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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谭佑霜涨红着脸惊诧地问:“你是这个医院的护士啊,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们医院的院长是谁呢?”

  “对不起啊,小帅哥,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谭佑霜第二天九点多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退烧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攥着那粉红的两百块钱吭哧吭哧跑去问小护士她们院长是谁。

  不过此时,谭佑霜丧失已久的脑子已经回笼。

  他压住好奇心,先简单捯饬了一下自己才跑去前台。谭佑霜比昨天晕晕乎乎的时候聪明不少,没直接去问那个长得过于漂亮的男生是谁,因为她们十有八九不知道。

  他转而很有礼貌地问:“姐姐,你们的院长是谁啊?你们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但令人失望的是,小护士们对视一眼,紧接着通通摇头说不知道。

  如果谭佑霜长了一对耳朵的话,现在铁定已经软趴趴地耷拉下来了。他睁着圆润的眼睛,巴巴地问:“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啊,小帅哥。”小护士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都快要心软扛不住了。

  站在旁边的姐妹见状立马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一下她的手。

  小护士一激灵,清醒过来,急忙重复说:“我们是私立医院,我又只是个小护士,真的不知道院长是谁啊。小帅哥,你说我们瞒着你图什么啊……”

  “行吧,谢谢。”谭佑霜闻言,挤出了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道谢后,他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几个小护士才窃窃私语起来:“院长为什么特意发话说要瞒着这位啊?甚至连名字都不让说?”

  “不知道,呜呜,他看起来好可怜,我差点心软……”

  “完了,虽然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但我已经在脑补些乱七八糟的怪东西了……”

  “加一加一……”

  傅青逸没想到昨天只是说了句“不用告诉他”,许长昼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竟然就刻意严令让手下所有人瞒住谭佑霜,一丝半点的消息都不给人家透露。

  当谭佑霜蔫巴巴地往学校里赶的时候,他和傅青霜已经和新班级的同学们打好了招呼。

  “大家好,我是傅青逸,这是我哥哥傅青霜。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新同学,以后就要麻烦大家多多照顾了……”

  傅青逸笑容满面地站在讲台正中,傅青霜冷着脸站在他的旁边,让傅青逸代替他承担起了自我介绍的责任。

  相较于傅青霜,傅青逸此人要长袖善舞得多,他一番诙谐有趣的自我介绍下来,全班其他同学都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哟哟哟,帅哥,让我们来照顾你呗!”底下有个性格很皮的男生顺势大声开了一句玩笑,剩下的男生女生就一齐哈哈哈地哄笑起来。

  “怎么?还有这等好事?”

  傅青逸跟着笑起来,全班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活跃。

  班主任宋时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也笑了:“我们班今天加入了三位新同学。”

  宋时清清嗓子,说:“大家以后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了,高中时期的情谊最宝贵,你们都多互相帮助啊。嗯……傅青逸傅青霜两位新同学既然是亲兄弟,不如就坐到一起吧,其他同学有意见吗?”

  其他同学有意见吗这句话只是宋时说顺嘴了,然而傅青逸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便笑眼弯弯地开口道:“宋老师,我对这个座位安排有意见。”

  “……”

  傅青霜皱着眉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傅青逸详细解释缘由。

  “啊?那傅青逸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宋时赫然没想到顺嘴的一句话居然真有人会回答,愣了一下,才问。

  “宋老师,我们还不知道第三位新同学是谁呢?”傅青逸笑眯眯道:“我听说……好像是一位姓谭的同学?”

  姓谭的……谭佑霜?

  傅青霜想到昨天许长昼走前对两个人说的话,脑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谭佑霜在整个江北高中都算有名的,此人高一刚开校不久就因为和高年级同学打群架被处分,威名至今仍然在众多同学之间传唱。更别说再想到这次是谁下令让谭佑霜降级的,宋时顿觉头疼不已。

  他下意识摸向了自己反光的头顶,轻嘶一声道:“啊,对的。是谭佑霜同学要来我们班上。”

  这个名字一出,全班同学立马炸开了锅。

  “谭佑霜?!”

  “我草,真的假的啊?”

  “救命,谭佑霜别来沾边好吧……”

  “说什么屁话,那是个大帅哥好吧,我们班这是走什么狗屎运?帅哥一来就来三个?难道是姐的春天要到了?”

  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宋时使劲拍了拍桌子,仍然没有让班上同学安静下来。傅青逸冷眼旁观着,对这个班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是一所私立高中,收费昂贵,有钱的公子小姐很多,班上只有少部分是家境一般但成绩好的那类学生。宋时作为班主任,虽然教学水平颇高,和同学关系也都不错,但关键时候还是有些压不住场。

  ——譬如现在。

  全班因为一个消息就变得很吵。

  如果放在他上一世的学校里,必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算了,这毕竟是本小说,不能强求。

  傅青逸笑眯眯地站在台上看着,像个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等全班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傅青逸才指着纪霖旁边的那个空位不慌不忙地说:“宋老师,其实不瞒您说,我和谭佑霜关系还不错。所以你看,要不然就让我和谭佑霜坐吧。至于我哥的话,唔……那位同学旁边是不是还有个空位来着?”

  宋时知道傅青逸和傅青霜两人的家世极好,上头指名道姓说了要尽量顺着这两位的意思做事。他抹了下额头的汗水,哂笑道:“那就这样吧。”

  好可怜。

  傅青逸看见他的神色便猜到了一切,他垂下眼睛淡淡想:作为一个老师,升迁却和学生的家世扯上了关联。

  傅青霜此时站在旁边开口了。

  他用笃定的语气小声问傅青逸说:“你昨天帮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谭佑霜?”

  虽然傅青霜和傅青逸来之前就知道有个叫谭佑霜的家伙也要到这个班上了,但傅青霜完全没有把昨天许长昼口中的那个姓谭的家伙和谭佑霜联系起来。直到刚才傅青逸直接点明,傅青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是啊,哥。”傅青逸笑容不改地小声撒谎道:“毕竟我昨天是在知道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的名字之后,才给许长昼许老师打了电话的。我知道他是我们的新同学,就当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呗。”

  “反正昨天我也走累了,刚好让许长昼跑跑腿。”傅青逸理直气壮且得意洋洋地低声说完,又嘀咕道:“不过这件事真的好巧,看样子,我们和新同学还挺有缘分的嘛……”

  “嗯,的确很巧。”傅青霜点了点头,又说:“怪不得就送个病人,你居然让许长昼特意跑了一趟。”

  搞半天是因为懒。

  他自认理顺了缘由,却没注意到傅青逸眼中此时全是狡黠的光芒。

  有的事情一旦逻辑顺序颠倒之后,就和原本的事实完全没有关联了。

  傅青逸带着乖顺的笑容,伸手理了理自己整齐的衣服拉链。

  自打傅青霜知道傅青逸和谭佑霜阴差阳错认识之后,就闭上了嘴,没说什么了。

  他这个弟弟一向思维跳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而且骨子里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恶趣味,现在想和谭佑霜坐同桌说不定还抱着什么搞怪的心思呢。

  想到这里,傅青霜甚至开始想给这个素未谋面的谭佑霜同学点蜡。

  在简单的安排之下,傅青霜搬到了纪霖的旁边。

  而傅青逸自己又从其他班上搬了一套多余的桌椅过来,和自己现在要坐的桌椅拼凑在了一起。

  挺好,最后一排。傅青逸满意地想。

  现在也勉强算是打破原文了吧?傅青逸开始回想小说内容。

  以傅青霜为男主角的小说里实际上并没有傅青逸这个人,所以书中傅青霜和谭佑霜搬到这个班的时候,班上的总人数由三十七变成了三十九,还是单数。

  高二一班的班上因为学生人数是单数的缘故,一直有一个同学轮空,需要单独一人坐一段时间。出于谁也不想得罪的公平起见,这个轮空名额一个星期变一次。

  到了上学期期末,轮空的人员刚好就是纪霖。

  在傅青霜和谭佑霜来到这个班的时候,只有纪霖旁边有空位。

  因为谭佑霜迟到了来得晚的缘故,班主任宋时便直接把傅青霜安插到了纪霖旁边,初来乍到的谭佑霜只能一个人单独坐。

  他本来名声就算不上特别好,再加之没有同桌一个人独来独往,就更难和班上同学混熟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谭佑霜校霸的凶名赫然在外,大家也乐得看他一个人单独坐,轮到轮换的时候都不想和他换位置。

  最终,就连班主任宋时也理所当然地忽视了这个单独的座位。

  谭佑霜一直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同桌。

  谭佑霜最开始不是特别在意这一点。

  他只是在知道自己因为第一天来晚了从而错失和纪霖成为同桌的机遇后,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

  并且出乎他意料的是,傅青霜和纪霖这两个本来话都不多的人成为同桌之后,关系居然突飞猛进,很快便能嘻嘻哈哈地一同说笑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谭佑霜彻底变成了一个尴尬且多余的存在。

  当然,谭佑霜也知道,这种尴尬且多余的感受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看法,有点自说自话般的好笑。

  但他之后也不是没有争取过。

  谭佑霜有一次倔巴巴地和宋时提到了“我想和纪霖挨着坐”这件事,他甚至说了就坐一两周也可以。

  可那时纪霖和傅青霜关系已经很不错了,没有换座位的必要。

  擅长做人的宋时和他打马虎眼,用“哎呀,我再考虑考虑,你等一段时间吧”这样推脱的话,隐晦拒绝了这个提议。

  难得敏锐的谭佑霜抿了抿唇,看向笑着的纪霖和傅青霜两人,从此再也不提起换座位的事。

  他连尝试一下的机会也没有。

  伴随着少年沉默下去的,是另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疯狂滋长。

  如果傅青霜一直就是一班班上原有的同学,不是和他一样的空降兵,或者说轮空的座位还是会按照原来的惯例一直轮换下去,让他有一点能够和纪霖做同桌的可能性的话,谭佑霜兴许都不会有如此嫉妒。

  但有的事情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从最开始错过了,之后,便好像只能一直错过下去了。

  因为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所以导致更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情绪吗……

  傅青逸在看书的时候,敏感地摸索出了谭佑霜后期黑化的部分根源。

  在原书里,家世良好、受人喜爱的傅青霜就像个过分扎眼的对照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谭佑霜自己错过了什么。

  长时间下去,从小就缺爱的谭佑霜不发疯才怪。

  傅青逸天然就对旁人的情绪有着敏锐的感知力,更别说谭佑霜和他上一世一样也是个私生子,所以就更有一种类似共情的感受了。

  挺可怜的嘛,小狗。

  傅青逸坐在最后排,懒洋洋地转着自己的笔想。

  间隔几秒后,他歪着笔头点了点旁边尚且空着的桌子,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所以这样算下来,我帮了你可不止一次啊,谭佑霜。我可是把你从那种尴尬的境地里扯出来了……你得做牛做马才能报答我了……”

  “报告——”

  与此同时,前门传来了一道响亮却略有些音色低哑的男声。

  哟,这不巧了吗?

  傅青逸笑容洋溢地抬起了眼。

  做牛做马的小狗这就上赶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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