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型生物彻底化成一滩没有生机的液体,房间也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浅绿色的墙面上刻着一些简笔画,旁边还记载了些许稚嫩的话语,时姝清扫了一样,房间的主人和父母闹矛盾了,写下了一些类似于‘长大后就再也不回来了’之类的话语,后来可能是被父母哄好了,想要将墙上的痕迹涂掉,然而还是漏下了只言片语的痕迹。

  很普通的一个房间。

  时姝清坐回一开始的椅子上,感受着这个房间,复盘着刚刚的对话。

  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吵闹声。

  “老爷……老爷走了。”时姝清问起时,之前接待过她的管家泣不成声。

  他继承了父亲的职位,在江家当管家,从第一次穿上管家服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江家三代人他都服侍过,除了对江尚的主仆情外,他还意识到,江家要开始衰败了。

  时姝清安慰了一会儿,回到了时家。

  叶舒也接到了江尚去世的消息。

  “你江爷爷去老地方的时候突然倒下了。”时姝清问起的时候,叶舒神色复杂的说着。

  “老地方?”

  “就是你爷爷以前经常和他喝酒的地方。”叶舒说完,叹了一口气。

  江星飞明显就是靠不住的,江笙又从小被江尚娇宠着长大,现在江尚突然离世,江家一个能站出来顶着的都没有。

  “都是大人了,不要老想着玩乐。”叶舒突然在时姝清头上拍了一下。

  “我好久没有陪她们出去乱混了。”时姝清揉了揉被拍的地方。

  “算是长大了一点。”叶舒把凑过来的柴犬抱在怀中。

  犟脾气的柴犬显然是不像被抱住的,挣扎了许久,被叶舒狠狠的瞪了几眼,消停下来了。

  时姝清看着柴犬被揍的几个地方,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疼。

  狐狸和柴犬,其实怕疼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妈,宁安呢?”时姝清左右看着。

  “宁安?”叶舒疑惑的问着。

  “我之前带回来的那只布偶猫。”

  “扑哧。”叶舒笑了出来,把手放到时姝清的额头,“傻了,你回来的时候什么时候带了猫啊,幽灵猫吗?”

  时姝清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

  “瞧我,宁安之前被我带到希泽她们家的,被我记成带回家了。”Alpha懊悔的说着。

  “刚刚夸你的那句话我要收回来。”叶舒说道。

  时姝清伸手像撸狗,被柴犬躲开了。

  “奶酪怕生人,你要先让它熟悉气息,然后……”说起柴犬,叶舒的话多了起来。

  敷衍了一阵儿后,时姝清出门了,去叶舒说去的那个地方。

  江尚的妻子喜欢花,听说她的信息素都是玫瑰花的香味,死后,江尚雇人在她的墓地周围种了一片玫瑰花海,时姝清到的时候,玫瑰花海已经看不到了。

  “……老夫人知道老爷去世……枯萎……”一旁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细细簌簌的说着。

  这一块已经被围了起来,有警察的人,也有江家的人,她们熟悉时姝清的样子,也没有在时姝清进入的时候拦住。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时姝清走到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旁问着。

  “自己不会……时小姐啊,江总在里面呆了太久了,保镖不放心进去看,发现江总晕倒了里面,周围的玫瑰花也都枯萎了。”工作人员解释着。

  原本漂亮的玫瑰花海,现在变成一片枯地。

  这里的玫瑰花是江尚花了大价钱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四季都可开花,且花期要明显长于普通的玫瑰花。

  时姝清找到了最先发现江尚死亡的人,据他们的描述,江尚恰好就倒在墓碑的前面,他们进来的时候,玫瑰花就已经全部枯萎了。

  “嗯,没事了。”在工作人员提出希望回去的时候,时姝清放他们走了。

  时姝清对比了时间,人型生物消失的时候,江尚恰好一个人在墓地。

  至于玫瑰花……

  时姝清看着周围枯萎的植物,蹲下折了一小断在指尖碾碎。

  “玫瑰花吗?”时姝清讽刺的说着。

  娇艳的玫瑰红,和不详的黑红色,有时或许是一样的。

  江尚和时宴都是丧妻之人,在妻子离世后,同样的不再娶新人,两个人时不时会来这片玫瑰花海聚,聊着曾经的往事,时姝清想起了叶舒告诉她的。

  至于玫瑰花海的突然枯萎,在场的人给了这个现象一个美丽的解释,老夫人将灵魂覆在这片玫瑰花海之上,陪伴着江尚,在江尚寿命到达终点后,老夫人接走了江尚,附生的这片玫瑰花海,也因为老夫人的离去,快速枯萎。

  “下个世界你就知道了嗷。”回到时家后,时姝清在浴室里见到了布偶猫。

  镜子里的布偶猫体型大多了,也威武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她的原型帅气。

  “猫最漂亮嗷呜!”似乎是看出了时姝清眼中流露出的嫌弃,布偶猫炸毛般的跳了起来,用厚重的爪子拍打着镜子。

  “现在不能说吗?”

  “下个世界你就知道了嗷。”布偶猫看了眼镜子中没有显露出来的空间,耳朵变成了飞机耳,快速的把‘通话’挂断了。

  镜子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上面倒映着时姝清。

  时姝清看着镜中的自己,眸中的暗金色似乎深了几分。

  她的容貌,真的是镜子中的这个样子吗?

  又或者记忆中的那个‘时姝清’,真的是她吗?

  罕见的,她在这双熟悉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力和迷茫。

  不管是在人型生物面前、还是在布偶猫或是其他看似熟悉自己的人面前,她都没有将深处的焦虑暴露出来。

  她总是表现的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在乎自己缺失的记忆,不在乎和小骗子之前相处的过程,不在乎自己来到这些世界的原因……

  她真的不在乎吗?

  狐狸的求知欲是最旺盛的了,比起一无所知,时不时能想起一些片段的记忆更让她痛苦。

  她为什么讨厌下雨天,又为什么喜欢漂亮的宝石?

  时姝清看着自己的左手,现在是光滑如玉的状态,但是在她原本的身体上,这个地方有一道愈合不了的剑痕,她虽不在乎,但偶尔也疑惑过伤口的来源。

  不管是森林中,还是妖协里,她都吃过很多灵物,无生命的、又或是有生命的,她都吞过,这些灵物滋补着她的身体,大大小小的伤疤也消失了,唯独手上的这道剑痕,顽固的留在手上,跟着她见证了许多有趣的事物。

  她的喜恶、她的习惯、她的记忆,有没有一种可能……

  都是被那个人型生物植入的?

  人型生物有着操纵记忆的能力,经过了几个世界,时姝清对这点十分肯定。

  情感产生于记忆,若是记忆是假的,情感呢?

  镜中的人颓废的闭上了眼睛,露出了少有的软弱之态。

  机场--

  “抱好了吗?”临晚镜推了推身上的树袋熊。

  时姝清下来后,就扑到了自己身边,双臂有力的圈住了她。

  Alpha特有的香味比几天前要浓郁的多,从她看见时姝清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浅红色机械狐狸抱多了的原因,她闻到的是……爆米花的香味?

  甜丝丝的,让她有点想抱着Alpha啃一口,当然身边不能有其他的人。

  被一大团爆米花抱着,临晚镜没忍住,轻轻蹭了蹭Alpha,结果就被Alpha抱到现在了。

  云怀还在后面看着呢。

  想到云怀和路人游移过来的视线,临晚镜推了推身上这团爆米花。

  “好多天都没见晚晚了。”Alpha撒娇的说着,声音低沉,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临晚镜颈间,带着爆米花的甜味。

  这爆米花一定加了很多糖。

  说不定还过量了。

  临晚镜想着。

  “一周都没有。”她对时姝清说着。

  “狐狸太喜欢她的晚晚了,没有晚晚的日子,对狐狸来说度日若年。”Alpha说着,算赖不想松手。

  “抱歉,但是在不走,中午的那个会议可能要迟到了。”云怀扶了扶眼镜,走到两人旁边冷静的说着。

  临晚镜推了推怀中的爆米花,再抱下去,她都要变成爆米花了。

  金黄色的、甜腻腻的、好吃的爆米花。

  Alpha依旧趴在临晚镜身上,不过双臂的力量明显松懈多了。

  临晚镜感受到柔软湿润的触感划过自己颈间,轻微的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没等临晚镜继续推,时姝清松开了手。

  “我们回去吧。”Alpha看着自己的伴侣,笑的明媚又灿烂。

  “你今天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路上,临晚镜问着。

  “有吗?”时姝清歪着头,学着小狐狸卖萌。

  “天天欺负家里的狐狸,它们的动作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临晚镜戳了一下时姝清的脸颊。

  现在的时姝清,在她眼里就是一大团爆米花。

  “这里我要纠正一下,这动作是狐狸的通用动作,每只狐狸在小时候都被教过的。”时姝清假装严谨的科普着。

  “学这个干什么?”临晚镜觉得有意思。

  “找伴侣,狐狸从小就要学会讨伴侣的欢心。”

  云怀坐在驾驶位,看似一脸正经的开车,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的耳朵高高的竖起。

  办公室里--

  临晚镜靠在毛绒绒的大狐狸里身上,陷入沉睡。

  开完会后她就回到了办公室,撒娇要时姝清变回大狐狸,抱着狐狸的尾巴,靠在狐狸身上休息。

  虽然有云怀在一边盯着,‘临晚镜’仍旧做下了许多离谱的决定,让董事会和公司高层起了些别的心思,开始阳奉阴违起来,临晚镜回到自己身体后,在公司里因为他们的小动作,遇到了很多的阻力。

  即使是靠在最喜欢的狐狸毛里,临晚镜脸上的疲倦和烦恼也没有消散。

  时姝清静静的凝视着身上的伴侣,尾巴聚拢了一点,让她躺的更舒适。

  ‘对不起。’她当时抱着临晚镜的时候,说的是这三个字。

  见到临晚镜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些怀疑和迟疑有多么可笑,如果连如此浓厚的感情都是假的,那她身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记忆只能是记忆,永远也不能让一个没经历过的人,产生与之对应的情感。

  “别闹。”睡梦中的临晚镜感觉到狐狸毛在自己脸上乱蹭的时候,嘟囔了起来。

  毛绒绒的狐狸毛弄的她脸上有些痒。

  时姝清直起了身,大狐狸威风的蹲着,站岗一般的,守卫着靠在身上的伴侣。

  那些怀疑的内容,被她丢到了脑后。

  时姝清认为这写毫无缘由的胡乱猜测,是对自己和小骗子感情的玷污,同时也是对小骗子本人的玷污。

  “嘶--”毫无防备的时姝清叫了一声。

  睡梦中的临晚镜被香喷喷的爆米花包围着,有一个最大最黄的爆米花自己扑进了她的怀里,临晚镜受不了诱惑,在爆米花上咬了一口。

  “爆米花……”临晚镜嘟囔着,时姝清良好的听力也听到了这三个字。

  狐狸疑惑的看着自己伴侣,过了很久,她才辨认出伴侣说的是“爆米花”。

  “明明是漂亮蓬松的狐狸尾巴。”时姝清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尾巴,没有将尾巴抽出来,依旧让临晚镜抱着。

  牺牲一条狐狸尾巴,换的一个香喷喷的伴侣。

  时姝清默默的对尾巴说着,其他几条当垫子或被子的尾巴轻轻的摇晃着,似乎在肯定时姝清的话。

  她爱这个咬她尾巴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时姝清眯着眼睛想着。

  等到临晚镜醒了,她猛的起身。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