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你说我们认小予当干女儿怎么样?”

  谢唯过去一直想让周呈露早点正式带他去见家长,虽然周信安和宁澜都见过他,但毕竟跟以周呈露男友身份正式拜访是不一样的。他为此还特地打听过这两人的一些喜好,了解他们的脾气性格,宁澜平时是很少会对人直接说这样的话的。

  不过他也已经不是刚毕业的青涩小伙了,在迁安医院里经历的暗中排挤还有背后议论,让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跟无耻程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自然,分析别人话中含义的本事也上去了,这点倒是得益于江纹绣的父母。

  和江纹绣正式谈及结婚的事后,他就见过江家父母。不愧是领导又主管宣传口,说起话来让人想放松都不行。谢唯陪着吃了一顿饭,面上始终微笑如常,实则汗流浃背,紧张和疲惫程度甚至不亚于一场小型手术。

  宁澜的话,他当然听了也不爽,但已经不会像过去那样显在脸上了。而且他很快就分辨出宁澜的不满,主要集中在后面那句话上。

  看来,她还在怨恨自己和周呈露分手的事。

  其实他也不愿意分手,甚至到现在偶尔也还惦念这位前女友。周呈露无论是样貌、才干、性格还有家世,都比江纹绣更让他心动。只可惜,这么优秀的女人竟然是个疑似同性恋,这让他既惋惜又不解。

  和周呈露分手以后,他就没有再跟宁澜单独相处过,更不曾谈论过这种话题。既然今天她想撒气,就让她发泄好了,毕竟他来找宁澜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讨好她。

  谢唯礼貌性勾了一下唇角,笑容非常淡:“宁阿姨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并没有忘记小予,只是因为她之前和家里闹了些矛盾,一直不太愿意和我们联系。”

  谢予过年都不回家,这事宁澜还挺心疼的。原本别人的家事她并不想干涉,但谢唯今天自己撞上来了,她还真就不想装糊涂了。

  “听起来还真是好大的矛盾,闹到连续两个春节都回不了家。一家人能闹成这样,怕是距离血海深仇不远了吧。”

  宁澜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说话会如此刻薄,直到面对谢唯,尤其看着他一脸云淡风轻只顾着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就气血上涌。狗血电视剧里的对白信手拈来,用在谢唯身上还挺合适。

  谢唯嘴角敛了点:“主要是小予太固执了,有些事,家里人好心劝她,她却听不进去。”他还刻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其实我们也都是为了她好。毕竟好不容易要毕业了,再过几年就能谈婚论嫁过安稳日子了,她偏偏要折腾。”

  宁澜以为谢唯说的是谢予要读研的事,当时他们还没分手的时候就听周呈露提过,说谢家的人好像都不太赞成谢予继续读书,觉得会影响女孩子的婚恋进度。

  周家可不认这一套,周家上下都是高学历。只要有能力读得下去,无论男女,大家都会尽全力支持。

  谢唯隐忍看着宁澜,欲言又止:“阿姨,这事可能你真不了解。”

  宁澜冷哼:“有什么不了解的,不就是觉得小予要继续多读几年书浪费青春浪费钱。在你们眼里,女孩子只有脸蛋和青春值钱,学识跟脑子都没价值,是吧?”

  谢唯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便往前走了两步。宁澜和他有些距离,他虽走近些但也不算挨得太近,但她还是本能后退了一点。

  不等宁澜开口,谢唯就压低嗓子说:“不瞒你说,小予的感情观不太正常。我们是怕她太年轻被误导,想让她迷途知返。”

  宁澜疑惑:“什么意思?”

  谢唯深吸了口气,特地顿了几秒,像是很为难但不得不说的样子:“她可能喜欢女生。”

  宁澜瞬间睁大了眼,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有一丝极浅的的不安划过。

  谢唯一直在看宁澜的反应,想要从中试探她是否知道周呈露和谢予的情况。但是宁澜除了一开始时的震惊外,之后便没有特别的反应了。

  宁澜想起当年徐玲梓和家里摊牌的时候,不仅被骂了好多次,甚至还被打了。徐家三天两头闹不停,她跟周信安去劝过好几次。但不管闹到什么程度,就算徐玲梓负气说要离家出走,最后也没成功。

  闹来闹去,最后还是一家人,现在徐家基本也都接受这事了。宁澜不赞成但也不反对,她只是对这种选择不乐观。

  “就算小予这样,你们也用不着把她赶出家门吧?别只知道嘴上说为了她好,实际上干的都是冷血无情的事。”

  谢唯看她这反应,应该是没把周呈露和谢予喜欢女生的事联系起来。本来他可以趁机再多说几句,但眼下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他还没有证据,而且宁澜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会被怼回来,效果会打折扣。

  “阿姨教训的是,我也和爸妈讨论过这事,我们会好好和小予重新沟通的。”

  宁澜懒得再听他废话,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哼了声便走了。

  谢予入院前接到了于敏娟的电话,问了她一些手术和住院时间的细节,看样子是准备去照顾她。

  这让谢予心里发毛,比即将到来的手术还让人心烦。

  于敏娟给她打电话的当天晚上,她就把这事跟周呈露说了:“我一点也不希望她来。你说,我能不能直接在病房门上挂个牌子,让她免入啊。”

  周呈露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本来她们都安排好了,宁澜也已经和单位打过招呼,会休息几天跟她轮流去照顾谢予。

  要是于敏娟也去,反而弄得大家都拘束。心情不好另说,更主要的是可能影响到谢予的恢复。

  “你要是真挂了这样的牌子,就成了没良心的小坏蛋了。”周呈露捏捏她的鼻子,这个办法纯属赌气,影响并不好。

  谢予耷拉着眉:“好烦啊,突然献殷勤,我总觉得不是好事。”

  周呈露知道她和家里关系不好,但见她像防贼一样防着父母,又觉不太合适:“你那么抵触他们吗?”

  谢予摇着头,就像谈论陌生人那般:“相处那么不愉快,勉强绑在一起是受罪。其实搬出来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他们不记得我,也没什么。”

  “但他们毕竟是你父母。”

  “其实……”谢予想了想,改口道,“爱用亲情绑架人的父母,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周呈露想起于敏娟过去因为谢唯的事,几次三番对她暗示和施压,的确令人窒息。

  “那我跟连主任说一声,到时你爸妈来医院看你的时候多安排两次查房。”

  “还能这样?”

  “到时你记得装睡认真一点。”

  谢予顺势躺下,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这样睡,你看怎么样?”

  周呈露的指尖从她眉眼到鼻尖,再到唇和下巴,然后沿着心口一路往下:“在我面前,你装什么都不像。”

  谢予的手术是连主任亲自把关的,周呈露自然不担心。按照计划,术后住院两周,然后再回家休息一周。住院期间主要由宁澜和她轮流照顾,出院以后谢予的情况肯定会好很多,到时周呈露自己就能应付。

  现在硬要加塞于敏娟和谢成占,非但没有让人觉得轻松,反而更烦人了。这天宁澜一早就起来熬汤,准备待会送去医院。

  这两天周呈露要值班,所以是她去陪谢予。之前于敏娟来看谢予,她遇到过两次,真看不出多少亲情温暖。

  但谢唯那天的话不时就会回荡在她耳边,宁澜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可那浅浅的不安似乎在加重。

  周信安吃完早餐把碗筷拿进厨房,正要出门,发现宁澜对着砂锅发呆,怕她走神坏了这锅汤。

  “你今天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周信安边洗手边看她。

  宁澜顺手把火调小:“没事。”

  “是不是小予那边有麻烦?”

  宁澜瞥了他一眼:“能有多大麻烦?不就是她爸妈偶尔来做做戏。”

  “知道是做戏那还理他们干嘛,不影响小予恢复就让他们演吧,也就只能骗骗他们自己。”

  宁澜心里冒出个念头,于是叫住已经出了厨房的周信安:“老周,你说我们认小予当干女儿怎么样?”

  周信安脚步顿了顿,沉思片刻:“你是因为她父母的事?”

  “有这方面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她救过呈露,人也懂事。”宁澜看了眼周信安,“你不是一直夸她棋品好,人聪明,给你当了干女儿,以后还能经常陪你下棋。”

  周信安笑笑:“我没意见啊,多个女儿是我们的福气。这事你问问小予和呈露的意见,她们要是同意,我绝对支持!”

  宁澜带着汤去了医院,于敏娟竟然还没走。因为要照顾超市的生意,于敏娟和谢成占一般都是很早或者很晚过来,后来护士说了,太晚会打扰病人休息,于是他们就改成一大早过来。

  本以为这个点,于敏娟已经走了,谁知竟然还在,而且两人似乎在争执。

  宁澜站在病房外,考虑是否现在就进去。

  毕竟人家是母女,说些家里的私事,她去听了不太好。

  但争执声越来越大,于敏娟那不受控制的大嗓门真是令人皱眉。

  “我怎么能生了你这么个孩子?!”

  谢予拧眉,一脸倔强。

  于敏娟深吸口气,缓了一下:“小予啊,我们是普通人家,过些普通正常的安稳日子不好吗?你偏要去想什么出国读博,什么专利大奖,这些都是新闻上的东西,离我们太远了!”

  宁澜推门走了进去,淡声说:“这些离小予并不远,只要你们别扯她后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