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被送去了江家的私人医院,老爷子亲自守在病床前,古稀之年,一身西装腰杆挺得笔直,满头白发气场也依旧强大。
专家们战战兢兢地跟他汇报会诊结果,他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专家们“已无大碍”的信息传出来时,他紧绷的神经才有了微微的松动。
“多久可以恢复?”
“发现及时,注意调理的话,一周之内基本可以恢复。”
江老爷子点点头,医生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他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病房里,助理像一个随时待命的士兵。
江老爷表情严肃,他喊了声:“小李”。
助理顶着强大的压力抬头。
“你亲自去查,找到整件事情的幕后指使者,无论对方什么位子,我江亦烨都奉陪到底!”
“是,江总!”
“公关部和法务部配合消除网上舆论,起诉岑氏信口开河,我看岑鸣宇这两年,是想钱想疯了,自己孩子搭上了也就搭上了,敢打我宝贝孙女的主意,真是给他脸了!”
“司家那边,你也多关注一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全力帮一下!”
“好的,江总!”
江亦烨嘱咐完,摆摆手:“去办吧!”
助理退了出来。
江鹤其实在现场就已经醒了,只是喉咙哑得发不出声音,她试图跟张毅沟通,发现老爷子急急的脚步声,吓得假装晕过去。
江亦烨一颗心悬着,没关注那么多细节,此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微微凑过来,想要趁江鹤睡着时候,心疼下他多年不见的宝贝孙女。
结果,刚把一只大手伸过去,就发现某些人眼皮微颤,似乎早就醒了的样子。
他伸出去的手抽了回来,微微佝偻的背挺得笔直,冷声道:“江总,您要是醒了,就别装了!”
江鹤:……
她微微抬了抬眼皮,哑着嗓子,轻轻喊了声:“爷爷”。
江亦烨脸拉得跟茄子似的,言语讥讽:“别,江总,您现在可是网络面前的大红人,堂堂江氏掌门人,这声爷爷,我可担不起!”
明显是在记仇,自打这小兔崽子接手智慧物联的业务之后,她的桩桩件件,他都有帮她记录,如今那小本子已是密密麻麻。
江鹤心里怵了下,觍着脸笑。
江亦烨冷哼一声,问:“江总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帮您叫医生?”
江鹤:……
“爷爷~”
她撒娇,声音又哑又轻,柔柔弱弱的。
江亦烨心里酥了下,这个孩子,是他宠在心尖上,又没办法捧在手心里的人。
当年,她的父母忙于工作,生她那天,父亲还在外地出差,得知消息往回赶,路上出了意外,母亲进产房前一秒收到消息,没下得来手术台,医生从她肚子里抢下她。
他把她从奶团子带到现在,也想让她像普通人家的小孩那样健康快乐地成长,可是她终究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她肩负着整个江氏的未来,所以从小,他就对她格外严厉,几乎将所有心力全部投注到她身上,因此,二人关系也就相对疏远,江鹤对她,只有敬,没有爱,此时这一声“爷爷”,当真是让他心里暖极了。
江亦烨压抑了一下心里的情绪,干咳一声,板着的脸,不自觉地有了几分松动。
江鹤伺机扯他西装角角:“爷爷,别生气了嘛!”
她肌肤娇嫩细白,此时细长的手指拽在他的衣襟上,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想牵,江老爷子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冷着调子说:“少跟我来这套!”
江鹤松手,嘻嘻笑,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江亦烨面上矜持着。
江鹤察言观色,试探地问:“爷爷,司静怎么样?”
江亦烨正色道:“还有脸说,自己闹就闹,带着人司家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这次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江鹤道歉:“对不起!”
江亦烨偏头看她,顿几秒,说:“已经脱离危险了,江总放心!”
江鹤“哦”了一声,就在此时,她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噜一下,她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胃。
江亦烨将这一切尽数收入眼底,他按了下床铃,医护人员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对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专家嘱咐:“给我把她看住了,出了问题,我拿你们是问!”
“是,是江总!”
“也不要让她看手机,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好的,江总!”
江总说完,大步出去了,他清楚地记得,这个孩子,小时候最喜欢喝家里阿姨煲的排骨汤,她现在生病了,他想亲自给她做一次。
江亦烨离开,几个医护人员守在病房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江鹤扫了一眼在场的各位,笑眯眯说:“各位医生叔叔辛苦了,你们有事,就赶紧去忙吧,别管我了,有事我会叫你们。”
几人异口同声:“小江总,我们不忙!”
江鹤:……
十分钟之后,她终于知道,跟着爷爷的这些下属,真的都是一群死士,这忠诚度,简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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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夏收到消息是在凌晨四点钟了,她抱着失眠的季晚卿,在床上坐着,给她讲故事哄睡,听到手机响,赶紧去看。
“我是江鹤,十分抱歉,给你们造成了麻烦,我现在被我们家老爷子软禁在医院,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没办法出来活动了,你让季晚卿多留意下她们公司的情况,老头这次是动真格了,网上关于咱们两个的传言,不必纠结,老头会全部搞定,你们处理好自己的就行!(不必回复,我这边已无大碍,休息个一两个礼拜就能恢复,司静也脱离危险)”
岑夏看完,激动地在季晚卿脸颊上亲:“江总没事了姐姐,她没事了。”
季晚卿也扫到了边边角角,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一年前生日宴,有人将药丢进酒里,含有毒物的液体划过她的喉咙,那种绝望与痛苦,没有谁比她更能体会,可是如今,季夫人在里面,季腾被警方监视着,下药的那个人,不言而喻。
岑夏抱紧她,冰凉的肌肤贴着她的脸:“姐姐不难过,江总说,网上那些舆论,他爷爷已经找人搞定了,我们只需要守好我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姐姐要支棱起来,那个江老头,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是不是很难对付啊?”
季晚卿情绪被她带过去一点。
江氏虽不涉及旅游产业,但同样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企业,如果真的动了真格,即便是拿钱砸,也能跟季氏打个平手,更何况,公司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内部资金本就周转艰难。
岑夏见她有所思考,伺机撒娇,再一次转移她的注意力:“那我们怎么办啊?姐姐好不容易才接手过来的公司,姐姐还要保护夏夏,还要帮夏夏打抱不平呢!”
季晚卿鼻子抽了下,抬头看她。
岑夏眉头蹙着,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
她抬手,摸她的脸:“夏夏……”
季晚卿滚动喉咙,想多说几个字,最终还是艰难地抬手。
——夏夏不要怕,姐姐不会让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白费,姐姐会保护好夏夏的。
岑夏低头亲她,闷声应,说:“姐姐真好,奖励姐姐一个甜甜的亲吻!”
季晚卿眼角的泪滚出来,她双手搂在她的脖子上,做进一步的深入。
岑夏托着她的脑袋,热烈地亲吻,季晚卿大脑空白,呼吸几经窒息,但放佛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心里的患得患失才会消减一点。
一番折腾,天已经微微亮了,岑夏索性抱她去洗漱,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季晚卿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她想早点收拾好,想办法让她吃点东西。
洗漱好,她推着轮椅到梳妆台前,给她擦水乳精华,心里撺掇着,怎么样才能让高烧的她有一点食欲。
“姐姐今天几点上班啊?”岑夏问。
季晚卿仰着头,享受着她的脸部按摩,她的手被挡在下面,活动起来不方便,她尝试动了下喉咙。
岑夏注意到了,假装不在意地继续帮她上底妆,说:“姐姐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陪夏夏一起去做早餐呗,上次说教姐姐做蛋糕的,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等姐姐公司的事情忙完,我们一起做很多很多漂亮的蛋糕,给姐姐庆功!”
提到蛋糕,季晚卿就能想起来母亲,小时候,她很喜欢带她去厨房玩面团,她做事很认真,即便是带着孩子,也不会分神,季晚卿玩着面团好几次抬头,见到的都是她专注揉面的样子,她本来想跟母亲说说话的,突然一下又怕打扰她,就默默地玩起了自己手中的面团……
“妈妈,也喜欢……做……蛋糕。”
不知不觉,她竟然开口,岑夏握着眉笔的动作僵了一下,惊呼出声:“真的啊?阿姨也喜欢做蛋糕?”
季晚卿频繁滚动着喉咙,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她……带我……去厨房,掐面团……给我,就不管……不管了,自己……忙,我……一个人。”
这是她有史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岑夏激动的手一直在抖,她想亲她,想给她奖励,但又想让她再尝试说几句,于是便拼命压制着,开玩笑的语气:“阿姨可真坏,竟然拿面团忽悠姐姐!”
季晚卿微点头,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
岑夏笑,说:“那等会儿夏夏陪姐姐一起玩面团,给姐姐做鸡汤小馄饨,好不好?”
季晚卿呼吸急促地点头,又蹦了四个字:“夏夏……最好!”
岑夏终于忍不住,放下眉笔,对着她苍白的唇,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