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告诉谢予了吗？”
听周呈露主动问起暑假安排，谢予脸色僵了些，好在桌上那盏吊灯提供了过度曝光后把这些微变化掩藏得很好。
她用叉子小心戳着蛋包饭，声音低低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跟着老师还有同学一起做做研究，然后继续刷题备考。”
“那想好住哪儿了吗？”
谢予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暂时没吭声。
她最近的确也在考虑暑假去处问题，这回她有经验了，提前就去学校附近找暑假房源了。结果发现比寒假贵了不少，而且好房子依旧稍纵即逝。
谢予为了能在科研计划小组里表现更好，最近自己贴钱买了不少资料恶补，总算是能完全跟上大四学姐学长们的进度。租房两个月，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周呈露明显是已经打算开始新的感情，之前她以为林珵会是不错的人选，没想到刚才呈露姐说只是普通朋友。谢予虽有点意外，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快就会有下一个人出现。
除夕那天，她也听到宁阿姨不时和呈露姐提起这事。谢唯以前也说过，想追周呈露的人每天都排长队，他当时脸上满是胜出的骄傲,
还是别影响呈露姐谈恋爱比较好，而且谢唯还没完全死心，变着法子想从她这里打听到周呈露的近况。要是暑假再住过去，说不定谢唯会借机上门找来，那她可真就帮倒忙了。
谢予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我应该会去橘子家住，寒假的时候其实她就让我搬过去了。”
周呈露像是早有预料，听她说已经有了安排，脸上也没什么惊讶的神色。不过放在腿上的左手倒是下意识揪了下裤子，之后她把左手放到桌面，好让自己别再做小动作。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就好。”
谢予低头吃饭，只是闷闷嗯了一声。
周呈露看着她头顶，浓密黑发被头顶的光亮照得几近刺眼，令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她开口想问，杨芯莜暑假里会不会帮她辅导，又想问是辅导英语呢还是一对一的面试技巧？可话到嘴边，硬生生憋回去，说不出口。
谢予察觉到气氛有点奇怪，抬头看她：“呈露姐，你怎么了？”
周呈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轻声说：“没什么。”
谢予见她盘子里的咖喱猪排饭一直没怎么动过：“那你怎么不吃？”
周呈露掩饰般随意拨弄了几块猪排：“刚才不是在说事吗。”
谢予看着自己碗里已经空掉的一半，笑笑：“我都吃了这么多了。”
周呈露也开始慢慢吃饭，关于杨芯莜的话题她不打算问了。不问的确是挺心烦的，因为总会时不时猜测点什么。可是问了以后可能会更烦，又不能实时看着，一知半解的怕是更容易浮想联翩。
她不愿意被这样的情绪困扰，也认为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谢予找谁辅导是她的自由，而且杨芯莜在这方面的确能帮到她，自己凭什么要去打探？又为什么要管这闲事？
对，这就是闲事。周呈露给自己找了个不再多想此事的理由，希望可以名正言顺不再计较这事。
而且谢予暑假也不打算住她那里，那谢予暑假里和谁接触，又和谁做什么，的确轮不到她过问。这点距离感还是得有的，周呈露暗恼自己差点失态。
谢予见她总是时不时走神，不免担心：“呈露姐，你最近很累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而且比过去爱皱眉了。”
周呈露一怔，缓了一下后才说：“这么明显？”
谢予放下叉子，喝了口冰红茶：“其实也不算太明显，大概因为我正巧都看到了。”
她想了想，认真劝道：“你别只顾着工作……”谢予卡顿了一下，“和恋爱，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行。”
之前光是工作的时候，周呈露就忙得常缺觉，以后要是谈恋爱了，忙着约会就更顾不上睡觉了吧。
周呈露抿抿唇，听不出喜怒，淡淡说了句：“我暂时没打算谈恋爱。”
谢予总觉得她今天情绪怪怪的，现在听到这句突然明白了。
之前听她说跟林珵是普通朋友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太对，现在听她这略带惆怅的语气，怕是在感情路上又经历波折了。
唉，谢予的心口微疼了一下，真替呈露姐感到不值。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总是遇不到能让她快乐的人呢！
谢予没经历过感情的事，但平时听橘子和江忻说过不少她们自己的经历，多少算是有点皮毛经验。
她不愿意看到周呈露眉宇间的哀伤，哪怕只有淡淡一点，她也不想。
“呈露姐，别给自己设限。你值得最好的，肯定能遇到的。”
周呈露抬眸，看到她那纯真的脸，还有那纯真的祝福，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么看好我？倒是比我自己还要有信心了。”
见她笑了，谢予也跟着笑，呈露姐果然是笑起来更好看。
她噙着笑，眼里更是星光点点，确信道：“要是像你这么优秀的人都遇不到好姻缘，那老天就太不公平了。”
周呈露心念一动，忍不住问她：“那你呢？你的姻缘什么时候会来？”
谢予愣了下，尔后摇摇头：“我还不敢想这些呢，自己的事情都没弄好。”
“这也不冲突啊，你现在不是一切朝着计划前进，都挺好的。”
谢予想了一下，认真解释说：“我现在勉强顾好自己就已经是用尽全力，哪里有多余的能力照顾别人。要是拖累别人跟我一起辛苦，那就算不得是好姻缘。”
周呈露对她这番说辞颇感兴趣，以前也没机会聊到，趁着现在不妨多说说。
“你这观念有点陈旧，感情应该是对等和相互的，可以彼此照顾。”
谢予默了一阵，依旧摇头：“我连拿出对等那份的能力都没有，还是暂时不想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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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顿饭后，谢予和周呈露又陷入各自的忙碌。偶尔点赞对方的朋友圈或是评论一两句，但正儿八经说事聊天，确实少了很多。
这天科室开会，何咏年在会上宣布，市里正在组织一个短期的支援项目，需要精神科的医生，问他们有没有兴趣报名。
林娜开玩笑说：“主任，平时评优的时候轮不到我们中心，现在缺医生就想到我们了，这算不算特色啊？”
精神病中心在系统里的确地位比较尴尬，但这话也只是在内部调侃自嘲时说说。在外面谁也不会公开说什么，毕竟代表了医生和医院的形象。
何咏年无奈笑着：“没办法，这是我们的工作嘛。评优是领导们的事，但病人需要我们，这就是我们医生的事了。”
钱铮对这项目挺有兴趣，又担心时间过长，毕竟他今年国庆打算结婚。
“为期半年。但是两个月算一期，每次只能申请一期，到期后想要继续留下就得再申请。”
林娜诧异：“去北方边境城市支援还这么抢手？”
“市里统一组织的，兄弟城市帮扶内容的重点项目，你说呢？”
这下，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周呈露一直在旁没插话，有点游离。
何咏年看了她几眼：“小周啊，你有兴趣吗？”
林娜和钱铮虽然对这项目也有兴趣，但一听到为期半年，又有所犹豫了。毕竟他们在俨城都有牵挂，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周呈露的业务能力强，对工作有热情，人也不计较，大家都挺喜欢她。主任既然主动问她的意见，看来是想让她去。
周呈露刚才一直在自我辩论，去还是不去？
去了，能帮助更多的人，还能在履历上加一笔，对未来升迁肯定有好处。不去，继续留在俨城，那她手里的病人就不必转介，家里有事能及时照顾，要是谢予有什么要帮忙的，她还能……
一想到谢予，她就赶紧打住思绪，不愿继续深想。
听到何咏年问她意见，周呈露深吸了口气，权衡一番后：“主任，我愿意去。”
提交了报名申请后，周呈露就开始了工作交接。虽说第一期只有两个月，但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期会不会继续申请。
一些还需要继续治疗的病人，大多转给了钱铮，处于复诊和回访期的病人则交给了林娜。自然，陈熏就属于后者。当她听到自己被更换了医生后，很是意外。
“周医生，你要去很久吗？”
“几个月而已。”
“我的复诊周期是两个月，我可以等你回来。”
周呈露解释道：“但我不能把我的病人置于风险中。转介给林医生并不是要放弃你们，只是请她在我不在医院的时候代为照顾。”
她这样一解释，陈熏就更舍不得她了，又更觉得她真好。
一直到晚上和谢予她们组队玩游戏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感慨着这件事。
陈一雎一听周呈露要走，哇哇叫着：“呈露姐要去北宁啊，我的天你们不知道北宁那里多恐怖。”
陶念希嫌弃她太吵：“边境城市条件肯定比不过俨城，但是你不要这么大声啊。要是开了全部频道，你这音量都能直接把敌人吓退。”
陈一雎不服：“你们不知道，我爸以前在那边做过边境贸易，说那里神经病很多，而且大家都不觉得自己有病。”
谢予自从听到陈熏说周呈露要暂时离开俨城，就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又听陈一雎描述北宁的情形，心里更是阵阵发凉，忍不住替周呈露担心起来。
北宁，就是周呈露要去支援帮扶的那个边境城市。
陈一雎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眼谢予：“小予子，你怎么不动啊？”
谢予回过神，转了转身：“动了啊。”
陈一雎有种想要晕倒的冲动：“我是说游戏里，你倒是动一动啊！”
谢予僵硬地划了几下，自然很快就被消灭了。一整晚她都没多少心思继续玩下去，等到大家结束后开始洗漱，谢予才点开微信，犹豫着要不要给周呈露发个消息。
【呈露姐，你要去北宁工作？】……删掉。
【呈露姐，听陈熏说你要去支援北宁，那里环境不太好，你要多注意。】……删掉。
谢予拿着手机，打了几次，都觉得不太满意，迟迟没有发出去。
谢予最终没有问，想着等她把北宁的情况打听仔细了，再一次性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归纳好跟周呈露说。
周呈露忙着交接工作和出差准备，连徐玲梓的饭局都推了几次，终于在这周末有了空闲。
徐玲梓拉着她去逛临光百货：“你啊，偏爱给自己找麻烦。你又不急着升职，这么积极做什么。”
周呈露最近听了不少这类规劝，已然淡定：“总要有人去做的吧，我是医生当然是跟着病人走。”
徐玲梓瞥了她一眼：“这事你告诉谢予了吗？”
周呈露神色一凛，摇头：“最近没怎么遇到她。”
“是不想说吧？”
周呈露抿唇，继续去逛别的。
“你去北宁冷静几个月也好，夏天燥热，容易做出疯狂举动，去冷点的地方挺好。”
周呈露随手挑起货架上的围巾，淡淡地说：“我没什么需要冷静的，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疯狂的事。”
徐玲梓一口气买了好几条围巾，说是怕周呈露在北宁被冻着，结账后又拉着她去负一层的美食城吃饭。
人气最旺的是一家叫“一人一饭”的简餐店，徐玲梓今天想凑热闹，也去排了个队。结果进去一看，竟然发现了熟人。
谢予也看到了她们，下意识就抬手示意：“呈露姐，玲梓姐，你们也来吃饭啊？”
周呈露这才循声望去，看到谢予的同时，也看到了坐在她对面的杨芯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