经验的,一定能给他指条明路。
_
晚餐过后,派对正式开始。
布置得轻奢大气的KTV包房摆满了各种酒。
一群人猜拳,嗨歌,玩得不亦乐乎。
喧闹中不知是谁提出来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司棋觉得这个游戏好老土,但大家的兴致都特别高。
所有人围成圈,中间放着啤酒瓶旋转。
瓶口对准谁,就谁倒霉。
兴许是故意的,第一个就转到了秦远。
秦远“哎哟”了一声,说:“大冒险,大冒险。”
一个黄毛提出:“在场的人你选一个亲一下。”
秦远:“小孩儿在呢,能不能玩点正经游戏?”
司棋自己抬手把眼睛捂住,示意看不见,实则手指大大张开。
黄毛说:“快点儿,人小朋友都做好准备了,你可别磨蹭了。”
秦远第一个看向了自家哥哥,秦沐却给了他一个‘滚远点’的眼神,下一刻,他丝毫没有犹豫,转头就捧上了金哲归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金哲归并没有因为这个吻感到慌张,反而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
司棋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原来他俩真的有一腿!
第二轮转动开始。
这次的瓶口晃晃悠悠,对准了崔桓宇。
“宇哥,轮到宇哥了。”于垚起哄。
崔桓宇笑笑:“真心话。”
他这一选真心话,好些人都蓄势待发。
这次是黄毛身边的黑蛇Alpha提问。
“听说宇哥都没谈过恋爱,冒昧问一下,什么样的人能入你法眼?”
崔桓宇几乎没有思考,就给出答案:“帅,特别帅,帅到看到他的脸就能忽略他不会说话。”
在一旁啃西瓜的豹豹心想:我说话怎么了?怎么就要用我的脸来忽略呢?
黑蛇Alpha了然:“哦~说得这么具体,宇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在我们之中吗?”
这几个问题一抛出来,大家都等着吃瓜,豹豹也紧张地看向崔桓宇。
崔桓宇莞尔:“不是一局只能问一个问题吗?我已经回答过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
巧妙躲过别人挖掘秘密,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不晓得是不是有人故意,这次的瓶口又对准了崔桓宇。
他无奈摇摇头,深知不能再选真心话了,转而道:“大冒险。”
秦远“嘿嘿”笑了两声,说:“宇哥,听说耳廓狐的耳朵特别可爱,你能不能放出来给我们看看?就一眼。”
平时的崔桓宇总是一副温和禁欲的样子,而耳廓狐的大耳朵,却是众所周知的可爱,谁都想见见这个男人的另一面。
崔桓宇还没来得及回答,小豹子先急得站上了沙发,趴在崔桓宇背上,抱着他的脑袋道:“不给看,不给你们看。”
瞧他气呼呼的样儿,把众人都逗乐了。
金哲归打趣道:“那这样,我们不看宇哥的,你把你的耳朵给我们摸一下怎么样?”
崔桓宇反手拍了拍小豹子的背安抚他,然后端起玻璃杯道:“我自罚三杯。”
知道他身边有个‘玩不起’的小孩儿,之后的几轮里,便没人再针对崔桓宇。
十点多的时候,崔桓宇以小孩不能熬太晚为理由,带着司棋先退场。
出了闹哄哄的包间,两人行走在青石小路上。
山上的空气非常清新,夜风也恰到好处的凉爽。
司棋牵着崔桓宇的手,问:“我看他们应该会玩通宵来着,你这么早就走了啊?”
崔桓宇:“我今天又不喝酒,玩着没什么意思,再说,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游会长的短信,说明天要接你去基地,所以我们得早点开车下山。”
“哦……”司棋低应,而后又道:“崔桓宇,如果刚刚我不在,你真的会给他们看耳朵吗?”
“嗯……”崔桓宇迟疑了一下,道:“会吧,只是游戏。”
“耳朵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呢?”司棋提高了音量。
崔桓宇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惊了一下,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吧,你看秦远后来不也露耳朵了吗?还让人摸了呢。”
“他是哈士奇,当然没什么了。”
崔桓宇不解:“这和品种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司棋绷着脸,“你耳朵比他大,露出来吃亏。”
崔桓宇:“啊?”
“谁家正经人露耳朵给别人看啊?”
崔桓宇被他逗笑了,手指轻轻拨了拨他的小豹耳,说:“你啊,你还露尾巴呢。”
司棋:“我这是年龄太小,掩饰不住,你看我从前,什么时候露过?反正,以后不许跟他们玩这个游戏了。”
崔桓宇轻叹:“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那你答应吗?”小豹子仰头看他。
“除非你让我摸摸你的尾巴我就答应。”崔桓宇笑得狡黠。
“不要,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司棋松开崔桓宇的手冲到了前面。
在自顾自走了一段路后,他又停下脚步转身,崔桓宇正不紧不慢跟着他。
司棋说:“你把手伸出来。”
“干嘛?”
“伸出来。”司棋固执重复。
崔桓宇听话摊开右手掌心,小豹子把自己的尾巴抬起来,轻轻地在他手里放了一下,又快速抽开,然后傲娇道:“让你摸了。”
反应过来司棋这是在和他做交易,崔桓宇低声笑了出来:“司棋,你怎么……”
“我怎么了?”小豹子叉腰。
“这么可爱。”
这夜山上的风景很好,璀璨的星空仿佛近在咫尺,崔桓宇的这句可爱,让司棋心都化了。
第二日一大早,崔桓宇给秦远打了一个电话说明情况,便带着小豹子回了市区。
在游惩要来接小豹子之前,他给小孩收拾了一书包的零食和一壶鲜榨果汁。
下午两点,游惩的车准时到达小区楼下。
小豹子背着书包,挎着水壶被送上车。
崔桓宇不放心问了一句:“几点能回来?”
游惩道:“看情况,结束后,我会提前跟你联系的。”
“好。”
车子渐渐驶远,游惩看着扒着车窗的小豹子,笑问:“怎么?舍不得?就这一两天,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司棋坐正身体,沉默了半天,道:“我有件事想咨询你一下。”
“什么事?”
“呃……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他好兄弟认识九年了,最近才发现,他的好兄弟喜欢他,然后我朋友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就我那朋友的好兄弟,人特别好,又好看又优秀情绪还稳定,生活中也贴心仔细,做饭还好吃,特别完美。”
“什么你朋友?不就是你吗?那个好兄弟就是崔桓宇吧?”游惩一语点破。
司棋嘴巴微张:“你怎么知道?”
“我更好奇的是,你现在才知道他喜欢你?”
“昂……”司棋懵懵,“昨天偷听到的。”
“我服了。”游惩无语,“这还需要偷听?我一直以为你心里门清崔桓宇对你的感情,你迟迟没回应,是没看清自己的心,结果搞了半天,你俩都搁这玩猜哑谜?”
“你,你是怎么知道他喜欢我的?”
游惩微微一笑:“大概因为我长眼睛了吧。”
司棋:……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况且,他待你,和待别的朋友,肯定是有区别的,你就一点也没感受出来?”游惩提醒。
司棋仔细一想,崔桓宇和秦远他们也很好,但他不会给秦远他们收拾屋子,也不会给他们做饭,更不会和秦远他们手牵手。
他和其他朋友再好都保持着距离和原则,可对着自己,却是无下限的纵容。
司棋记得,自己从前还开过玩笑,说崔桓宇是顾家贤夫,以后谁要是嫁给他,都是享福的命。
可崔桓宇在旁人眼里,就是干练的精英人士,没人想象过他穿着围裙洗菜做饭是什么样子,只有司棋见过他这样的一
面。
崔桓宇只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展现过自己。
他待他的好,是方方面面无底线的好,而不是拘泥于朋友之间有界线的友好。
可笑的是,他从前从未看得这么透彻,只当崔桓宇是脾气温和,待人包容。
“我真是瞎透了。”司棋无力靠着座椅,“我要是早知道,我就……”
“你就怎么?”游惩反问。
“我就……”司棋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你就不找他当监护人,你就不和他房子买在一起,你就不和他合伙做生意,你们关系撇得明明白白。”游惩接话,“那简单啊,回头我就拟一份文件,帮你们解除领养关系,房子我也马上替你挂去中介,你那房子位置挺好的,采光也好,会卖得很快,对了,我瞧着咱们上次在医院碰上的那个韩医生还不错,一表人才,工作稳定,上次送崔先生回家的就是他吧?刚好你一走,人俩就能好好发展发展,崔先生很快就会把你忘了,开始新生活。”
“胡说!崔桓宇才不会和他发展,崔桓宇喜欢我!”司棋愤愤喊道。
“诶,你这么激动干嘛?你不是拿不定主意,我在帮你做决定吗?不满意?”
“我凭什么要搬走?凭什么要和他解除关系?凭什么要把崔桓宇让给别人!”
“所以司棋……”游惩忽的正经起来,“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你对崔桓宇的感情也不简单,可你那嘴,比金刚石还硬,非说你俩是好兄弟,我寻思着好兄弟不会一对上视线就傻笑,也不会在易感期期间,只允许他进入你的领地。那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吗?他没有信息素,你却留下了他的衣服,因为你能闻到属于他的味道,你早就把他当成了你的人,所以当韩医生出现时,你的敌意才会那么大。你总以为那是Alpha的占有欲,可你们之间没有标记,没有标记,就没有生理干扰,你想占有他,单纯就是……”
红灯前,游惩停下车侧目看司棋,字字戳心道:“你也喜欢他。你潜意识认为,他是属于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我……喜欢他……”司棋喃喃。
“我……”
司棋的脑袋闪回了许多有关于崔桓宇的片段。
他发现,他对崔桓宇的记忆特别清晰。
就像是把关于他的画面全部珍藏了起来,会在最辛苦,最孤独的时候,一遍遍拿出来回味,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还有牵挂。
每次受伤快要撑不下去时,他就会想到崔桓宇在等他回家。
崔桓宇一定又帮他买了新被罩,一定又替他的阳台添了新盆栽,一定又帮他换了新窗帘,如果他不回去,崔桓宇会非常失望,还会哭鼻子。
就这样,他靠着崔桓宇坚持过了很多时刻。
他……本也是喜欢他的!
-
下午六点。
崔桓宇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等着小豹子回家,可却迟迟没等到游惩的电话。
看定位,小豹子还在基地里,没有移动过。
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崔桓宇有点担心,他先给司棋打了一个电话,听到的是关机的提示音。
不安感越来越强,他又打给了游惩。
游惩接得倒是很快。
他说:“抱歉崔先生,司棋现在正在做检查,不方便接电话,晚些时候回给你。”
崔桓宇问:“他今天不回来吗?”
游惩:“是的。”
“那明天呢?”
“这得看他明天的状态,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通话匆匆结束,崔桓宇望着桌上的菜,有些失望地捡回了冰箱。
他在屋里坐了会儿,开车去了酒吧。
天色渐暗之时,酒吧开始陆陆续续上人。
崔桓宇忙着和老顾客周旋了会儿,接到了秦远的电话。
秦远这会儿才彻底醒酒,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宇哥,那孩子……昨天有什么反常情绪吗?”秦远小心翼翼问。
“没有,怎么了?”崔桓宇奇怪反问。
“哎呀,都怪我们这张嘴,昨天在凉亭聊天,就,就说他像棋哥的私生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
隔着屏幕,崔桓宇笑了起来,果然如他所料,秦远他们真的误会了司棋的身份。
“我知道私生子这个词儿有点太那什么了,不过他难道真不是棋哥的孩子吗?他和棋哥也太像了,我们真不信是你领养的这么简单。棋哥就仗着你的喜欢,年纪轻轻就让你做后爸,忒不厚道了……”
“等等。”崔桓宇的笑凝在唇边,“这句……你们昨天也说了?”
“哪句?”秦远的反应还有些迟缓。
“我喜欢司棋这句。”
秦远想了想,说:“对,都说了。”
接下来秦远再说什么,崔桓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了,他原来知道了。
难怪昨天从凉亭回房间,他就收到了游惩要带走司棋的消息,难怪今天他打电话,司棋关机,难怪游惩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司棋回来,难怪……司棋昨天矫情地说,谢谢你。
所以司棋很有可能不是需要接受检查,而只是单纯地想躲着他。
崔桓宇只觉有盆彻骨的凉水从头将他淋到脚,浇灭了他心中熊熊燃烧的希望,凉得他浑身颤抖。
没有心思再干别的事,崔桓宇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司棋发出去了微信。
[你昨天听到了什么?]
[我们谈谈好吗?]
[看到消息能不能给我回个电话?多久打来都可以。]
……
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到最后,他哽咽着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可不可以不要取消我的监护权?”
-
司棋从修复舱里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四点的事了。
卡西高兴坏了,说:“成功了,B3生长剂果然对您有效。”
在司棋变小后,赛娜就在研究让他恢复的药剂,他易感期那次的短暂成熟期,打通了赛娜的思路,冲破了实验瓶颈期,B3其实就是升级版C85,两种药功效差不多,但B3更着重刺激腺体生长。
经过反复几轮试药,在试验体上得到了显著效果,且没明显副作用。
但为了不再出差错,赛娜提出收集司棋的身体数据,重新调整B3的剂量,要确保他五岁的身体能承受得住药性。
如今看来,他们取得了阶段性成功。
恢复到成年体的司棋神清气爽:“你们昨天说,这个药效能维持多久?”
“您这是第一针,能维持二十四小时;第二针一个月后来注射,能维持四十八小时;第三针需要和第二针间隔两个月注射,能维持七十二小时……反正一共有五针,注射完后,不出意外您就能永久恢复正常。”
司棋抬手看了眼表,说:“二十四小时,没时间了,我要回家。”
卡西:“什么事这么急?”
司棋:“春天都快过了,我也该脱单了。”
从基地出来,司棋借走了卡西的车,一路狂飙回小区,他不断练习着表白话语。
电梯到了八楼,他在崔桓宇和自家门口徘徊了会儿,然后一拍脑门儿,先回了自己家。
从书架上翻出一个牛皮纸袋,他叨叨着土味情话往崔桓宇家里去。
输入密码推开防盗门,屋内冷清昏暗,客厅中的男人似是听到了开门声,站起来看向玄关处。
算起来也就一日不见,崔桓宇却狼狈了许多。
西装还是昨天那套,下巴长出了短小的胡茬,漂亮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眼皮还红肿着。
司棋练习了好几
次的微笑瞬间敛了回去,他沉着脸,大步来到崔桓宇跟前,问:“谁欺负你了?”
崔桓宇木讷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他望着司棋,一寸寸端量着他,眼尾慢慢被染红,似是要哭,却扯出了一个极其牵强的笑:“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司棋老实答,“我有话跟你说。”
崔桓宇看了眼他手里的公文袋,吸了吸鼻子道:“我做了糖醋排骨,你要不要吃?”
“不是,吃饭可以晚点,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要先跟你说。”司棋急道。
他怕拖的时间太长,他又变回了五岁的样子,他要趁着成年体,把该做的事都做完。
“我还做了汤,我去给你热。”崔桓宇忽略他的话,错身要往厨房去。
司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
“崔桓宇……”
“司棋……我是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让你为难,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所以,你不必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他说每一个字都无比艰辛,眼泪也不争气流了出来。
“你为什么哭了?”司棋手足无措。
崔桓宇用力抹了一把脸,可现在的他如泪失禁般,眼泪怎么也擦不干,也无法好好说话。
“我,我是想和你改变一下关系,但不是划清界线,就是……”司棋一边胡乱解释,一边把牛皮纸袋塞进了崔桓宇怀里,“里面是我的全部财产,保险受益人也一直是你的名字,我的意思是,这些以后都归你管。”
崔桓宇瞪大眼睛,显然被他的一席话冲昏了头脑,好半天,才哭腔浓重问:“我不懂,请你说明白,为什么归我管?”
司棋抬手,指腹摩挲着他的眼尾,柔声道:“我大手大脚惯了,以后家让我败了怎么办?我听说老婆管家,才能发家致富。”
“所以,你愿意管我吗?”
崔桓宇眼睫一颤,滚烫的眼泪又落了出来,灼得司棋指尖疼。
“不是让我做监护人,也不是做好兄弟,是想和我谈恋爱的意思,对吗?”崔桓宇反复确认。
“对。”司棋肯定答。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
比梦还不真实,崔桓宇真怕这迟来的幸福就像泡沫一样,轻轻一碰就碎。
他喃声低道:“可我是Beta,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发情期,就连安装的假性腺体也是坏的……”
司棋心疼把他拥进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不需要信息素,我照样为你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