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为什么今天没有海鲜肉蛋粥和牛肉干了？”
“秘密角落”里，和之前一样，躲在这里跟程乾偷偷加餐的宋塔司看着今日份的食物，愣住，然后问程乾。
自从程乾不知不觉“增长了力量”——程乾跟宋塔司说的，变化出食物的力量随着时间在不断增长，而增长后的力量能让变化出来的食物由一种变成多种，由简单、普通食物变成复杂、珍稀的食物。
所以，按照程乾描述的“理论”来说，程乾现在应该可以一次性变出三种食物来。
可是今天只有小面包一种。
为什么？
难道增长的力量还能消散回去吗？
知道不可能瞒多久的程乾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艾奇发高烧了，院长不给他食物，所以我把肉粥给他了。至于肉干什么的是我找了迈克尔医生，拿肉干跟他换了退烧药，也给了艾奇。”
会知道找黑医拿食物换药的方法，还是宋塔司告诉他的，只不过当初宋塔司跟程乾说的是希望他在某种万一的、急需用药的情况下，不用程乾再去找那个坑死人不偿命的死胖女人，而是去找更靠谱且守信的黑医。
所以他才会告诉程乾。
最关键的，他已经跟黑医迈克尔事先打过招呼，请迈克尔关照程乾了。
虽然迈克尔并不能算是一个善良的家伙，但是至少，找迈克尔不用担心程乾被坑的骨头渣儿都不剩，却还不一定能得到有效救治的情况出现。
而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找到的救命关系人脉，现在却被用在了一个小偷的身上，宋塔司就不由张大眼睛，瞪着程乾。
“你把肉粥给了那个小偷？还给他拿药？！”
程乾点头，有些迟疑。
他看到宋塔司眼中的熊熊怒火，那么明显，忽然就有点怀疑自己，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要不然宋塔司怎么这么生气。
至于宋塔司，他已经觉得手中的小面包再也不香了，还非常的烫手。
还有眼前这个大笨蛋，光是看着他就有一团火蹭蹭冒出来，好想揍人！
“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你把从来没有在这条街上出现过的肉粥给那个小偷，就没有想过，以他的脑子，会不会猜到你身上有特殊能力的秘密啊？嗯？还是你觉得，那个家伙能好心的会帮你隐瞒，绝不会举报你啊？”
“不——不会吧？”
听到宋塔司的假设，这才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的程乾结结巴巴的、很不确定的说。
“不会？！”
宋塔司忍不住笑起来，嘲讽又愤怒。
“谁来保证他不会？那可是个有脑子、会思考、会说话、有私心的活人，跟你跟我都没有什么好的关系，特别是最近，他还当了回小偷，我也才刚把他的手指给夹断！你觉得他不会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报个仇？顺便再把你卖了，给自己换个衣食无忧的美好结局？”
“——我给他东西的时候，他发高烧都昏迷了，肯定不会知道是我的。”
程乾急忙说道。
“那么其他人呢？你拿着那些东西到隔壁宿舍去，就没人看见吗？”宋塔司咄咄逼人又问。
“没人看见！我去找艾奇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在，是白天去的！所以路上也没有谁注意我。而且，孤儿院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几个——真的，你相信我，我肯定没有被人看到的！”
说着说着，程乾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看到程乾的红眼眶，气呼呼的宋塔司咬了咬牙，几乎咬破嘴唇了，才总算吞下了后面那些绝对不会好听的话。
——笨蛋！大笨蛋！我当然知道孤儿院人少，白天人更少，臭小偷发高烧昏迷了，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行踪！可是，这是会不会被注意的事情吗？就算真的被发现了，我也有的是办法保证你不会被怎样好不好？
真正的问题是，就是——
宋塔司恶狠狠瞪着眼睛逐渐湿润的笨蛋，满腔的愤怒都堵在胸口，脑子里只剩下那些叫人说不出口的真实念头。
——那些肉粥、肉干，包括现在的小面包，那些明明都是只给他的东西！
还有，明明是他找的能够救命的资源，为什么笨蛋都拿给了别人？！
这才是重点好不好？
“我知道我这件事做的太冲动！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艾奇受伤这件事受到影响，所以才做这些事的——”
说到最后，程乾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流了出来。
可满心都是愧疚的他只能一边抽噎着，一边羞愧的低下头。
程乾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其实自己会不会被艾奇出卖并不重要，反正那样的出卖最多只不过就是让自己换一个地方生活罢了。因为按照系统的提示，他作为“异能者”，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被苛待——所以真正重要的是，宋塔司会不会因为自己这次的擅自做主而受到牵连？
如果那样的话，对宋塔司的未来又会有什么影响？
那些可能性程乾一点儿都不敢去想象。
“你别哭了！简直丑死了！”
说话的家伙直接用衣袖当纸巾，动作粗暴抹掉程乾的眼泪，语气一点儿都不好。
“宋塔司——”
呢喃着，程乾下意识抬头，因为宋塔司代表着善意的动作，就让他心里隐约有了期待。
他期待着宋塔司能跟自己说点什么，就类似于——宋塔司决定原谅自己的话。
比程乾高出一个头的宋塔司居高临下看着泪眼朦胧的家伙，气鼓鼓的问：
“你真知道错了吗？”
“……嗯！”
程乾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就给我好好记住，你要保证，你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宋塔司说。
程乾张了张嘴，这次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宋塔司意识到那是什么。
“你意思是你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吗？或者你还要再送东西给那个小偷？”
差不多压下去的怒火随着程乾的沉默一下子狠狠窜了上来，甚至比刚才还要更盛大几分，以至于宋塔司的声音里除去愤怒，还有无数的难以置信。
——都这会儿了，这个笨蛋还脑子不清醒吗？！
面对宋塔司的问题，程乾完全不能回答。
因为他没办法承认自己错了——这件事他并不能算错，只是太过冲动，可能送东西的时候方法有漏洞，可能存在纰漏什么的，但那不是错误。
他没有错。
在文明时代的生活经历告诉程乾，如果他真的眼睁睁看着谁在自己眼前失去生命，而自己明明可以伸出援助之手，但却没有的话——如果自己真的做出这样毫无人性的事，那么自己就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对吗？
“我真是——”
宋塔司瞪着不愿意回答问题，并且躲开自己目光的程乾，简直是咬牙切齿。
——这个笨蛋，这个超级大笨蛋！
“闪开！”
再也忍不住，凶巴巴的宋塔司直接推开了程乾，在后者伤心又惊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两人的“秘密角落”。
……
……
第四天了。
这是宋塔司对程乾说了“闪开”后，回到宿舍，又将程乾的被子扔回到上铺，并指着程乾的鼻子让程乾“滚远点”的第四天了。
深夜时分，程乾揉着自己的眼睛，扒着铺位的边缘，偷看着下铺正睡觉的宋塔司。
他感觉眼睛很不舒服，头好像也更痛了。
毕竟，他已经快四天没有好好睡过觉。
自从不能跟宋塔司睡一块后，为了防止宋塔司趁着自己不注意出去做犯法的事，程乾都不敢睡得太死，还学着穿越前曾经听过的学渣事迹那样搞了个“小机关”——就是在头发上绑一根绳，绳另一头绑在床头栏杆上，只要睡得稍微沉了点，头发就会拉动绳子，然后就会扯到头皮，他就会醒过来。
然后就能继续盯着宋塔司了。
除此之外，程乾也坚持要睡的比宋塔司晚，起的比宋塔司早，以确保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
虽然这样睡不安稳，半夜时不时也会因为心里有事而惊醒过来，但总比面对自己真的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却看不见宋塔司，再然后，自己也就再也不能回家的情形。
回家——
想到这里，程乾不由苦笑。
此时此刻，这个词语真是显得无比糟糕，又无比自私。
总觉的自己为了回家，好像已经做了很多很不应该的、特别自私的事了呢。
默默想着，看着天花板上洒进来的那缕安静月光，程乾捂住不知何时温热的眼睛，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