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崇二十一年冬,正是数九寒天。

  “陛下,天寒地冻,回屋吧。”

  时倾站在城楼处,眺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暗色,眉眼皆是落寞,半晌,目光才望向漫天纷飞的雪花。

  偶有飞雪扑面而来,却是化不开时倾眼底的悲凉。

  “朕记得…初见她时,也是这般光景,”

  只是我不曾想过,从相识至相离,只有短短一年时间。

  “朕终究,还是留不住她吗…”

  时倾低声呢喃着,嘴角处的笑容满是苦涩。

  “陛下,您与将军有缘无份,便是如此执着,也寻不到果。”

  开口的男子是一位年老的宫人,照顾时倾多年,如今看着时倾这般伤情,心中也有些不忍。

  “朕记得,那时将军一身玄衣,面容被遮挡着,于这铺天盖地的雪景中尤为显眼…朕心升好奇,便随了将军一路,”

  “许是寒风凛冽,风雪迷了眼,初见一面,午夜梦回,皆是将军身影。”

  不自觉间,时倾眉眼含着笑意,眼前似乎瞥见那人撑着伞,缓缓而来,一如那日,时倾眸中满是细碎的星光。

  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般,时倾轻声笑着,指腹摩挲着手中的伞柄,不顾漫天的飞雪飘落在发间,紧了紧手臂,接着道:

  “世人皆道将军凶神恶煞,冷血冷情,可朕却见过她的柔情…”

  那日,时倾无意间撞到了贵君身边的宫侍,却是在一顿拳打脚踢之中,护住了怀中的吃食。

  “真是晦气,”

  宫侍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眼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时倾,低声咒骂几句,而后便扬长而去。

  时倾紧皱着眉,由于伤势额头不断冒着冷汗,腹部传来的疼痛,不用揭开衣衫查看,便知道已有几处青紫。

  时倾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却在看到怀中的吃食完好无损时,傻里傻气地笑出声来。

  行至那人小院后,时倾刚要敲响那人的房门,却见对方开了门。明明未曾看到那人的真容,再见面时,时倾的心中却是有着不可抑制的欣喜。

  像是感知到对方将要拒绝的话语,时倾小心翼翼地将吃食向前递了递,毫无遮挡地,露出了自己已然冻的发红的指尖。

  果不其然,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指尖停留片刻后,接受了自己的手中的吃食。

  一瞬之间,时倾只觉得所有的苦闷全都烟消云散,小院之中,只余心跳声扰乱着思绪,欲盖弥彰地掩饰着慌乱与悸动。

  只是未等时倾反应,几道破空声从耳边划过,天旋地转之后,便见那人已然挡在了自己身前。

  明知道不合时宜,却在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指尖后,头一次,时倾想要拥住面前的人,想要上前与她十指交缠,将头埋在她的颈间,鼻尖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感受着指尖的温度。

  只听一声轻响,那遮掩着真容的银质面具已然滚落在了地上。

  这是时倾第一次见到对方面具下的容貌。

  时间像是就此停歇,鬼使神差地,时倾伸出了手,想要触摸对方似寒月孤星一般的眉眼,想要轻吻对方微微抿起的薄唇,想要抚平对方微不可查皱起的眉头。

  “恕不远送。”

  一句话,便惊醒了恍然若梦的自己。

  那日,时倾狼狈离去,直到回了房中,却还是出神地盯着指尖半晌,似乎上面依旧残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

  而后的几日,时倾皆是神不在焉,脑中总是时不时浮现出对方的面容,只是偶尔听到宫中的宫人讲,萧大将军好女风,大婚之时更是强娶叶家嫡女入府时,头一次,心中满是委屈与难过。

  想到那人已然有了心爱之人,时倾心中满是酸涩,听到宫人的议论想要出口反驳,可是不知怎的,时倾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期翼着,恶劣地希望着那人未曾心悦他人。

  “许是年幼时定下的亲事罢…”

  夜幕慢慢降临,迎面吹来的冷风依旧无法驱赶内心的烦闷与燥热。

  时倾低声呢喃着,脚步却是不自觉地向着那处小院中走去。

  然而在看到远处铺天盖地的火光时,眼前的一切都如一把尖刀一般狠狠地刺痛了时倾的眼和心。

  永夜中始终无法照进光明的黑暗,一束光亮都显得奢侈,而如今,那束光亮也将消失殆尽…

  时倾失魂落魄地想要进入小院中去,却被宫人强行带回宫中。那一夜,时倾辗转反侧,伴着清冷的月光,不知浑浑噩噩到几时。

  天刚破晓,待到门外无人看守,时倾便悄然地出了小院,一路奔向萧念的住处。

  看到那人完好无损地站在小院之中,时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刚想欣喜地上前,却在看到对方怀中的女子时,再也挪不动脚步。

  那人宛若珍宝地亲吻着怀中的女子,玄色的披风包裹住两人被风吹起的衣角,在风中交缠,不肯分离。

  她听见那人软着嗓子,轻声哄着对面的女子。她看见那人卸去一身冷意,揽过对方的腰肢,把头埋进女子的颈窝,小心翼翼地认着错。她闻见头顶的梅花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却是不及那人身上独有的冷香。

  那是时倾从未见过的柔情,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那人弯起薄唇,眉眼皆是明媚笑意。如今却是看着对方眉眼含笑,只是这份欢喜不曾与她有半分关系。

  “那是…她爱的人吗…”

  时倾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看着头顶之上的盛放的梅花,只觉得心中满是酸涩。

  再见到那人,便是那人拥立自己登基之时。此后,时倾搬离了那与她而言皆是苦痛的深渊,一夜之间,成为了北国最尊贵的女皇。

  时倾暗地里查过叶府的嫡女,而后,便也知晓了萧叶两家的恩怨。

  时倾很羡慕叶忆,羡慕她能在代嫁后,拥有那人的所有温柔与宠爱,只此一颗心,便能让那人不顾一切,奔赴而去,直到终老。

  此后,女皇暴毙,除了萧念之外,自然也有时倾的手笔。

  在这满是黑暗肮脏的皇宫里待久了,一旦见到了光亮,便想斩断过往的丝毫纠缠。

  不论是过往恩仇,亦或是数十年的悲痛。

  而后,时倾不曾想到,往后的岁岁年年,都不再有那人的身影。

  两本辞呈,一只虎符,便是远走天涯。

  “一日赠伞,一日挡箭,朕还未还谢礼,便又赠了朕江山,”

  只是这江山如画,却未曾比那日的雪景好看半分。

  “或许,因果循环,起先便注定了这结局,时家有愧于萧家,便是这情爱,也不可…”

  时倾轻笑着摇了摇头,即便衣衫上已然落满了飞雪,却也不肯宫人上前。

  时倾盯着宫城半晌,方才撑开手中的油纸伞,却是如那日一般,站立在原地,似乎在风雪之中等待着什么人,然而,却也如那日一般,在风雪之中,再也寻不到那人的丝毫踪影。

  有一把伞,立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立于无数个漫天纷飞的大雪下。

  只是这把伞,便是雪停了,也不肯收……

  作者有话说:

  失踪人口回归,嘿嘿,终于更了番外~

  好了,到这里,女尊位面就是彻底结束了,撒花?~

  话说,之前说的把锁章在别的地方放出来,俺还在写,感觉好羞耻啊~

  昨天没有更文,是因为俺禁不住诱惑,和姐姐去逛街了,然后现在写到了晚上3点,总之就是很后悔,我觉得叫我出去玩的人都是我码字更文路上的绊脚石…

  害,睡一觉,还是先去构思构思校园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