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

  陶念希和江忻的镇定只能维持几分钟,等周呈露主动开口后又怂回原样。

  “呈露姐,你突然换了个身份,弄得我们连手往哪里放都不协调了。”

  陶念希说完还给身边的江忻使了个眼色,对方本就比她们话少,现在更说不出什么,只顾着一个劲点头赞同桃子的话。

  谢予捏了捏周呈露手背,露出个得意的笑。

  周呈露怕她这表情更加刺激到桃子她们,皱了皱眉示意她克制些。谢予嘴角的弧度倒是象征性地收敛了点,可任谁见了都能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有多好。

  这两人一个字没说,已经把旁边那三人的牙都快酸掉了的。陈一雎没被震惊,但酸柠檬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怕谢予说出更让人“咬牙切齿”的话,周呈露温和笑道:“既然决定一起旅行,就别那么拘束了,不然待会我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陈一雎调整得最快,她在推着行李开溜之前笑嘻嘻说:“肯定是在谢予掌心里。”

  陶念希和江忻又看了眼依然紧握着的手,慢慢从震惊中品尝出羡慕了。

  上了飞机后,谢予仍是满心满眼都是周呈露。陶念希低声嘀咕:“我以前一直以为小予子是木头,看来只要人对了,木头人也能变成贴心小甜妹。”

  陈一雎已经不想自觉送上去当对照组了,跟空姐要了条毯子:“别看了,还嫌不够寂寞孤单冷吗?”

  陶念希和江忻仍旧稀奇得很,撑着下巴倒要看看谢予这眼巴巴看着呈露姐,能看到何时。

  吃完午饭,空姐把餐盒收走,机舱内渐渐变得安静,不少人都开始打瞌睡。谢予突然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接着她就从背包里找出件开衫外套,盖在周呈露身上。

  “睡一会儿吧,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呢。”

  周呈露见她自己依旧穿着短袖:“那你呢?”

  “我不冷。”

  周呈露让她再从包里找件衣服,谢予却懒得动,直接神手揽过她的肩膀。这动作她们平时在家早就做过无数次,默契已不在话下。

  谢予刚伸手,周呈露便主动靠了过去,两个人挨得极近,原本盖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现在就像是两个一起盖着的。

  陶念希抱着胳膊:“突然觉得好冷。”

  她转头看着江忻,想找点共鸣,谁知接到是抗拒的眼神:“再冷我也不会像谢予那样和你报团取暖。”

  陶念希昂起下巴,顺手把陈一雎的毯子扯了一半过来。

  周呈露原本打算靠在谢予身上和她说说话,没想到还真是迷糊睡着了。

  谢予知她这几天为了能安心休假,每天都在加班加点,为了不让林娜太辛苦,她还主动要求加了几次班。虽然旅行准备的事都是谢予在忙,但她知道,周呈露为了这次出行,也付出了很多。

  为了能让周呈露睡得安稳些,除了在刚发现周呈露睡着时坐直了点,其他时候谢予就跟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空姐经过询问是否需要饮料时,她也会主动示意不要吵醒身边的人。

  当空姐开始提醒乘客们开始做降落准备的时候,周呈露才悠悠醒转。刚睁开朦胧的眼,就听到耳边有人温柔地跟她说话:“醒了?”

  “嗯,我睡了很久?”周呈露并没急着立即坐直,挽着谢予的手又眯了一会儿。

  “不久,时间算得刚刚好,马上就要降落了。”

  “这么快?”周呈露顺手打开遮光板,发现已经到了城市上空。

  她是大致了解航程的,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坐起来,谢予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状态,没动。

  周呈露奇怪地看了她两眼,很快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大概是医生天性,她总是很快就能发现病人的需求。

  不等谢予开口,她已经替谢予按起肩膀来。

  “你就不会叫醒我吗?”周呈露语气不轻,手里的动作倒是很温柔。

  谢予咧嘴,满是不在乎:“我又不累,叫你干嘛。”

  周呈露稍微用了点力,谢予龇牙看着她,眼神求饶。

  “别忘了,我是医生。”

  谢予享受着周医生的独家服务,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周呈露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放在她腿上:“待会下机就穿上,别着凉。”

  谢予不急着穿,又把衣服盖回周呈露身上:“现在拿行李不方便,待会我把你的外套找出来。”

  下了飞机后,谢予也是什么都包揽了,周呈露全程只用管自己背的那个随身包。好在她们的行李并不算夸张,但还是有点心疼谢予。

  坐上民宿安排的专车,谢予终于歇了口气。路边熟悉的街景让她顾不上休息,兴奋拉着周呈露的手,和她说着上次来时的回忆。

  “这里有很多情侣单车,还有专门出租给人拍小视频的豪车,但我最喜欢的是路边卖的椰子。”

  周呈露顺着谢予所指,一一看过去。其实这在很多旅游城市也很常见,但这是她们第一次出游,心情自然不一样。

  陈一雎的父母也在民宿,就等着她毕业过来正式接班。听说她的同学要来,她父母也很大方,住宿和餐饮这些基本都是给的成本价。

  有了之前飞机上的种种,等陈一雎把顶楼蜜月套房毫无悬念分给谢予的时候,陶念希和江忻一点质疑都没有。

  陈一雎趁着周呈露在前台登记信息的时候,把谢予拉到旁边,低声说:“房间我检查过,绝对干净安全,你们放心享受。”她想了想,“我还帮你准备了特别用品,你是到时候问我要呢还是我提前给你放进房间啊?”

  谢予疑惑:“什么东西?”

  陈一雎抬手,勾了几下手指,挑眉示意:“安心伴侣。”

  这时周呈露登记完了,倚在前台叫她。谢予回头应了声,匆忙和陈一雎说:“先不急,到时找你拿。”

  谢予忙着把行李拿上楼,陈一雎撇嘴:“难道我还随身带着?”

  下午外面有点热,大家从早上就折腾到现在也都累了,简单吃了点水果就在各自房间休息,约好傍晚再集体行动。

  周呈露在飞机上睡过,所以不怎么累,但谢予却打了好几个呵欠。

  “你快洗把脸然后去休息。”

  这个蜜月套房里,处处透着甜蜜和情调,几乎样样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例如拖鞋,例如睡衣,例如毛巾。

  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并非男女情侣款,而是暧昧的拉拉款。这肯定是陈一雎花了心思,谢予想着这个人情可得好好还。

  圆形大床足够睡下四个人,但谢予是绝对不会允许第三个人躺上来的。虽然不困,但周呈露还是陪着谢予一起躺了下去。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像在做梦。”谢予手枕着头,满目所及都是浪漫,而身边躺着她深爱的人。

  周呈露帮她把积在颈间的头发拨开,让她睡得舒服些:“你想和我一起旅行,又不是难事,以后直接跟我说就好。”

  谢予转头深情看着她:“旅行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竟然和你谈恋爱了。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说完,她就自戳谎言,叹道:“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想了。”

  周呈露捏捏她鼻尖:“我怎么记得上次有人玩的不亦乐乎,每天朋友圈都不带重样的。”

  谢予害羞蹭蹭她的手:“我就是想和你看同一片风景。”

  周呈露怔了怔,当时看着谢予每天乐此不疲发着九宫格,频率之高令人羡慕嫉妒恨。原本以为她是玩得开心放飞了,没想到竟还有这层心思。

  原来,那个时候谢予的心里就已经惦记着她了。

  这么一想,当时在医院落寞隔着屏幕看风景的心酸,似乎淡了许多。

  傍晚太阳落山,温度也降了许多,一群人又去了海鲜大排档。谢予有点心不在焉,心心念念想着吃完后带周呈露去海边走走。

  谁知老板太过热情,送了她们一大盘时鲜。等全部吃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谢予还是想去,周呈露也觉有点撑,于是两人牵着手往海边去了。

  陶念希和江忻困得只想早点回去洗澡吹空调,陈一雎当然识趣不当电灯泡,选择和桃子她们一起回去。只不过她一步三回头,琢磨着今晚要不要等谢予。

  海边的游客没上次来时那么多,但也不算少。谢予凭着记忆把周呈露带到上次自己录海浪声的地方,好在这里依旧没被经过的游客相中,静谧依然。

  “还记得那次我发给你的语音吗?”谢予很是兴奋,满脸欣喜。

  海依然是那片海,就连海浪的声音都没怎么变。但人已经不一样了,此时在谢予身边的,不再是空荡荡的虚无,而是真真切切的周呈露。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甚至想把那天的情景重演一遍,可当她真把周呈露带到这里,又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夜幕中,她的神情只能靠着远处的路灯和海上渔船的微光照亮,但周呈露完全看懂了。

  她闭着眼睛认真聆听,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谢予从身后抱着她,双手圈在她腰间,和她紧密相贴。

  海浪、海风、还有大海独有的咸湿气息,和身后那柔软温热的身体把周呈露紧紧包裹。

  谢予贴着她的耳朵,用气声问她:“好听吗?”

  周呈露弯唇:“好听。”

  谢予把她圈得更紧了些,轻轻吻着她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在这里听海,我就忽然很想你。”

  周呈露的耳朵迅速升温,她却没有闪避,侧了侧头,和谢予脸颊紧贴。

  过了片刻,谢予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好爱你。”

  周呈露的回应在声声海浪中依旧清晰:“我也爱你。”

  她们就这样在海边待了许久,直到游人散尽,凉意丛生。谢予生怕周呈露冻着,几乎是半搂着她回了民宿。

  前台正好没人,谢予也没多想,和周呈露直接回了房。

  等她洗完澡,才意识到今晚也许会发生点什么不一样的故事。之前明明很正常的东西,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时点,仿佛都成了能够点燃她的火苗。

  之前周呈露刚用过的浴巾,还有她们换下来丢在脏衣筐里的衣服,甚至是周呈露用过的牙刷跟梳子,都让谢予的喉咙痒痒的。

  她磨蹭着出了浴室,见周呈露靠在床头看手机。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海边,她今晚穿的格外清凉,是一条只到膝盖以上的丝质吊带睡裙。

  谢予刚出浴室就看呆了,深紫色的V领睡裙并非空空荡荡,反而若隐若现更让人难以把持。现在她不仅喉咙发痒,还开始觉得缺氧。

  周呈露见她出来,便不再玩手机。

  等她走到床边,眼睛还是一转不转直愣愣看着周呈露。

  她是站着,而周呈露是坐着,居高临下,看到的风景自然非同寻常。

  谢予猛地舔了几下唇,想要移开视线,可又觉得自己的大脑指令出现混乱。

  “怎么脸红成这样,温度太高吗?”周呈露拿起床头的遥控器又调低了两度。

  “大概是洗澡水太烫了。”

  谢予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心跳越来越难以控制。

  房间里只剩下床头小灯,昏暗暧昧,几乎只能看出对方轮廓。谢予和周呈露平躺着谁也睡不着,可是谁都没开口。

  房间有点微凉,穿着凉爽的两人都把手放进了被子,可慢慢地又觉出些许燥热。谢予的手背和周呈露的触到一块儿,彼此都像被灼了一下。

  僵持了片刻,谢予的手慢慢伸了过去,从指尖到指缝,再到掌心,最后把周呈露的手完全握住。

  之后,她便没了动作。

  周呈露轻笑:“你就打算这样牵着我的手睡到天亮?”

  “我……我……”谢予脑子里突然冒出些画面,连带着掌心也开始出汗。

  “就不想继续做点什么?”

  谢予的眼眸瞬间亮了一下,却又不确定:“我还没……”

  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呈露姐觉得随便,而且她还没找橘子要那个呢。

  谢予还在犹豫间,周呈露突然认真地说:“我其实也不是那么保守。”

  谢予觉得自己快被烫伤了,周呈露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她还呆愣着像个木乃伊,那就真辜负了呈露姐的一番盛情。

  即便只有气息和声音,她也能准确无误找到那怎么吻都不会腻的娇唇。

  双唇刚相触,周呈露的手就勾住了谢予,预示着这不会是一个简单仓促的亲吻。

  即使已经调低了温度,可她们身上的燥热愈演愈烈,已经无法承受被子和其他冗余的纠缠,哪怕是薄如丝的睡衣,也是累赘。

  谢予虽生涩,可一举一动都带着浓浓爱意和无限爱惜,光是这份深情,就足以让周呈露悸动。

  她把谢予抱得更紧,舍不得也不愿意和她中间存有任何缝隙,就算是湿汗,也要彼此同享。

  谢予的唇充满魔力,吻到哪里,哪里便是电光火石,令人心神恍惚却又燥热难耐。

  之前她只是摸到谢予腰间的伤疤,今晚她却反反复复,一寸不留地把所有为她而留的伤痕再次重温。

  这跟帮谢予上药时是截然不同的心境,那时她指尖滑过每处疤痕,心中是难言的心疼。而现在,这一道道凸起,却勾起她最深处的悸动和颤栗。

  周呈露的悸动还在持续,即便她的心中已经无声呐喊过好几次,可她还是贪恋着山巅绚烂的风景,久久不舍与之分离。

  海浪声、风雪声、雨声、歌声、哭声,甚至还有吼叫声,这些她曾听过的无数声音恍惚闪现,都不及谢予在她耳边,一遍一遍,温柔诉说着,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