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弹指一挥间。

  开春天气逐渐暖和。

  晌午,朝臣陆陆续续走出议政殿,沿道种满灼灼桃花,赢灿灿亮了好些张苦恼的老脸。

  大燕讨伐四国的军队昨晚出发,女皇早半个月便叫人从江南移植曼桃,说是曼桃喜庆,寓意皇后必定凯旋。

  可就昨儿个,践行的人整齐站在树下,连新婚不久与皇后向来看不对眼的四王爷都携娇妻到场,而偏偏缺了女皇一个。

  朝臣:“陛下呢?”

  出发吉时吃紧,就连说一不二的川姑姑都出马了,女皇就是不来,还放话让皇后亲自叫她才行。

  回话的人没辙,跪地擦着汗,将女皇的话原封不变告诉皇后。

  女皇如此不给面子,送行的人都跟着捏了把汗,然而皇后没说什么,一挥手竟直接领军走了。

  “您说这帝后不和的……”好几个臣子担忧不已。

  另一个消息更为灵通的笑了笑,脸热了热,低声讲出帝后之间那点小别扭。

  “别看陛下扭的狠,也怪不得她发脾气,前两个月就听人说陛下经常被皇后轰出寝殿,赔着笑脸拍门皇后都不开。”

  “还有这事?”

  “消息千真万确。”

  “不是啊,这为何啊?皇后虽说不大爱讲话,但对陛下疼爱得紧,帝后恩爱实属历史罕见,皇后十年连生六个皇女对大燕可谓劳苦功高!”

  “哈哈哈哈哈,原因不就在这其中,您老年纪大了不会往那方面想,算一算呢,十年六个皇女!”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都“哦”了一声,纷纷沉默了。

  别说,这强度太大。

  不怪皇后不跑。

  *

  大燕皇后苏见雪日理万机,即使十年接连诞下六位皇女,还能腾出余力,抽空收拾了七八个不安分的小国。

  这次出军讨伐的行戎国在最西边,处在消息闭塞的蛮地,刚即位国主年轻性子浮,急于在朝臣面前立威才挑衅大燕。

  他不是没听过“大燕杀神”的名号。

  可“杀神”已然沉寂三年,恐怕早就死了,像他爹以前上位就杀掉功臣一样。

  行戎国主怎会了解苏见雪因为生六皇女被绊住脚,只猜测杀神约莫出了什么意外,于是贸然给大燕下了战书,目的诓些中原大国的财物就收手。

  其间,埋伏在大燕多年的细作传书行戎国主,语气急切,指出行戎国此举是玩火自焚。

  “大燕皇后就是杀神!”

  “这次皇后亲自带军出征,已出发三天,国主快快休战投降,尚有回旋余地。”

  看信的行戎国主不自觉冒出冷汗,可下一刻看见“皇后领兵三千,七百车粮草和三万支箭羽”的时候没忍住笑出声。

  行戎国主当即一脸轻松地烧完信,转身跟新纳的妃子玩躲猫猫去了。

  什么玩意。

  竟派女人带兵,想不到大燕不过一只纸老虎。

  还三千轻骑兵?要知道,行戎国常驻重兵七万,历代国主从百姓身上搜刮的粮草足以支撑五年。

  国主酒足饭饱,招来心腹大臣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心腹大臣们也笑得打嗝,取笑燕国虚张声势。

  行戎蛮国男尊女卑数百年,地险人稀,男人们根本不相信大燕的皇后和令大家闻风丧胆的杀神是同一个人。

  没有了杀神,行戎哪有打不赢的。

  要是大燕皇后赶来,一介弱质女流还不三两下就被收拾了。

  他们扬言,要把皇后的脑袋砍下挂城上吹三年西风。

  行戎国醉到趴在桌上喋喋不休。

  “杀神此事,在寡人看来不过以讹传讹,那些死人不会说话,还不是任旁人胡诌。”

  他被三个宫人扶着走出酒宴,回到寝宫醉醺醺挑开妃子的衣襟,说着最后的胡话。

  “真不知燕国皇后是什么滋味,女人和女人有什么乐趣,到时候寡人要教教她怎么做女人。”

  是嘛。

  凡是见过杀神真容的敌军都被灭了口。

  当然,没有活着的人能指认杀神和大燕皇后苏见雪是同一个人。

  *

  议政殿外。

  刚散朝,德高望重的左相一把抓住女婿大王爷的袖子,把人拉到角落。

  “大殿下,你说这皇上几天不露面,偷溜出宫也不给咱们一句实心话,如今全凭一个九岁的大皇女坐镇皇城,这可如何是好?”

  大王爷:“九岁?怎么,开春狩猎大皇女徒手搏杀两只大老虎时,岳父大人也是在场的。”

  左相:“……”我还没老到健忘成那样。

  “去年她对阵新科状元,诗词文把人怼得下不来台,岳父大人也在场。”

  昔日的大皇女沉声,如今她身为大王爷日子过得轻松快活,万不想再闹出幺蛾子,面对岳父吐槽皇帝,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收紧。

  左相:“……”想到大皇女的口才,一些不要老脸的话就这么堵在嗓子眼。

  两人相对无语良久。

  随后,左相和大王爷走到议政殿前厅坐下,不约而同想起当年白清胧继位的旧事,这两人因阻挠新君即位差点被人抄家灭祖,夕阳照到他们富有变幻的脸上。

  在别人看来,当年白清胧继位全靠躺捡皇位,说实在的,太后一个老人家的懿旨没有实际威信,不服的大有人在。

  怪就怪白清胧有个苏见雪。

  城外军变在即,从黑暗中杀出的苏见雪举着虎符来到巡防营,她像是从地狱杀出的恶鬼,面具覆脸看不出神情,一人力战燕京八大营主帅,眨眼之间就把不服的五人斩杀在马下。

  富贵险中求,刀尖上舔血的军人最敬服实力,士兵跪倒在苏见雪脚下,苏见雪瞬间成为他们眼里当之无愧的战神。

  其后,苏见雪带着现场收编的几百士兵杀入皇宫,以武力逼迫大臣承认白清胧的合法身份。

  赶来定乱的左相更是被苏见雪一箭穿肩。

  “留你一命,记住,这命是新皇的。”

  苏见雪叮嘱他。

  左相败阵后,当年大皇女和其他几个皇女私藏的兵甲被挨个搜出,大皇女至今都想不通苏见雪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苏见雪像长着千里眼,世间没有她找不到的东西。

  悄无声息地,苏见雪一个一个将威胁到白清胧的势力摁灭,手段高明又利落。

  白清胧的江山能够坐稳全靠苏见雪。

  思及过去妄想夺位的愚蠢,大王爷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及时收手,就会像其他几个没眼色的妹妹那样被处死,连带母族被人连根拔起。

  没有人能够站在苏见雪的对面。

  除了白清胧。

  距离动乱已过十年,议政殿门外早就清风云朗。

  “岳父大人,陛下不在宫中也是幸事,如今大皇女决断如流,不会耽误正事。”大王爷顿了顿,“就是大皇女为人沉稳,她不喜欢大臣上朝前饮酒,方才看您的眼神多有隐忍,下回要注意啊。”

  “还不是你闺女过生辰我才多喝了几杯!”左相老脸一红,嘟囔来开,“媛儿八岁,就不容许我放纵一次,你们夫妻倒好,连糖都不给我外孙女吃。”

  大王爷无奈:“小孩子吃多糖坏牙。”

  “反正会换牙,要什么紧。”左相反口不让。

  两人坐在殿外争论不休,大皇女由太学师傅领着出来,九岁的孩子生得凤眸斜飞,薄薄的嘴唇像极了苏见雪,年纪不大,冷淡的做派和苏见雪一模一样。

  静静掠过争吵的两人,大皇女顿住脚平淡:“很吵。”

  大王爷、左相:“…………”

  不敢吱声却也迟了。

  大皇女淡淡望了眼西北方向,那不省心母皇扔下一堆烂摊子给她,可怜她每晚批阅奏折都累到三更,还要照顾到处乱跑的妹妹们。

  “与其争论,不如自试。”大皇女小脸结霜,连日无处发泄的憋闷终于找到出口。

  大皇女偏头对他们说:“本宫赏赐左相和大王爷一人一车糖,半个月吃完,吃后再看两位的牙齿如何。”

  未来皇储说话,臣下哪敢不依,大王爷和左相躬身应了声。

  等待一行人走后,两人才放声呜呜呜嚷起来,大皇女性子随苏见雪,看来今后这位继位,日子也怕不好过了。

  一瞬间,居然无比思念起白清胧的“仁政”来。

  *

  苏见雪破天荒没有砍掉行戎国主的头颅。

  “且让你多活几日。”士兵有用刀柄拍打国主的脸,对方肥大的脸登时青肿,“敢对咱们大燕皇后胡言浪语,爷把你吊城头七日,砍下头颅,挂在菜市口吹三十年西风。”

  “饶命!!朕,不不,小人受奸臣蛊惑才对皇后不敬啊……”

  他后悔不迭,为什么要在敌军破城之际,当着所有人面调戏“杀神”,说让苏见雪做他小妾。

  可是晚了。

  高坐在行戎国主殿,冰冷的主帅不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叫手下将哭求不止的男人押出宫殿。

  苏见雪垂眸:“拿行戎的地图来。”

  “是。”士兵像拎小鸡一样拎走摊成软泥的男人。

  庆功宴就设在今晚,宫外传唱军士们高歌祝酒的声音,苏见雪抬头望去,昏暗的天空中绽开绚烂烟花。

  她阖目听了一阵,才低头略略摊开地图。

  兵荒马乱之后更需戒备,沉着地把行戎国的疆界划入大燕,苏见雪吩咐属下今夜将行戎将领全部正法,不留祸患。

  “皇后。”灯火里,侍女仍是一身劲装打扮。

  夜已深,她跟着苏见雪打了多年仗,早已熟知苏见雪习惯,“您歇一歇,奴备了热水,鱼面底下的人已经做好了。”

  苏见雪收了图,闭眼按了按眉心:“好。”

  热汤暖鱼,常年养成的习惯总能让她疲惫过后感到放松。

  鱼面不放盐最是鲜美可口,细煮几条小鱼沉在碗底,一口一汤的鲜甜入胃,这便是风刀霜剑之后最好款待。

  一如十年前白清胧亲手给她煮面的盛情,从未冷却。

  猫,生来也是喜欢吃鱼的。

  倒水的时候,侍女笑说:“大殿下来信,说是六殿下哭闹不止,想娘娘得紧,问您什么时候班师?”

  上有不懂事的母皇,下有不听话的妹妹,大皇女一个九岁的孩子太苦了。

  苏见雪悠悠道:“一年。”

  语气完全不像说笑的样子。

  仿佛这个念头早在大皇女来信之前已经想好。

  侍女:“……”好叭,过段时间再把这个残酷的消息告诉大皇女叭。

  很快,偌大的寝宫只剩苏见雪一个人,行戎国的宫殿奢华,床比燕宫的还要大。

  灯火笼着如玉的眉眼,岁月没有在美人脸上留下痕迹,浴衣松垮垮系在腰间,端起瓷碗慢吞吞吃着面。

  鱼肉没有刺,连浮沫都被人小心地舀走,只剩甘甜。

  “出来吧。”喝完最后一口汤,苏见雪低声说。

  声音刚落,窗外翻进一个身影,那人浑身沾满夜气,手里一支火色夕颜花娇艳带露。

  苏见雪黑白分明的眼眸挪到白清胧身上,夜色浓重,她与白清胧间隔很远,但一眼便能看到白清胧弯弯笑的眼睛。

  “你真狠心。”白清胧双臂贴住余温未散的肩膀,下巴深深地埋进苏见雪颈窝。

  刚刚才洗过澡,苏见雪还是经不起撩拨,心火烧得很旺,却一把捉住白清胧的手:“不行。”

  白清胧亲她的唇瓣,一下咬一下吸吮,算着日子呢,苏见雪这几天可不能拒绝她。

  猫咪发情期规律又热烈。

  她算的清楚,今晚便是苏见雪的发情期。

  “鱼吃了,汤喝了,花看了,我也来了。”白清胧手伸进苏见雪衣服里掐她的腰,“要不然你还想着要谁?”

  她都送上门了。

  还装呢。

  苏见雪手指摁紧桌面,手臂在刺激下不自觉撑直,一把抱住在身上磨蹭的白清胧,声音喑哑往下压:“趴好。”

  白清胧哼哼两声:“不行,你太能折腾,我上回……七天没有下床。”

  外表清冷的猫咪在床上可不乖顺,在急促而漫长的亲热中,苏见雪不知疲倦,白清胧只有呜咽和投降的命。

  苏见雪:“上次是七十二天前,趴好。”

  猫咪的记性出奇地好,一天一秒都记恨在心尖上。

  白清胧往桌下缩,衣衫蹭了苏见雪身上的水,嘤嘤求饶:“那只做今晚行不行,第二天中午我还想吃这里的……唔。”

  苏见雪咬了她的喉咙,有点重,热。

  白清胧瞬间沦陷,苏见雪略略松口,她的瞳孔颜色很深,看着白清胧的唇说:“一年,我请了一年假,后天陪你慢慢吃。”

  白清胧:“!!!!”

  完了。

  苏见雪对她的喜欢,似乎比她想像的还多……

  几个月前两人因为谁上谁下的问题闹闷气,苏见雪占有欲很强,在黑暗中,一旦占领上风就要让白清胧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事后会抚摸她湿黏的头发,不满足地询问明天什么姿势。

  白清胧挨过一顿“毒打”,妄图迂回拒绝:“你会怀孕的,生孩子辛苦,要不休息两天?”

  在猫咪面前人类的体力不值一提。

  可苏见雪只是细细亲她的耳畔:“不要,我就是喜欢给你生。”

  枕头再次挪位,第二天清晨醒来白清胧哪里都痛,她没辙了,苏见雪在什么事情上都能做到克制理性,偏偏就是这个像着了魔似的永不餍足,孩子生太多怎么都对身体有损害。

  她只得以“修身静养”为幌子逃难到别处,没想到苏见雪真生气了,居然不跟她商量跑出去打仗,还不是发泄多余的精力。

  可怜的行戎国哟。

  ……

  月亮照着屋内双影,在墙上的两道身影缠/绵热切,一下一下,新的红痕压住旧的红痕,听上去带着快乐的哭腔。

  彻底睡着前,白清胧听见苏见雪认真说:“我会一辈子爱你,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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