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直男穿进游戏后抱上死神大腿>第014章 【若木华庭】一

  千年前,沈渊坠下西轩门后四十三年

  一连下几天的雪,雪势不大,玉屑般,但也叫这从未见雪的边陲百姓好一阵稀奇。

  这几天街上挤满人,都是看雪的。

  只是这里冬日也暖和,收不了冻,自然这雪也堆不起来,落地便化了,叫这腊月的欢乐兴奋中平添一丝阴雨绵绵的感伤。

  “奇了奇了,我们辞叶能下雪,是不是过几天母猪都会上树了?”

  有人望雪喟叹曰:“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

  “可拉倒吧,咱这儿四季如春,不下雪年年也丰收。人勤快,还怕没饭吃?”

  “嗳,话别说太满,人勤快还可能真没饭吃,那天道无情,随便降下个旱灾洪灾瘟殃啥的,这一年辛苦不就没了。”

  “说到瘟殃,我听说九离皇子沈渊是那个瘟神,还是什么魔神来着?反正他所到之处草木不生,好在蓬莱岛岛主汪徊鹤及时替天行道,挖出了他的心脏喂狗吃,不然不知道他发起疯来得死多少人。”

  “这么算来,他已经死了二十五年啦!”

  “是啊,这二十五年我看出来我们的典皇是个念旧的好人。他在沈渊死后一年为他建了座望思台,望思台前有一池净潭。净潭里就放着沈渊的遗体,典皇年年都要到净潭祭祀。典皇与沈渊手足情深。”

  “听说望思台祭祀时会向民众散发花灯,只要在祭祀时放净潭里,就能消灾去难,非常灵!”

  “望思……枉……死……”一人低声念了念,总觉不太吉利,蹙眉道:“向魔神许愿,恐怕会出事,惹祸上身吧?……”

  “徒一个寄托而已。再说,沈渊都死了,人神族死则成神,神再死则成人,过千百次轮回,与凡人一样。像沈渊的那样的就不可能再有轮回了,婖妙娘娘一定早抓住了他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了。那还能出什么事?况且望思台年年祭祀,恒耀、九离之主都在,更不可能出事,你难道还不信上面吗?”

  “不假。可今年望思台祭祀,恒耀之主突然发狂,跳下净潭……我总觉有事发生……”

  十七年后。

  仍在那块地方,但人已经换了一波。

  “我听爹爹说,辞叶在十七年前那是座四季花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半辈子都看不着一场雪,怎么我记忆里的辞叶一进冬至就下雪呢?”说着裹紧了棉袄,抱怨道:“冻死个人了,脚都长冻疮了。”

  有人附和道:“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说辞叶以前是座春城,只是自前恒耀之主何梦访突然发狂跳进净潭,捞出沈渊尸身之后,我们辞叶天气就变了,自那之后,我们辞叶一夜之间凭空多出一间大宅子来!”

  “那……那会不会跟何梦访捞出沈渊尸身有关呐?”另有人猜测道:“会不会是沈渊又出世了,然后正好看中我们辞叶为隐身地吧?可能那宅子就是沈渊的,也是自那之后我们辞叶就连年大雪?”

  “不太可能。”有人摇头,说明道:“我比你们年纪都大点,那宅子出现在辞叶的时候我已经记世了。何梦访跳下净潭捞出沈渊尸身后,他消失了几天,再回来便卧床不起,不久病死。他死后,江皇后代为管理恒耀。江皇后继位第一天就昭告天下,说:’神虽为不死之身,但为防万一,何梦访生前就一直在为自己建造坟冢。今坟冢刚建造完善,还未选址,何梦访就已身死,为不耽搁安葬吉时,就将选址在辞叶’,之后那大宅子就出现在辞叶。我猜那宅子是何梦访的坟冢。”

  “原来如此啊——可为什么偏偏选在辞叶呢?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那人摇摇头,“神的想法怎么可能被我们猜到呢。”

  “也是——”

  “而且啊,”那人又开始滔滔不绝,“我听爷爷奶奶那辈说:沈渊沉了两座岛,淹死很多人呐,简直黑色心肠。再看看辞叶,这十七年除了冬季大雪,也没什么大改变,秋收五谷丰登照样五谷丰登,如果沈渊真在辞叶,辞叶不得生灵涂炭呐。不说爷爷那辈,照他的凶恶性子,爹爹那辈就被他绝了,那我们可不会坐在这儿唠嗑了,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呢……”

  “打扰——”几人相谈正欢,身后突然响起一记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谈话。

  应声看去,只见那声音之主一袭豆青狐白裘斗篷,兜帽遮住上半张脸,下半张脸线条利落清秀,薄唇苍白。

  他启唇又淡淡道:“请问,今夕何夕?”

  “偌。”一人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家铺子。他没有直接告诉日期,而是打发他去买日历,“那家杂货铺里有万年历,你和陈老板说买什么就是,他会找给你。”

  “多谢。”

  待人走远,几人又聚在一起谈到那人:“他肯定是外地人,听口音和付游他父亲一样,应该都是皇都来的。”

  “皇都!——这儿天高皇帝远,来这儿干嘛?!”

  “看他嘴唇发乌,步子也有点儿虚浮,可能是病秧子来找大夫。你别看辞叶偏远,说不定有隐世神医在呢。”

  “啊?我们这儿能有什么隐世神医,庸医是有的,前阵子吴大夫还把我们家羊治死一头,我找他赔,他捋着他的山羊胡,端着架子跟我说:‘老夫是给人看病的,不是兽医’。我呸!不是兽医他还满口答应给我家羊看病?那时咋不说自己不是兽医了,挣这黑心诊费!”

  “谁说不是呢,吴大夫还把我们家耕地的老黄牛治死了……不过最近辞叶镇怪事怪人确实有点多,这每月初一和十五出动抓人的那只妖还没捉到,这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皇都来的病秧子!”

  “瞎说!最近那妖不来镇上撸人了,那一夜间落到镇上的那院子里的神木也显了灵,祥云缭绕,说不定那神木是前恒耀之主所幻化的,会庇佑我们呐。”

  立马有人支支吾吾地说:“说、说不一定……是、是什么寄居庭院里的孤魂野鬼……”

  “啊?!——!”众人一致看向那位发声的人。

  那人回忆道:“前几日我喝多了酒,走夜路迷迷糊糊就走到那座庭院。我们辞叶应该没有人不好奇那座庭院里有什么吧?我也从小就好奇了,那天就借着酒兴趴在庭院门外,从门缝往里看,就……我就看见庭院里有个人,他穿着青衣,现在又是冬天,他好像不怕冷似的,就披薄薄一件,披散着头发。我当时就想跑了,但腿吓得发抖,迈不动步子,巧的是那院子大门忽然打开!那人就看见我,嗖地一下飘到我面前,问我:‘今夕何夕?’……”

  “那你告诉他了吗?”

  “我都吓死啦,哪儿敢回他话,直接骂了声‘妖怪’就跑了。不过细细想来,那妖怪好像有点好看,人模人样,只是头发颜色与我们不一样,是,是……”

  “别卖关子,赶紧说!”一人喝道。

  “他头发和家中老人似的,是白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会儿,又人道:“嗷呦!除了七八十岁老人,可没有白发的人。”

  “那人年纪不会很大。当时我还看见他走到树下,接了片神木的落叶,那手一伸出,好看极了!根本不皱巴干瘪,就像地里嫩葱的葱白,又嫩又白!”

  众人见他回忆到那人手指的样子,是两眼放光,兴奋而激动,若不是亲眼所见,不会表现得这么真实,想来所说肯定不假。

  “都说手是第二张脸,那第一张脸得什么样啊?”

  那群人身后幽然地冒出一道清浅的喟叹之声。

  当即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以为所说那人出现在身后,将他们的话全听了去。

  他们齐齐转头看去。

  只见一青年,十七、八的样子。衣袍满是补丁,身后背一箱篓,里面满是画卷。

  他虽是身形消瘦,面容却不枯,反倒眉清目秀,书卷气颇重,有文人的斯文,也掺杂了少年傲气。

  ——是付游。

  几人一见来人便用轻蔑的眼神斜眼看了看他,调侃道:“哟!这位不是住破庙里那位画春宫图的嘛。”

  他矫正,“是美人图。”

  “管你什么图!卖不出去,填不了肚子的都是垃圾!付游,你也考虑转行了,比如拜我们为师,跟我们学种地,不过你身无二两肉扛得动锄头嘛?哈哈哈……”

  说完,几人跟着一阵哄笑。

  夏虫不可语冰。付游本是不打算与这几位粗人多说,但听哄笑声不止,他皱了皱眉,低声道:“艺术,本就不多人欣赏,更何况是你们几个!”

  “你是变着法说我们几个农夫不懂呗。”

  说完,几人一道走上前,把付游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一人从箱篓里拿出一幅画。

  见状,付游急了眼,“你们拿我的画做什么!”

  “做什……”

  “吖!”其中一人打开画看到,不禁赞叹出声,“画得挺好。”

  “别插嘴!”

  听闻,那人“哦”了一声,悻悻地卷起画,改口道:“做什么?当然是让你清醒清醒。”

  付游脸色接近惨白,“纸墨笔砚是我省吃俭用买回来,那些画每幅我都得花十天半个月去细细勾勒。它们是我的心血,你们不能毁了它们!”

  说完,便去抢他们手里的画,但饥一餐饱一餐,手头有力气也是虚虚地使不出来。

  只见画轴从一人手里抛到另一人手里,他像猴儿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自己抢不过,只好另想办法。脑筋一转,他抬起脚往带头那人的裤裆中间狠狠踹去。

  随即,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大腿中间那处,嚎啕道:“碎了!!!”

  听闻惨叫,剩下三、四人身躯一抖,短暂怔住后,个个目光歹毒地看向付游,“老一辈说文人墨客最是卑鄙阴狠,打不过就用下三滥招数。”

  付游又傲又犟,一直抬眼看着他们,但心底是怕的。他虚虚地反驳道:“是你们,先招惹我的……”

  “招惹!?我们闹着玩儿,你管那叫招惹!那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招、惹。”

  一番话后,又是一人举着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向付游使来。

  来不及躲开了,今天这顿拳头是躲不掉了。付游认命,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突然,脸颊擦过一阵冷风。

  “人各有异,素志迥然,莫强加。”

  付游幡然睁眼,抬眸只见白狐短绒微风中飘摇,斗篷宽大,来人也高他半个头,挡在他面前,视线遮挡严严实实。

  动手那人手腕被来人紧扼住,挣脱不了。

  “是刚才那位病秧子,没想到气力蛮大。”有人在旁小声提醒。

  “你懂啥!我不跟生病的动真格,怕伤到人家。”好歹自己也是成天抡动锄头干活的人,被病秧子握住手还动不了,这不得被人笑死,脸都会丢光。他自己找台阶下,对来人道:“看你是病秧子一位,我不招惹你,你让开身,我只教训后面那位。”

  “我方才看得清楚,是你们先招惹他,人家只不过拿回自己东西,为什么要被教训?”

  倒吸一口凉气,见说不通,便想直接上手。他的另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搭上来人肩膀,牙一咬就使劲把人往旁边推。

  没承想,那位来人手腕一翻,捉住他的手,向后反拧,只听骨头咔嚓一声脆响,他痛呼道:“断了!要断了!!放、放手!”

  此间闹市,来往百姓颇多,却没一人驻足,或谴责,或说情,都只斜斜地看了眼他们,便低头继续赶路,沉默无声。

  见状,方才那些一起说要教训付游的几人能跑的全跑了。

  “带上地上那位去看大夫。”说着来人放手,掏出一锭银子给那人。

  有钱不要是傻子。

  “好好好……”那人连连点头,伸手接过银子,扛起地上那位转头就跑。

  “刚刚他不是嗷嗷着手要断了嘛……”付游指着那人尚未消失的背影说道。

  说完,他走上前,兜帽下来人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只半张脸却看得他手痒痒的,心想:公子定是异常俊美之人,真想立马提笔画下他。

  正当心里暖洋洋时却听来人幽幽地说:“……连对付他们都很吃力了吗?……早知道多锻炼锻炼好了……”

  业风吹信——

  皇都亭楼林立,皇宫更是庄严肃穆。在哀伤的记忆流沙将那里淹没之前,那里曾是沈渊的家,虽然门窗紧闭,感到压抑,但还是有人会偷偷为他打开门窗,在昏昏欲睡,热浪滚滚的八月,让凉风入户。

  冬日,窗外北风呼啸,他会为住在这样一座坚实牢固的地方而感到幸福。

  但这里不是遥远的皇都。

  辞叶连绵的小雪扰乱了沈渊的感知,也或许是其它。沈渊耳朵嗡嗡地响,“你,送我回去。”

  付游问道:“公子家在哪儿?”

  “若木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