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养猫人家【完结】>第68章 淼淼

  “那是小淼好听还是淼淼好听。”.

  徐森淼这一觉昏睡了将近一天, 她周日下午有考试,周六就要连夜赶回去,林舟一小时一小时数时间, 到底沉不住气,傍晚时分主动问:“你在干嘛?”

  徐森淼刚上火车, 为了抵御空调冷气特意披了两件外衣,结果回程的车厢和来时全然不同。

  大概是像她一样泡泡面的人太多了, 车厢里又热又闷,到处都弥漫着红烧牛肉和小鸡蘑菇的味道。

  收到林舟的消息时, 徐森淼正在往泡面杯里接热水, 手心热得出了汗, 一走神面碗歪了,一滴开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徐森淼吃痛躲了一下, 堪堪稳住了碗, 靠在摇晃的车厢连廊处回复:“在吃饭。”

  林舟有点没话找话的问:“自己吗?”

  火车离华安越来越远, 夕阳慢慢沉入大地,掺杂了夜色的光影映照在车窗上,注视着每一个看向窗外的人。

  男生提着行李路过,正举着电话和另一端的人说:“六号厢是吧, 行, 你乖乖等着吧, 我和人换座了,马上过去。”

  华安太远了, 下一次见到林舟, 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徐森淼按了下被烫红的皮肤, 靠在夕阳里回复:“嗯,自己。”

  秋来风起,林舟在挂满了衣服的阳台上吹风。忽然看见一群鸽子从月亮的方向来,她探头去看,看见数十只白鸽穿越一整个宿舍区,飞向了背面即将消散的太阳。

  有那么一瞬间,林舟下意识侧过头,却只看见了几双刚刚刷好的运动鞋。

  徐森淼搬走了,无论从这里看过去,还是从家里看过去,她都不在了。

  只剩下对话框上简短的对白,寥寥数语,藏匿了彼此的心事和情绪。

  林舟一秒一秒数着等了五分钟,终于死心,承认不是惊喜、也没有隐情,徐森淼就是把她忘了,于是干巴巴的扔下一句:“那你吃吧。”

  徐森淼正要问林舟有没有吃饭,忽然收到回复,又把手放下了。

  泡面已经泡好了,徐森淼却没什么胃口,她漫无目的的刷着朋友圈,刷到了林舟端着蛋糕的宿舍大合照。

  林舟笑的很开心,身边的三个女孩子也笑的很开心,人慢慢往前走,总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

  而旧人,缺了也就缺了,并不重要。

  火车硬座一来一回,加起来足有三十五个小时,徐森淼疲累到了极致,稍稍一动就头晕想吐,她强撑着参加完考试,回到宿舍昏睡了一天,周一全天的课都睡了过去,晚上坐在图书馆才稍稍清醒,要费力回忆好久,才能想起第一节课老师布置了期末作业。

  大一上半年转眼过去一半,部分课程已经接近尾声,期末大考在即,林舟和徐森淼都从陀螺变成了转速师大和民大离的很近,从姜宁的舞房走到徐杨的教学楼不过十五分钟,去见男友是个幸福度满分的好理由,姜宁争当恋爱标兵,下了课背上包就往外跑,和徐杨去食堂,和徐杨上自习。甚至和徐杨去考研机构上了几节旁听课。

  这几年当老师的门槛越来越高,想要留在好的公立学校,至少需要硕士学历,徐杨大一刚一开学就开始考虑读研的事情,辗转找了好几个课外机构咨询,姜宁也不嫌烦,每次都要来陪她。

  徐杨怕耽误她的时间,也劝过:“要不和你舍友出去玩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说什么呢。”姜宁入戏的很,演的像模像样的,“有什么事儿能比男朋友的事儿更重要啊。”

  这种有关“男朋友”的调侃,时不时就会发生一次。

  每年中秋师大都会举办话剧节,今年演出的内容是《无人生还》,姜宁原本要回家,听说徐杨留校后屁颠屁颠跑来,说自己最喜欢的小说家就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徐杨知道她是胡说的,她都看见她查百度百科了。

  姜宁头一扬,不承认也不肯回家:“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让男朋友一个人过中秋的?”

  姜宁没有校园卡,无法出入师大的图书馆,好在徐杨是心理委员,可以带她去心理咨询室上自习。

  咨询室少有人来,位置又隐蔽,姜宁眼睛一转开始胡说,插着腰警告:“我和你说,虽然我是你女朋友,但你要对我动手动脚,我可就喊非礼了。”

  徐杨看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和你说少看小说。”

  姜宁就等她这句话呢,立刻回:“你不爱我。”

  每次两个人拌嘴,收尾的话总是这句,徐杨只是笑笑,从不回应。

  姜宁也并不追问,她沉浸在甜蜜恋爱的假象中,享受着“男朋友”三个字带给自己的幸福,收到快递便说是男朋友买的,换了手机便说是男朋友同款,打电话被舍友起哄会笑的此地无银,似乎真的有男朋友查岗,好奇她在做些什么。

  阳光帅气、体贴温柔,在隔壁校上学的男朋友,姜宁入了自己编的话本子,演的上了头。

  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整日喊徐杨男朋友,究竟是知道她们绝无可能故作坦荡,还是对假戏真做始终抱有一丝期待,一丝侥幸。

  好在无论是哪一种,姜宁都很快乐,她和徐杨的合照越来越多,林舟看见还曾酸溜溜的说过:“你俩关系真好。”

  姜宁嗅觉敏锐,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立刻问:“好得很,你什么时候去找小淼?”

  高中时时间按秒计算,一节四十分钟的物理课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大学后却眨眼就是一天,一学期被分成了几个节点:军训、第一节班会、十佳歌手比赛、初雪……

  今年华安的雪下得格外大,入了冬,一向勤奋的徐杨也有些犯懒,那天临近圣诞,舍友们都出去玩了,她本想窝在被窝躺上一天,却忽然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班里有个女生和家里起了矛盾,最近情绪不佳,已经哭了好几回,班主任听闻,趁着周末安排徐杨出面,让她作为心理委员去调解调解。

  女生告诉徐杨,她根本不想来华师大,都是她妈妈逼她的,她想学心理学,她妈妈却想让她当老师。

  甚至瞒着她改了志愿,现在她要转专业,她妈妈就拿跳楼威胁她,她爸也是帮凶,只知道让她孝顺,让她听话……

  女生开闸泄洪,毫无保留的和徐杨,和这位心理委员分享她密不透风的家。

  徐杨却是个笨嘴拙舌的听众,沉默许久后才在哭腔中询问:“能不能瞒着你妈妈呢。”

  “怎么瞒?”女生问她,“我妈每周都会给老师打电话,每个月都要看我的成绩单,她就是喜欢管着我,从小就管着我,我做什么事,认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她都要插手,怎么瞒?我能怎么瞒?”

  是的,没有办法瞒,也没有办法管,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老师才会找到心理委员。

  女生哭诉妈妈什么都要管,徐杨看着鞋子上擦不掉的黄渍,默默在想,什么都管,总好过什么都不管。

  自从上了大学,没有了固定的成绩需要汇报,徐杨和徐丽母女二人,居然找不到什么像样的话题打发时间,于是电话拨通,聊的永远是赵帆。

  “帆帆今天吃了两碗饭。”

  “帆帆又长高两公分。”

  “帆帆过完生日就六岁了,大孩子了。”

  聊完赵帆,就该挂电话了,例行结尾的话永远是那么一句:“行吧,你好好上学,钱省着点花。”

  除了学费,徐杨在外尽量不和家里要钱,吃穿用度能省则省,运动鞋开了两次胶也舍不得换。

  因为面料不透气,军训时脚背上闷出了好些小疙瘩。

  医生给她开了一堆中药泡脚,一共六百四十八元,徐杨在自助缴费机前愣了两秒,扭头就走。

  而后在楼梯无人处怯怯的查:大夫开了药病人没有交钱,会被自动扣款吗?

  钱省着点花,钱省着点花,徐杨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省。

  女生还在絮叨着家里的事儿,手机忽然叮铃一声,总要管她的妈妈发来消息,问她下雪了,出门有没有穿外套?

  洗完头发有没有吹干?有没有不穿袜子就出门?有没有好好吃饭?

  女生停下哭腔,开始打字,一句一句回复。

  徐杨站起身,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外面的雪。

  高中之前,北方城市这样大的雪,她只见过一次。那年家里遭了百年难见的冰寒,好些路段都被大雪封住了,徐丽买完菜回家时,电动车开到上坡忽然没电,母女两个就互相鼓着劲儿,把车子往上推,徐杨力气小,走两步就会摔个跟头,然后粘着一身雪爬起来继续推。

  摔到第三次,徐丽朝她摆摆手:“你别推了,把手揣兜里,让你别跟着你非要跟,冻不冻手啊?”

  电动车已经用了四年,车铃车灯都坏了,车筐被撑的胀开来,破破烂烂的,新闻里说,老电动车有安全隐患,会爆炸,徐杨吓坏了,求徐丽换辆新车,徐丽不听,呛她一句:“换车不需要钱啊?”

  徐丽不肯换,那徐杨就跟着,去哪儿都跟着,冰天雪地里八岁的徐杨只有一个念头——爆炸就爆炸,她死也要和妈妈死在一起。

  那个上坡不过十米,不算长,可是徐杨却推了很久很久,差一点推上去时徐丽忽然脚滑,连人带车通通摔了下来,徐杨没有躲闪,被车轮砸到了脚踝,痛的哇哇大哭。

  徐丽就抱着她,一边哄一边踹滚进雪堆里的车,难得和她说哄孩子的话:“都怪这个破车!明儿妈就把它扔了!让它砸我们是不是!让它砸我们!”

  第二天,妈妈就真的把电瓶换了。

  女生哭累了,穿好袜子外套和舍友去吃饭,姜宁的信息准时到来,徐杨看见她问:“我们学校有卖烤红薯的,好香好香,你要不要吃?”

  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说,但妈妈都懂。

  姜宁只是对她好,什么也不说,她也都懂。

  “不用了,师大也有卖的。”

  今年的雪太大了,徐杨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但姜宁还是要来的,不管徐杨要不要吃,姜宁都要来,她在雪地里跋涉二十分钟,弄脏了新买的鞋子,只为给男朋友送一块新鲜出炉的红薯。

  舍友们惨遭伤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朝着姜宁的背影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同样惨遭恋爱攻击的还有林舟,二姐如愿和老师走到一起,很快进入了恋爱状态,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煲电话粥,张口闭口就是:“你爱不爱我?”

  每次听到这句话,舍长和上铺就会夸张的用气声说:“爱——”

  二姐举着枕头佯装要揍她俩,林舟捂着嘴笑,被舍长一把揽过去:“三个单身狗!掀你架子鼓!”

  关于爱的讨论,每天都会出现在宿舍里,二姐总有诸多不确定,也可能是有诸多可爱,要用这种方式展示给爱人。

  林舟之前触及的爱情故事都是在电视剧里,难得近距离围观,看得津津有味,笑的凶了会咳嗽到睡不着觉。

  一开始是被逗得,后来是被冻得,今年冬天太冷了,林舟上早课忘记戴帽子,被带冰渣的冷风一吹,成功中招。

  舍长帮她请了假,安排她在宿舍休息,她抱着热水袋迷迷糊糊做着梦,梦见二姐又在打电话,问得还是老问题。

  那人究竟爱不爱二姐呢,爱不爱呢。

  林舟用力听用力听,话筒里却传来了徐森淼的声音。

  林舟吓了一跳,猛地惊醒了,她身上起了一层温热的汗,不知道是因为热水袋,还是因为徐森淼。

  四下寂静,茫茫天地间,只有窗外的雪还在下,无声无息,包裹着所有瞬间。

  床边放着上铺给她带的午饭,上铺怕她睡得久,特意把饭放在了暖气上,林舟的舍友都很好,女孩子们热情又善良,也会帮她掖被子,也会在她难受时把感冒药灌进保温杯。

  可是,可是如果小淼在的话,一定会握一握自己的手。

  林舟点了点手心,听从心声地想着:“小淼在干嘛呢。”

  她清醒时有诸多犹豫,病了反倒直白许多,想什么就做什么,想念刚刚冒头,林舟就拨通了徐森淼的电话。

  徐森淼似乎是刚刚下课的样子,电话接通瞬间涌入大团嘈杂,她避开人群往反方向走,低声问:“小舟?怎么了?”

  林舟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徐森淼那边有人喊:“淼淼,你干嘛去,不吃饭了?”

  徐森淼还没回,林舟顿时坐直了,语气不善,开始审她:“谁在说话?”

  “嗯?”徐森淼顿了一下才答,“我舍友,喊我去吃饭。”

  林舟皱了皱眉:“淼淼?她们喊你淼淼啊?”

  徐森淼愣了下,她被林舟的情绪感染,莫名紧张,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一句:“呃……她们叫谁都是叠音。”

  林舟快速问:“你们班主任姓什么。”

  徐森淼老老实实答:“姓张……”

  “哦……”林舟烧糊涂了,脑子倒是不糊涂,不仅不糊涂,还学会了无理取闹,不依不饶地问,“那她们是喊张张,还是张老师?”

  徐森淼沉默了好一会儿:“张老师。”

  “哼……”林舟气得很,扔下一句,“你去吃饭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徐森淼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她有点回不过神,纳闷地想着,动物医学专业养鹦鹉吗,小舟的口齿,学厉害了。

  而后她才慢慢感受到了熟悉的小别扭,小脾气,以及再三确认下终于可以放心相信的,来自林舟的醋意。

  徐森淼握着手机,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她静静地眨了下眼:“小舟,好像在生气。”

  林舟的确在生气,气到高烧不退,又烧了足足两天,邓佳琪听闻搞到一张学生证前来探望,林舟眼神发愣,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看见鸽子飞过,忽然哑着嗓子冒出一句:“你说,是小舟好听,还是舟舟好听。”

  邓佳琪正在给病号剥橘子,疑惑地看她一眼:“啊?”

  林舟还是那副德行,拿不到答案不肯罢休,气鼓鼓地看着她。

  邓佳琪就把橘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小舟……”

  林舟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眨了下眼,扭头又问:“那是小淼好听还是淼淼好听。”

  邓佳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感冒灵包装袋,纳闷地问:“你吃错药啦。”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可爱(亲妈笑)。

  开窍了开窍了,没剩几章了,写完我就能出去玩了!

  憋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