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对象有意见？”
谢予在家休养的这段期间，宁澜去看她的次数不算少，不过每次都不会逗留太久。谢予和她单独相处也越来越自然，唯独紧张她提起周呈露的感情状况。
不知是不是心虚，明明有时只是正常父母都会为子女担心的一些话，在谢予听来却像抱怨又像试探。她并不恼怒宁澜说这些，她只是觉得自己仍然无法很好应对。
这次回去吃饭，和过去任何一次都一样。谢予到了之后没聊几句就被周信安笑呵呵拉去下棋，这对她来说其实是最容易的事。
周呈露自觉到厨房帮忙，宁澜问了点谢予回校的准备和最后的体检报告，便无他话。
厨房里除了碗碟碰撞和砂锅里的噗噗声，寂静得让人有点闷。
周呈露在想着，是等谢唯的事处理好了再跟父母说，还是事先和父母说了以后再对付谢唯？
踟躇间，突然听宁澜问她：“我听说简涛上个月回来了，你见过他没有？”
周呈露也听朱明雪说了，不过还真没碰上。
“还没。”
宁澜轻叹：“他应该是不回迁安了。我听说元甲那边有副主任的空缺，想让他过去。”
元甲医院近几年发展势头不错，在招揽人才方面也很有诚意。简涛是连主任的得意弟子，又去斯金大学访学两年，回迁安和去元甲都不错。
只不过迁安的竞争更加激烈些，每次一有职位空缺大家都要挤破头，当初简涛决定去斯金大学也是为了搏一搏。如果重回迁安，估计也还是要继续排队等机会，但如果去了元甲，就是副主任了，这显然更符合他的预期。
周呈露垂眸洗着碗，对简涛的选择并不意外：“人往高处走，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元甲有空缺，他选那里很正常。”
宁澜看着她平静的侧脸：“那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呈露洗碗的动作没有停顿：“我也在等机会啊，但是年初钱铮升了，今年肯定没戏。”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呈露把洗好的碗碟擦干净，关了水龙头，转身倚靠在水池边：“我暂时没想好什么时候去交流。”
按照目前的升职流程，要升副主任基本都要有国外交流经验，而且还要有相关的学术论文成就。钱铮之前万事俱备，就差最后一项突出贡献，去北宁支援一年替他圆满了升级必备条件。
周呈露当然也可以像他那样，按部就班，慢慢等慢慢熬，但钱铮升职的时候年纪不算轻了。她的资质和条件都比钱铮更优秀，而且女医生的确要比男医生早发力些，不然过了四十岁确实不占优势。
“我听何咏年说过，这两年经费充足，其实访学交流的名额不少。你如果想申请的话，难度不大。”
周呈露垂眸，看着前不久刚彻底翻新过的地板，亮得晃眼。
“嗯，我想再考虑一下。”
宁澜深深看了她一眼：“怕对象有意见？”
周呈露撑在案台上的手动了动，片刻后才说：“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主要还是我自己。”
宁澜侧了侧头，不解道：“你这个年纪，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出去交流访学是最合适的。趁着院里对你也重视，回来后升职顺理成章。
你要是说，你怕影响了恋爱，我能理解。可你说是你自己的原因，我是真想不出什么理由。”
“我手上现在有两个重要的课题研究，如果这时候选择去访学，这两个项目都要交出去。”
周呈露刚调去精神病中心不久，何咏年就给了她一个大项目，这点宁澜是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项目？”如果因为访学而把两个重点项目都交出去，确实不划算。
周呈露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宁澜经验丰富，一看她这反应，就猜到另一个项目有点问题。
“你自己弄的？”
周呈露见瞒不过，也没有狡辩：“嗯，之前我有个病人，因为被家人送去民营的纠正中心，对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人虽然是及时救出来了，但这类机构始终没有一个明确定性和管理规范，危害很大。”
“这事你们反映过没？”
“早就交过报告，但治标不治本，所以我才希望能够用一份相对完整的研究报告把这样的机构彻底拔掉。”
宁澜皱了皱眉：“这种机构背后利益错综复杂，其实上面也不是没听说过。但真要彻底清理干净，那报告就必须让人无可挑剔。”
“是啊，我也知道很难，但还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陈熏的事情过去挺久了，但周呈露并没有忘记当初跟何主任一起去纠正中心找她的情形。短时间内或许很难扭转社会或是家长的观念，但至少应该限制纠正中心这类本不应该存在的机构，可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让他们这样本是权威的专业医生也显得人微言轻。
这时周信安的脚步越来越近，快到厨房门口时就听他说：“我来问问，还有多久能开饭？我跟小予都有点饿了。”
一听有人饿了，厨房里的母女不再闲聊，抓紧准备。
宁澜最后说了句：“这事你自己权衡吧，但访学的事还是得上心。”
周呈露如果想快点升副主任，这道坎绕不过。
吃饭的时候，周信安突然提起徐玲梓父母，之后话题绕到徐玲梓身上。宁澜感慨着：“玲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感情方面的运气差了点。”
谢予和周呈露端着碗默默吃饭，听到宁澜这话，夹菜的动作同步放慢。面上虽然不显，暗地里早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听着。
周信安也无奈摇摇头：“老徐前几天找我喝茶，也是担心这个。”
宁澜问周呈露：“玲梓最近一直没再恋爱？”
仔细一算，徐玲梓这次的空窗期格外长，两年有余。
“她最近忙工作的事，再说也没遇到合适的。”
宁澜皱了皱眉，看上去忧虑更深了。
谢予看了眼周呈露，想问问宁澜是什么意思？
“妈，玲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到点结婚的。”
“我不是担心结婚不结婚的事，我只是怕她选择太少，到最后对感情绝望了。”
宁澜跟周信安相对开明，能理解但不支持徐玲梓的选择。平时很少当面说什么，但身为长辈，仍有难以忽视的忧虑。况且，宁澜现在还有别的隐忧。
周呈露这两年里的确没听徐玲梓提起过谁的名字，偶尔嚷嚷几句要找对象，压根不见实际行动。偶尔几次提起的，反而是曾经让她咬牙切齿的初恋。
这么一说，宁澜的担心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谢予却觉得玲姐不像是那么清心寡欲的人，但大家都不说话，她也不便贸然说什么。
昨天在周家吃了饭，今天两人决定去逛个街。明天是周一，谢予就要正式回校了。
她拉着周呈露，看着昨天列好的清单：“中恒商场的周年庆最实在了，每次打折都是按照平时价格真打折，不玩先涨后降的数字游戏。”
周呈露见她难得对逛街那么有兴致，换成挽住她的姿势：“那待会我开始购物，你不会嫌等我太烦吧？”
谢予笑着拧眉：“是很疯狂的那种购物吗？”
周呈露瞥了眼中庭挂满的折扣宣传物料，笑说：“我购物从不疯狂，很理智的。”
谢予想说，这点我持保留意见。
两人说说笑笑，连着逛了好几家店，手里的购物袋陆续增加。谢予本来想全包的，被周呈露硬是拿走了一半，说是不许她太累。
她们正准备去吃饭，谢予忽然看见前面那两人像是谢唯和江纹绣。
她拉住周呈露：“你看，那是不是我哥？”
“嗯，是他。”
谢予和周呈露没再靠近，而是换了个位置，更加隐蔽。谢唯很难发现她们，但是她们可以通过侧面的镜子看到谢唯跟江纹绣，只可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从肢体语言上看，这两人并不像是在谈情说爱。
说着说着，谢唯突然双手叉腰，眉头拧着，一脸不耐烦。而江纹绣背对着她们，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肩膀一直在晃动，应该在不停说话。
谢唯这表情，周呈露曾经见过，他们以前有争执的时候，他就这样。只不过现在这表情更夸大更明显了点，属于plus。
“我哥看上去好凶，我感觉他想打人。”谢予喃喃自语，尔后又笑道，“不过他不敢。”
谢唯巴结江纹绣还不够呢，哪里敢动手。
可是谢予话音刚落，就看到江纹绣伸手去拉谢唯，然后又说了些什么。之后谢唯抬手一挥，不仅把江纹绣搭在他小臂上的手甩掉，然后转身走了。
谢予目瞪口呆：“我哥……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