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珺努力思索那人的身份但一时间脑子有点发木,匹配不了,她似乎有点印象但印象并不十分深刻没有达到一见就能想起的程度。

  心里虽然好奇,但来珺没追上去因为看样子那女人是从二楼下来的,也就是白木青所在的楼层。来珺于是直接往里走去想找她问个清楚。

  门上的那张鬼画符还在,这么久了色都没褪完,不知道有没有起到辟邪作用。

  门虚掩着,像是不久前才有人进出过,来珺伸手,正准备敲门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狗吠声。

  她被惊得不轻,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手里攥着包提着胸前,当做防身用。

  不过好在狗没从里面蹿出倒是白木青探出头来了见是她便转身示意狗子闭嘴。

  小君正吠在劲头上对着来珺呲牙咧嘴表情十分狰狞唾沫飞了一地拿出了看家防贼的英勇状态。

  白木青见它不听使唤,便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来珺面前,防止它靠近:“你再叫,我把你蛋蛋割了喂鸟吃!”

  不知是话的威胁性太强,还是白木青气场太强,狗子被她这么一吼,幽怨地瞅了她一眼,接着便蔫眉臊眼下来,快速跑开了,尾巴拖了一地。

  来珺总算放下了包,拂了拂垂下的头发,什么都能乱,但是气质不能乱。

  转过身来,白木青又恢复了和煦的面色,“你怎么来啦?”

  “我见你不在办公室,就过来看看。”

  白木青一下子喜上眉梢,眸光都灿烂了几分:“这才半天不见,就想我啦?”

  “你这是第二次请假了,我来看看你有什么大事要忙。”

  “之前我算命,有的客人购买的是长期服务,必须得线下一对一‘辅导’,所以得回来一趟,把服务时间干满,不让人家得举报我坑蒙拐骗了。”

  来珺:“……”

  难道举报一个神婆坑蒙拐骗,不是因为她行骗,而是因为骗的时间不够长,客人不满足?

  心里狐疑着,来珺走进了她的小窝,目光快速扫过桌面、床面,还有地上的凳子。

  床铺倒是干干净净,不过桌上有个一次性纸杯,桌旁还有两张凳子——确实是待过客的痕迹。

  来珺心里发乱,她不想瞎猜,直接问了出来:“你刚刚的客人,是个短发女人吗?”

  “对呀,”白木青将凳子又拉了些出来,让她坐,“咋啦?你们刚刚碰上啦?”

  来珺在椅子上坐下,眉间还是有些疑色,没回答她的话,目光依然在房里转悠,寻找可疑的痕迹。

  “你给客人算命,为什么不在铺子里,要在家里呢?”

  “哦,因为月姐店里的那个摊位,我不打算续租了,不然又是一笔开销,现在还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客人,就直接拉我家里解决,等这一波结束,我就不接单了。”

  其实这番解释,算是圆满,但来珺还是没放下心来,因为她总觉得,刚刚那个女客人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白木青挪了挪小马扎,在她身边坐下,“刚刚那个女客人,是我这儿的常客了,以前都是在月姐的铺子里见面,而且约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下午5、6点,你下班路过旧燕巷,没准还撞见过她。”

  听她这么一说,来珺的脸色稍微一霁,她们之前可能还真的碰上过,只是她没留心。

  见她态度夷犹,白木青大眼闪烁,暗搓搓地问:“老板,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见我私会别的女人,心里疙里疙瘩的?”

  来珺下巴一抬,眼神看向别处:“我只是感觉,你是在私会别的老板,有跳槽单飞的打算。”

  白木青意识到这是个表忠心的时刻,于是站起身来,让自己庞大的身躯,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我对目前的工作满意度极高,虽然工资低了点,事情多了点,老板还凶了点,但是我不会跳槽的。”

  来珺面无表情:“你当着老板的面说老板的坏话,心是不是大了点?”

  “可我要说实话,以示我的坦诚。”

  来珺没接她的话,身子一偏,看向靠墙的小木桌,她第一次来时,那里就有个纸箱子,现在还摆在原地,里面应该装了什么东西。

  “桌子底下的箱子里,还装着限量版阿胶呢?”

  白木青打了个哈欠,早晚没睡好,睡意上来了,“阿胶卖完了,你要是想吃,我就再进点货,专门孝敬您。”

  来珺的身子直了回去,下巴又是一抬,面对这贿赂,颇为高冷:“不用,你规规矩矩跟着我干活,我就阿弥陀佛了。”

  见她冷着一张小脸,身上那股子傲娇劲儿浑然天成,白木青忍不住笑了,但怕她看见之后有小脾气,便偏过了头去,偷偷地笑,放肆地偷笑。

  来珺高冷完,又转回了下巴,问:“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白木青听这话,便从床上拿起外套套上,这几天下了些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把暑期的炎热都荡涤光了。她这小屋墙单壁薄,不保暖,更能感受到凉意的汹涌,进来等换上秋装。

  “珺子,是有什么任务吧?咱们现在出动?”

  来珺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还延续着“无钱阶级”的穿衣风格,绿色外套配卡其色裤子,若不是她人长得还算靓气,这一身根本没眼看,深夜走在路上,可能会被环保阿姨当成大号朔料袋,扫进垃圾堆里倒掉。

  “等这趟任务完成,我们去逛街,给你买两套衣服。”

  白木青锁了门,听了这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眉开眼笑:“你给我买衣服!那么疼我的嘛?”

  来珺虚捂了把脸,语气不咸不淡:“我只是心疼我的眼睛。”

  白木青开心之色溢于言表,走在她身边,步子都轻快了几分,好像随时都会起飞,出了旧燕巷后,脚尖直朝商业街,向着花衣服进军。

  来珺及时纠正,咳了一声,“先办正事,方向转一下,朝公安局走。”

  来珺这趟出发之前,提前和老熟人傅览之说了一声,确认魏立的案子,之前由他们亲自经手,便准备登门去了解情况。

  上一次她来公安局时,还是协助审讯,傅览之已经好久没见她,这次听说她要来,顿时热情洋溢,拿出接待贵客的积极性,提前联系好了处理案件的同事。

  到了公安机关门口,来珺看着身边的这个大跟班,有些犹豫。

  之前在庐元,她正大光明带着白木青进了派出所,也没出啥问题,毕竟“天高皇帝远”,珞玉意研所那边,不可能知道她们出差的具体情况。但这次就在珞玉地盘上,公安局和咨询组时不时有交流,万一下次咨询1组或者3组过来,民警随口一句: 诶,你们所里最近新来的那个同事,人挺皮的嘛!

  这不就露馅露到别人家了吗!

  稳妥起见,来珺让白木青在外面等着,去附近的奶茶店坐坐,正好把推荐书目翻出来看看,恶补意识师入门的基础知识。

  白木青最近也算勤奋,走哪儿都带着本意识学相关著作,时不时就翻两页。

  面对术语重重的专业书籍,她眉头都不皱一下,轻松得就像读八卦杂志——来珺见她那样儿,怀疑她根本就没过脑子,只是用眼睛扫瞄了一遍,本想亲自指导一番,但平时咨询任务一来,得围着来访者转,也就只有放养式教学了,让她把不会的地方圈起来,到时候集中答疑。

  把白木青安顿在奶茶店后,来珺单枪匹马进了机关里,傅览之带着她到了间安静的办公室,那里已经有人等候,那人穿着制服,手里拿着卷宗。来珺瞟了眼他的肩章,立刻觉得奇怪。

  接待意识师这种事,普通警员也能做,怎么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亲自来了?

  因为是重要人物,傅览之隆重介绍了一下:“珺子,这是谢局长,听说你想了解青山宫一案,谢局长很感兴趣,想当面和你聊聊。”

  来珺和谢成?握了握手,心里的狐疑越发加重——她来了解情况,警察居然比她还感兴趣,这难道不是他们亲自侦破的案件吗?真相大白都结案了,还有余兴未了?

  “来老师,你对这个案子目前了解多少?”

  来珺接过傅览之递过来的清茶,实话实说:“目前没有了解。”

  她只知道死者是魏立,死在结婚周年宴上。就这还是从丁冬嘴里得知的,要是上网查,一点消息都没有,云逸科技也一切正常,连股价都没波动一下。

  “那我先说说基本情况,今年2月22日,受害者魏立和妻子喻其霖在青山湾租了个别墅,举办结婚周年庆,邀请了亲朋好友前去赴宴,宴会长达两天,也就是一个周末。但在2月23日晚,喻其霖将魏立捅死在了房间里,当时亲友已经开始陆续离开,喻其霖在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凌晨主动报案,说自己杀了人。”

  来珺先还以为是意外身亡,没想到是被老婆给活活捅死,还是在结婚周年庆期间——真不知这个周年庆庆的是什么,致命的夫妻感情吗?

  “他的妻子为什么下手?”

  “据她交待,是因为婚变。其实那场周年庆,办得就很离谱,一般结婚周年庆典,都是有了年纪的夫妻才办,比如庆祝一下水晶婚、珍珠婚、金婚、钻石婚。他们结婚才一年,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不过喻其霖表示,因为魏立对她冷淡,他二人关系接近破裂,魏家想要挽救这场婚姻,所以就办了场豪华的周年庆,希望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修补他夫妻二人的感情。”

  结果没修补成,反而把儿子搭了进去。

  听到这么个杀人动机,来珺立刻想起了安钰——安钰的前男友证明,她和魏立有染,而魏立的妻子又交待,他在外面有人。

  两相结合起来,已经可以形成了个闭环,说他俩没关系都显得牵强。

  “喻其霖的结果如何?”

  “对杀人供认不讳,今年5月判了无期,她没上诉,接受了判决,已经开始服刑。”谢成?说着眉头一锁,他长得眉目周正,眼大鼻宽,本身就自带一股“除暴安良”的正气,现在面色凝重,正义之气越发浓郁,快从脑门上冒出来,诉说着这判罚的不满意。

  来珺察觉出他的态度,问道:“谢局长是觉得,这案子还有蹊跷?”

  谢成?没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发厚重,里面像糊了几层膜,沾满了焦灼和心有不甘。

  “不瞒你说,这案子里确实有些地方,我想不太通,”说着,谢成?将卷宗递给了她,“按照凶手喻其霖的说法,因为离婚的事,她是在房间里和受害人魏立发生了争执,魏立当时喝了酒有些上头,所以拿起了桌上的西餐刀,威胁她,在她面前挥动着刀具。喻其霖觉得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胁,于是抬手抓住了刀,刀刺破了她的手心,出了血。

  “见到血后,魏立出了神,喻其霖趁机夺过了刀,魏立见状便反应了过来,也冲上去抢夺。喻其霖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于是在争执之中,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同时将他推了出去,紧接着第二刀刺进了胸膛,直入心脏。杀了人后,喻其霖便将刀扔到一边,倒在床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也就是24号凌晨,她让侍者报了警,全程相当配合,没有任何自辩的意思。”

  配合着他的讲述,来珺将卷宗的相关部分细读了一遍,除了喻其霖这人,看起来狠了点,其他也没看出啥毛病,便抬头看向谢成?——她知道这“蹊跷”之处,应该不在卷宗上,而在他脑子里储存着,不然也不会今天特定来见她。

  “喻其霖的供词,和现场勘察所得出的证据大体吻合,魏立的身上确实有两处伤口,一处腹部,一处胸口,而喻其霖的手部也有割伤,现场的血迹确来自他二人,只是……”

  谢成?抹了把横七竖八支棱的头发,似乎安抚了一下表示抗议的正气。

  “有两个疑点,第一是魏立当晚,其实是被人下了药的,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冲动的状态;第二魏立身上的血迹有问题,按照喻其霖的描述,她的手先被魏立给割伤,而且流了不少的血,刀上有她的血迹,那魏立的伤口处,应该会残留她的血液痕迹。但是奇怪的是,检验负责人在魏立的两道伤口处,却没有检验到相应的痕迹,这说明她的手,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受了伤。”

  来珺在脑子里画了两个小人,来了一番生死格斗,试图还原案发现场的情景。

  “会不会其实是喻其霖先发难,刺中了魏立的腹部和胸膛,而那时魏立残存着些力气,夺过了西餐刀,刺向喻其霖时被她用手拦下,留下了手部创口?”

  谢成?两眼往上翻,并没有鄙视的意思,而只是试图回忆法医鉴定结果。

  “我记得当时专案组提出过这种假设,但是法医尸检结果表示,胸口的刺创直入心脏,刺破了后胸膜,几乎是一击毙命,魏立在那一刀之后,不可能还有力气去争抢刀具。”

  来珺皱起了眉头,很快明白案情最蹊跷的一点。

  首先,魏立没有在受伤之前刺伤喻其霖的手,因为他的伤口处没有她的血迹,其次,魏立也没在受伤之后刺伤喻其霖,因为他的伤势致命,不可能有残余的力气去伤人。所以证据表明,刺伤喻其霖的不是魏立,而是另有其人。

  来珺略微思索,便有了猜测:“您说,喻其霖的刀伤,会不会是她自己造成的?”

  谢成?明白她的意思,他从桌上拿了根圆珠笔,斜向上方,用右手反握住,姿势有些高难度,胳膊肘都反拧了一圈。

  “法医检查过喻其霖的伤口,从她伤口的方向和深度来看,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肯定有人刺向了她,被她用手挡住了。”

  来珺眼睛一眯,感觉这案子越发有趣起来。

  谢成?放下了圆珠笔,给出了专案组的猜测。

  “根据喻其霖的伤口看来,现场似乎有第三个人,在魏立受伤后,给了她一刀,想让她住手,不过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血迹。案发现场是魏立和喻其霖的私人房间,所以在宴会期间,没有他人进入,痕检员在现场,也没发现第三个人的指纹和脚印,完全找不到那个人存在的痕迹。”

  来珺点了点头,当即懂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所以这神秘的第三人,就像是脚不沾地飞了进来,给了喻其霖一刀,又脚不沾地飞了出去,全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