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需不需要,我帮帮你?”
听关亚宁说完这句话后,唐书年不自在的看向自己脚尖,“帮我什么?”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吧?”关亚宁思忖着说,“你知不知道,你看北落师门的眼神跟看周存安是一样的。”
电梯到一楼,唐书年跟在关亚宁身后出来,又见他回身看了眼自己,才闷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关亚宁逗他似的,“那怎么一直没进展?”
俩人走到AB座中间的花园,唐书年停在了那次跟周存安聊天的地方,又在同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说我挺害怕的,你信吗?”
“信。”
不知为何,他觉得关亚宁似乎可以理解这件事——
“如果刚认识不久,我大概不会这么害怕,但现在十多年了,”他说,“刚认识的话,可以无所顾忌的打破朋友关系,可偏偏那时候我在跟他赌气,觉得他配不上我的喜欢,更觉得他无法成为一个能立刻安稳下来的爱人。”
“那时候你怕他不稳定,然后熬了一年又一年,”关亚宁接话说,“现在你怕的是一旦说出口,周存安无法接受,你们十多年的情谊就这么付诸流水。”
唐书年认可他的说法,同时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因为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他都不想自己的生命中没有周存安这个人。
“还有基于我对他一贯口味的了解,我知道他会选甜粽还是咸粽,这跟我知道他大概率不会选择我这样的,是一回事。”最后一句唐书年的声音尤其轻,仿佛放低音量就能回避不少伤害。
“味觉和感情不能一概而论,”关亚宁正色,拿手比刀,从上而下划了一道,“你要做的,是把他剖开,亲眼去看他心里面的东西,在那之前,你猜的不算,他说的也不算。”
回实验室前,关亚宁还说,“他几点到?我陪你去接他。”
唐书年随后想起了洗照片的事情,原先他是打算洗出来后摘一些给周存安寄过去,现在想想,关亚宁比划过的那把能将周存安剖开的刀,也许他早就准备好了。
此刻。
在良久的沉默过后,唐书年开口,“接电话吧。”
手机在兜里不停叫嚣,周存安掏出来摁了接听,等那头说话的工夫,伸手将要走的唐书年拉了回来。
“我在滨江,晚点回。”
电话挂断,唐书年抢先说,“你可以先处理工作,这些事以后再说。”
“别以后了,”周存安抓得他很紧,比起刚听到答案时的神情,现在他眼里更多了丝严肃,“唐书年,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跟我回家。”
话毕,手机再次聒噪起来,唐书年听见,将胳膊从他手中抽离,沉默着退了一步。
周存安意识到他在让自己先接电话,便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还有事?”
“周总,刚收到消息,我们各地发出去的地推都被城管驱逐了,产品扣押了一部分,区域经理交涉没什么成果,恐怕还是得您去一趟。”
电话再次挂断,周存安看向他,“出了点问题,我得赶回珞城。”
“好。”
“唐书年,”周存安走近,“我,”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唐书年认真的说,“你也看见了,即便你自己不发现,我本身也有意想让你知道。”
明白他说的是照片的事,周存安还想说什么,但被唐书年抬手打住了,“照片我会拿,你先回北区把事情解决,我们的事,要聊也得等你想清楚了再聊。”
唐书年说完便回到了店里头,隔着大门玻璃再看向周存安,发觉他站在那儿许久,不知道思考了些什么,最后还是离开了。
意料之外的是唐书年这次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比起心如乱麻的周存安,他看起来镇定太多。
店内墙上显示屏的时间又转了半个钟,店老板从里头出来,见他一人坐在沙发里,环顾了一圈才说,“朋友,这照片洗出来装裱还得一些时间,要不下礼拜再过来拿吧。”
“嗯,好。”
唐书年怔怔然拿过背包,在店老板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周存安回珞城后,唐书年的时间过得异常快,这中间唐书年带着团队解决了一审查出的毛病,二审也在一个礼拜后顺利通过,终审则要交付产品做运行时间和功效的平行测试,时间较之一审二审要长许多,但到了这一步已经无需他们过多操心,只要耐心的等一个百分比结果便可以送去做官方检测。
那是一个月,还是一个多月之后了,新项目来临前唐书年再次轻松的下了个早班,因着牛骁庭过55岁生日,邱敏娟早早的约了他去那边家里吃饭。
这也是错过除夕那次后,唐书年头一回以继子的身份去牛家与那边的亲戚会面。
牛骁庭家在临近滨江南端的镇上,从邱女士家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到的时候牛家小洋楼下的前院里等了许多人。
唐书年只是在后座上深呼吸了一下,邱敏娟便在下车前回过头宽慰,“别怕啊儿子,你牛叔家里人都挺好的。”
唐书年应着,下了车,看着跟牛骁庭差不多大的几个女人就都围了上来。
“赫,这就是小唐啊,敏娟你可真会养啊,这么漂亮!”
唐书年抿着嘴笑,客气的跟她们打招呼,而后又帮着邱敏娟去后车厢里拿礼品。
进屋这一路,唐书年都被簇拥着,这个说漂亮,那个说白净,还有说文静得像小姑娘的,唐书年从脸红到耳根再到脖子,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跟进了厨房。
牛家的厨房很大,掌勺的是一个长发低低的束在脖子后的女人,邱敏娟介绍说,“这是你牛叔的大姐,长姐为母,爷爷奶奶去世后,你牛叔就是大姐养大的。”
唐书年自然懂事,叫了声,“姑妈。”
“诶,饿了吧,外头有点心压压肚子,我这快好了。”
“我还好,”唐书年挽起袖口,“妈,我打会儿下手吧。”
牛云喜正要拦下,被邱敏娟先打断了,“让孩子帮帮忙,他胆儿小,去外头也不自在。”
“那,那成吧。”
邱敏娟搬了小马扎来,唐书年便坐下,跟邱敏娟头对头的摘菜。
炒菜声一阵阵的响起,邱敏娟也是隔了一会才开口问,“最近怎么没见小周那孩子了?”
好像自打年后就没见过,邱敏娟偶尔去唐书年那儿,也撞不见。
“他工作派去外地了,回头回来我让他去见你。”唐书年说。
“哦,”邱敏娟沉吟片刻,“儿子,别告诉妈你还惦记着呢啊。”
唐书年一哂,“您倒是怪操心的。”
“我有不操心的时候吗?”邱敏娟说,“他还谈着呢?”
唐书年摇头,接着听她说,“那敢情好,你得趁热。”
“趁了啊,”摘下来的根茎被他捏在手心里,他眼皮也不抬地说,“不过,有可能搞砸了。”
一个多月没有任何音讯,唐书年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
“吓跑了?”DAO.DU.JIA.BAO.ZHA
“可能吧,”唐书年想了想,“妈,比起那些轰轰烈烈的喜欢,我好像真的没给周存安留过蛛丝马迹,不怪他想不通。”
“嘁,我看啊,你不是没留过,是留了太多,人家无法分辨了,”邱敏娟说,“感情跟纸上的字是一样的,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
唐书年挑眉,“邱老师词儿不错。”
“你少埋汰我,那小周吓跑了也好,吓一吓没准清醒了。”
唐书年不置与否,话题到这儿结束,不多时,牛云喜便上好一大桌子菜,家里人围着圆桌坐下用餐,席间唐书年接了几杯酒,一边是庆祝他牛叔生日,一边也为邱敏娟高兴。
热闹间,唐书年有些撑,又有些醉,手机在兜里震了震,他晃神的拿出来,发觉上头是周存安发来的消息。
很简短的一句话——
【你在哪,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