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明从季氏离职之后,似乎纯粹就是在享受生活。
莫山壹号作为莫山第一豪宅,当真是名不虚传,岑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感觉季家就已经很豪气了,此时一对比,季氏简直就是民宅。
视觉化车廊犹如展厅,几人停好车后,严双跟司机在车里等,岑夏抱季晚卿下车,放在轮椅上推着走。
秘书在前面领路。
她微微弯下身子,在季晚卿耳边低声吹气:“姐姐,他们家好气派哦,这得花多少钱才能建出来这么好看的房子。”
季晚卿扬唇,心里琢磨着,等她好起来,她的夏夏要是喜欢,她也给她建这么漂亮的别墅,展厅算什么,她给她建全智能的,以后都不用花钱请人干活,直接机器人搞定一切。
这样想着,就听见岑夏又悄咪咪说了一句:“我们把人家的地踩脏了,会不会被扣下来做工抵债啊?”
她被逗笑了,整个人放松下来。
两人被带到会客厅,秘书说:“季小姐,请等一下。”
季晚卿点头,秘书上楼请示刘总。
岑夏在房间里左看右看,好奇地打量着这犹如宫殿的建筑。
季晚卿瞧着她这没出息的样,满心的欢喜溢了出来,还小声跟她开玩笑:“把……夏夏……扣……下来,抵……债。”
岑夏四下看了眼监控,快速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声说:“姐姐舍得吗?”
季晚卿故意点头。
岑夏手伸到她腰侧,抓了一把,她身子缩了缩,岑夏又抓,两个人在别人家的会客厅,扭来扭去。
一会儿,刘继明跟秘书过来了,季晚卿远远扫到人,端正坐好,身子挺得笔直,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总裁模样。
她五官立体,英气逼人,尤其那双凤眸,深邃明亮,一袭纯黑色长裙,优雅贵气,举手投足间是浑然天成的气场。
刘继明见到人时,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她真的是季瑾澜亲生的,两个人好像,他原本还端着的姿态放低了些,开口喊:“季小姐。”
季晚卿轮椅与他相对,身子微微向前倾了点,做了个致歉的动作,随后抬手。
——刘叔,谢谢您愿意见我。
刘继明有点懵,但是他看懂了她的大概意思,又突然觉得,他跟季瑾澜不像。
季瑾澜强势,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穷途末路,当年他们一起经营季氏的时候,她是多么地雷厉风行。
但是季晚卿却不一样,她看上去冷冰冰的,行事又十分包容,勇敢果决中带着几分柔弱,也许是跟她生病有关系。
刘继明这么想着,就听见旁边女孩开口。
“刘叔叔好,我是晚卿的妻子岑夏,她生病了,没办法开口说话,我代她向您致歉!”
岑夏说完,深深鞠了个躬,一改先前傻乎乎东张西望的模样,此时的她落落大方,与季晚卿的优雅贵气,完美糅合。
刘继明顿了半秒,他终于知道,她勇敢果决中的那份柔弱,是谁给的了。季瑾澜孤身一人,她没有可以相守终生的人,直到坠河身死,她都只有她自己,她必须强势独立。
他讨厌季氏,但同时,也怀念季氏,怀念所有人跟着季瑾澜一起打拼的日子,当年季腾施冉滢第一个下手的人就是他,因为他是最拥护季瑾澜的下属。
季瑾澜死后,季腾携施冉滢上任,他带头反对,也不相信季瑾澜是意外死亡,带动了一波高层闹事,季腾施冉滢不惜折了整个闽浙赣区域的线下业务,也要把他拉下台,一点情面都不留。
后来他出来单干,有了今天的产业,几乎与季氏相持平,而他今天愿意见季晚卿,也是因为,她说她是季瑾澜的女儿。
事实上,确实是,她身上,没有半点季腾的影子,似乎是季瑾澜一个人生出来的一样。
二人聊了一会,季晚卿思路清晰,带着很深的歉意,但也完全没有被危机束缚,她很有自己的经营规划,给刘总开出来的条件也是花多少钱都无法买到的实在利益。
刘继明很欣赏她,一如崇拜当年的季瑾澜,危急关头,他愿意出手相助,甚至还跟季氏达成了长久的合作。
当是帮她,也当是完成这么多年心中的遗憾。
如果季瑾澜还在,季氏本来可以在全球都很有威望的,但是她不在了,她的团队大多数也都散了,好在小辈们给力,如果可以,他想看到季氏将来在全球崭露头角的那一天。
他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深聊结束后,他还帮她联系了之前离职的老骨干。
他们有些人像他一样出来单干,做得很强,有些人退居二线,享受生活,有些人去了别的企业,但是都很自在,比在季腾是手下自在,却都怀念跟着季瑾澜的那段充实时光。
那些叔叔伯伯们也都一一响应,很多人愿意站出来帮忙,资金上,人力上,业务上等等。
季晚卿本意是帮母亲拿回季氏,但同样,母亲生前已经帮她积攒了人脉,她的老团队如今遍布全国各地,多年不联系,但是凑起来,又是一股绳,拧得很紧。
她们是中午到的,午饭在车里等的时候将就了下,下午两点多才被放进门,谈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季晚卿衣服被汗水浸透,与瘦弱的骨架贴合,但依旧坐得笔直。
刘继明看到她身体已经透支,便邀请二人一起吃晚饭,说莫山环境不错,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去。
季晚卿拒绝了,叔叔伯伯们都很给力,天南海北打一个电话,都能瞬间归回状态,她没有理由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刘继明亲自送她们去车廊,见到季晚卿保姆车里齐全的医疗设备时,心里酸了一下,随后让下属拿了一堆的补品塞给她们。
严双给她打了针,几人打道回府,季晚卿没出豪宅就晕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季瑾澜。
这一次,她终于正面对着她,一身蓝色西服,犹如当年一样冷艳强势,但她眼神中带着笑,带着些许温柔。
季晚卿看着她,想开口,开不了口。
季瑾澜喊:“晚卿。”声音和小时候一样。
她的眼泪刷一下下来了。
季瑾澜走过来,在她秀发上抚摸,说:“我的晚卿长大了。”
季晚卿还是哭,哽咽着,结结巴巴地开口:“妈……妈,终于……肯……见……晚卿……了,妈妈……不……怪……晚……晚卿……了。”
季瑾澜给她擦眼泪,将她的碎发捻到耳后:“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怎么会怪你,妈妈心疼你还来不及呢,要好好的,不能哭,知道吗?”
她咬着唇,使劲将眼泪憋回去。
季瑾澜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语气也有点哽咽:“妈妈不愿意见你,是因为生气,气你没照顾好自己,任那些人毫无底线地糟蹋,我拿命换回来的宝贝,她不珍惜自己!”
季晚卿伸手,战战兢兢地搂住她的腰,小身板缩在她怀里一个劲地抖,闷声哼:“晚卿……错了,对、对不起,妈妈,晚卿……错了。”
她说话比之前连贯了些,声音轻飘飘的。
季瑾澜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她身上冷冰冰的,像冬日里积成的冰块,凉得季晚卿一个激灵。
季瑾澜随即松开手,说:“这里太冷了,晚卿快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季晚卿咬着唇,使劲摇头:“不、不要……回去,妈妈……不要赶……晚卿……走。”
季瑾澜说:“快回去,结冰了,就回不去了,妈妈想念晚卿,但更希望晚卿健康快乐地生活,快回去,听话!”
季晚卿不走,泪流满面看着她。
季瑾澜捧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像是要把她刻在心里,下一秒,她双手一用力,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
季晚卿向上飘了起来,两个人越来越远,她看不清她的样子,伸出去的双手也抓不到边角,只是一个劲地喊:“妈妈……妈妈,不要抛下我,妈妈,不要抛下我!”
她因为太想留下来,竟然一下子很连贯地说了好多字,之后,她双腿一蹬,从梦中惊醒过来,入目是熟悉的面孔。
她额头被汗水浸湿,岑夏拿湿巾帮她擦拭,她知道她梦到季瑾澜了,她也听到她很连贯地喊了很多话。
季晚卿适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对岑夏笑,说:“夏夏,我……梦到、妈妈了,她……终于……肯来……见、见我……了。”
岑夏“嗯”了一声,低头,亲她眉骨,问:“梦到阿姨说什么了吗?”
季晚卿点头,回忆了一下,晶莹的泪水从眼角两侧溢了出来。
她滚了好几下喉咙,才微微开口:“妈妈说,没有……怪过晚卿,她是……生、生气。”
岑夏又“嗯”了一声:“生气什么?”
季晚卿一时气喘,一时吐字:“没有……照顾好自己,她、生气!”
岑夏说:“那阿姨,希望姐姐怎么做?”
季晚卿想了一下,抽泣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夏夏,拿回……公司,不让妈妈的……努力……白费。”
岑夏低头,红唇在她唇边擦过:“姐姐已经做得很好了,姐姐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