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卿从公司出来,身上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她闭眸虚虚倚在轮椅上,岑夏推着她,严双的“救护车”守在地下车库,里面布置成了一个小的病房。
季晚卿意识迷迷糊糊,岑夏抱她时,她才微微睁了下眼,前对面入目是一辆黑色迈巴赫,副驾上有双眼睛很熟悉,她撑着力气多看了一眼,隐约看清对方视线落在她们这边,不,准确的说,是岑夏身上。
江鹤已然不是公司里的那副西装少年霸总模样了,她眸中含泪,眼神炙热,浅浅勾起的唇角,是痴迷,是回忆,是醉人的笑……
这样的目光,在一个月之前,她无法理解,可是如今,即便是体力透支看不真切,却依然能猜到其中的蕴意,那是唯有深恋之人之间才有的、缱绻的爱意,是她一副残躯所触及不到的高度。
那一瞬间,季晚卿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她沉重的眼眸合上,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再多看这个世界一眼了。
严双说:“快放上去,直接输液吧,她可能要躺个好几天了!”
岑夏抱着她,往车厢里走,一边走一边跟季晚卿说话:“姐姐,我们到车里了,你先休息下,现在不堵车,很快就能到家了!”
季晚卿体重早都降到了80斤一下,岑夏无论怎么抱都很轻而易举。
严双瞟了一眼,说:“已经在休息了,岑小姐!”
岑夏用下巴抵了抵她的额头,季晚卿已经没有意识了。
严双将配好的药物用针管往吊瓶的瓶子里输。
岑夏说:“严医生,姐姐刚才在会上,一直坚持着没有上厕所!”
严双“嗯”了一声,继续拨弄手中的吊瓶。
季晚卿的手背已经被针头扎戎了,严双清理了几下,又一次戳了进去,红色液体顺着管子流出,一点点被药物覆盖,他将吊瓶挂在车厢的挂钩上。
岑夏很自觉地扶住季晚卿的手臂。
严双问:“你抱着还是让她躺下来?回家有一段路的。”
岑夏连连开口,说:“我抱着,我抱着!”
严双说:“好!”
他知道季晚卿一时半会醒不来,所以面对夫人时,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车里很安静,唐少云给他打电话问候情况,严双接起来,往尽可能离岑夏远的位子倾了一点,压低的语气同样很冷漠:“还有一口气,公司上的事,你再处理不好,人我就不管了!”
唐大总监被噎得半天没说上话。
严双把电话挂了,车子里又开始沉默,静的能听出来每个人的呼吸声。
司机说:“严医生,可以走了吗?”
严双“嗯”了一声,说“随你!”
司机很尴尬,硬着头皮推了一下前进挡,车子缓缓驶出车库,对面江总的迈巴赫,也跟了出来。
司静说:“鹤总,你这个情敌,似乎真的有点惨哎!”
江鹤刚刚目光全在岑夏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季晚卿怎么了,她看司静。
司静以为老板要发火,两手一叉封住了自己那张爱说话的嘴。
江鹤白她,说:“你专心开车!”
司静笑了下,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故意摆出副认真开车的样子。
江鹤盯着前面车的屁.股,眼神又开始放空。
司静有点无语,车子缓缓使出地面,她说:“鹤总,我们要继续跟么?”
江鹤没说话,她便自作主张跟在后面,季晚卿她们的车子开得很慢,司静保持着100米以上的安全车距,这条路是单行道,路面较窄,这个点人不是很多,司静搞了根棒棒糖,塞嘴里边吃边开。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有车突然追上来,急急鸣喇叭,司静“靠”了一声,她是属于那种反骨很强的人,你越是催她她越是不让。
江鹤被吵烦了,往后瞟了一眼,发现后面车有点问题,开车司机的眼神不对,似乎一直在盯着季晚卿的保姆车,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们车身上压过去。
江鹤说:“司静,后面车有问题!”
她话刚说完,那司机就在不具备任何超车条件情况下试图超车。
司静看了眼后视镜:“靠,你这个情敌有麻烦了哎,鹤总!”
江鹤心里紧了一下,说:“夏夏还在车上,司静!”
司静赶紧给季晚卿的车鸣笛发暗语。
后面车直接挤了过来,动作很疯,司静用一秒钟时间反应,一脚油门别了过去,两车相撞,二人同时弹了起来,那一瞬间,她还不忘向江鹤邀功:“鹤总,我的迈巴赫!”
那辆车油门到底,直接从她们车身很小的缝隙内擦了过去。
司静跟江鹤都被撞晕了。
严双跟司机听到鸣笛赶紧往后看,与此同时,季晚卿手机闪了一条消息,岑夏打开看。
——快走,有危险!
信息是江鹤在最后一秒钟发出来的。
严双反应过来,他与司机一个眼神,对岑夏说:“岑小姐,快拿掉小姐手上的吊瓶!”
岑夏将他的话与信息结合,她动作很快,拔.掉季晚卿手上针头,用自己整个身子将人死死护在怀里。
司机油门踩到底,车子飞速前行,严双给唐少云拨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他说:“你靠不靠谱,季氏的杀手在后面!”
气氛一下烘到了高.潮,昏迷状态的季晚卿,被岑夏紧紧抱着,身体像是也感知到了危险,她缓缓睁开眼睛。
但就这样的紧要关头,严医生依然是坦然自若,他一边拨着报警电话,一边淡淡开口嘱咐:“岑小姐,等会要是发生什么,希望你能尽全力护好小姐!”
他不知道季晚卿已经有意识了。
岑夏说:“你放心,我会用我的命,护着她!”
她死死抱着季晚卿,季晚卿被人身子包裹,没有一点点翻身的机会,急得发疯,她艰难地张着唇,一口一口地吐气,挣扎着想要发出点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
“夏……夏夏……夏夏……”
终于,季晚卿用沙哑的喉咙又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声音很小,一开始他们都没听见,但她一次又一次地挣扎重复,后面终于被岑夏听清,她有一瞬间的怔愣,连带抱着她的胳膊也松了些。
季晚卿腾出一只手,用力扯她的衣服领:“夏夏……”
这个时候,严双也注意到了她哑得依稀可见的发音,向来冷漠的他神色惊了一下,偏头往后看。
她的声音里除了沙哑,还有哽咽抽泣。
岑夏一瞬间泪流满面,也不顾生死关头,一遍又一遍重复:“姐姐你能说话了……太好了,我的姐姐能说话了,太好了……”
季晚卿也哭,她心里很着急,就只是扯她的衣服领,说不出来别的语言,一直喊她的名字。
在司机的奋力操控下,车子与后面拉开点距离,更准确点,就是马路杀手追得没那么快了。
季夫人给他派出去的人打电话的时候,第一次额上暴起了青筋:“废物,一群废物,我花钱养你们这群废物!”
那边一波又一波的人进来催促。
“夫人,客服部电话打爆了,客户下不了单,要怎么办?”
“夫人,客户信息泄露,票务局打电话询问情况!”
“夫人,服务器瘫痪……”
……
季夫人这下彻底慌了,她挂了电话,手机啪一下拍在桌子上,接近嘶吼地指着门外:“滚,都给我滚!”
她没想到唐少云会来真的,但他是内部员工,也没有离职,季氏信息部归他所管,即便是有意,也可以是失误操作,毕竟他有力挽狂澜的那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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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夫人撤了那些准备对季晚卿下手的人,他们这边总算是可以缓口气了,这个时候,季晚卿的电话响了,是江鹤打过来的。
岑夏接通电话。
那边语气很急,问:“安全了没?”
岑夏愣了一下,说:“没事了,谢谢江总!”
江鹤听到岑夏的声音,激动疯了,没忍住直接喊了她的名字:“夏夏!”
岑夏有一瞬间的思维短路,但又像是出于本能地看了眼季晚卿,说:“姐姐,江总打电话!”
季晚卿缩在她怀里,她喉咙那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上来气,就使劲地用手抵着。
江鹤反应相对来说要快很多,说:“季总那没事就好,下次出门小心点,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心!”
岑夏说:“谢谢您,江总!”
挂完电话,她自己也很懵,但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说:“姐姐,这次多亏江总!”
季晚卿拼命忍着那股难受劲,但还是抽不开空回应她。
岑夏察觉到了,她紧张地看向严双,说:“严医生,姐姐不舒服!”
严双撇了一眼,说:“喉咙那里会很难受,给她压一下,身子再稍微撑起来一点。”
岑夏照做。
季晚卿身子有了支点,缓了会,终于捱过去一点,她握着岑夏的手,想再开口喊一声她的名字,但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半个字。
岑夏问:“姐姐,这样舒服点没?”
季晚卿点头,艰难地扯了下唇角。
严双说:“小姐,别有太大压力,呼吸尽量放平稳些。”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季晚卿立马想起来那会儿在危急关头他所说的话,那双脆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无比,如同刀子一般落在严双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