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道：“既然之前在崇安海底坟墓见到的月落是离魂人，虽然水神不确定，但大概率也是离魂人。若没有吴青昱掺和进来，水神估计也就成了那坟墓里的尸体。”
“鲛人族北海，背阳城，都靠近极北之地。按照吴青昱的说法，那极北之地就是个不祥之地，恐怕和之前在海底看到的祭坛和坟墓相差不大。制作一个大幻境用来掩盖里面的尸体。”
聂子枝沉思片刻道：“极北之地自记载以来就是不祥之地，许是有人利用的这点，用来掩盖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那极北之地，也就吴青昱去过，他知道得更详细。”
林序赞同聂子枝的说法，既然背阳城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人去坐镇了，那他们应当先去北海，一来是找到吴青昱问清楚极北之地，二来可以去鲛人族探寻在水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把归墟苑里的事情安排好，二人便立即动身去往北海。吴青昱去往北海的原因不明，但总归不会在那个地方久待，要赶在吴青昱离开北海之前追上他才行。
不然吴青昱一离开北海，就什么都不认了，又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只是北海是鲛人族的地盘，海面上有鲛人族下的禁制，阻止其他人进入北海。缩地符只能去往靠近北海的地带。
聂子枝问道：“靠近北海的那带地方，序哥儿想在哪里落地？”
靠近北海的地带，最繁华的地方要数长宁，也就是鸿都门学建立的地方。那里有着最长的河流，水上船只来往密切，是去北海最好的中转地。
林序想了想，还是道：“去长宁吧。”
即使他自从离开鸿都门学后，再也没去过长宁这个地方。但遇见长怀后，他对这个地方，又多了几丝别样的情绪。毕竟是他求学那么多年的地方，关于公子玄览的所有称赞和颂扬，都来源于这个地方。
在这里求仙问道的人，虽然没真的见过公子玄览。但提起这个人，他们一定听说过。
林序曾经也满怀着期待和希望来到长宁，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只是离开的时候，却悄无声息。
再踏上这片土地，林序有些恍惚。他大部分都待在鸿都门学里，极少来长宁的街道，这里对他还是颇为陌生。
聂子枝的缩地符把他们带到了长宁的一处无人的林子里。这个林子靠近长宁城，草木稀少，地上满是人们踏过的脚印。
聂子枝对这里似乎也不太熟，一路上拿着长宁的地图，走走停停才到了码头。
码头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全部都挤在河边，极为吵闹。那河边停满了船，船上空荡荡的。
见此两人都不禁心里疑惑，平日里码头哪会聚集这么多船？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恐怕是没人行船。
但若是这船不走的话，两人又怎么去往北海。
林序走进人群，听得一个船夫模样的人站在高台上喊道：“今天船不发，大家全部都回去吧，别再这里等，等也没用。”
人群有人不满道：“为什么不发船？之前不是一直都发船的吗？”
那船夫指着天空道：“看到这天没有？要不了多久就会下大暴雨，船怎么发？所以你们赶快回去，明天再来。”
天空艳阳照人，晴日当空，是难得的好天气。但定睛往远处看，那远处与河面交界的天空处，一点点蓝灰色的云露出了一个头。
这是远处要下雨的征兆。
人群里的人指着太阳和碧蓝如洗的天空道：“这大太阳的，哪里会下雨？”
那船夫无语地指着远处蓝灰色的云道：“你长眼睛吗？看不见那里云都灰了？最多几个时辰，长宁这里也会下雨。”
那人却道：“根本就是你睁着眼睛胡乱说的，我看根本就不会下雨。”
那船夫也懒得跟他争论，长宁城繁华，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不谙世事的有钱人了。能指望这种人懂何时下雨何时不下雨吗？
船夫不与他争论，那人却来了劲，把船夫连着这里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人群跟着那人一起发泄着不满，他们之中不乏有人急着要坐船去远方。得到这样的消息，便怨天怨人了起来，放高自己的声音和音调发泄着不满。
眼看人群里不满的人很多，大家都一副怒目圆睁的模样。船夫也懒得解释了，这样的人是说不通的，索性直接走了。
林序看着那船夫决然离去的背影和天上那灰蓝色的云，也知今天这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的了。
但要去北海，只能坐船走从河上面走。若真等到明天，先不说明天海面是否下雨，吴青昱恐怕都离开北海了。
这可真是个难题。
正在林序思考间，却被人拍了拍肩，打断了思路。他抬头望去，只见聂子枝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他往那船夫离开的地方走去。
林序问道：“怎么了？”
聂子枝道：“没事，跟我来，我有办法。”
办法确实是有，比如从河里游到北海，或者御剑飞行从这里飞过去。但毕竟这两种都不切实际，无论是游过去还是飞过去，对灵气的消耗都太大了。
按照聂子枝的性格，应当不会选择这么蠢的办法。
难不成他要化为原形，带他飞过去？
林序不禁疑惑着聂子枝所说的办法，跟在聂子枝身后脑子转得飞快。
却只见聂子枝带着他走到船夫面前，那船夫见有人来找，以为又是什么要劝他开船的人，直接摆摆手，道：“今个儿这船是真开不了，快回去吧。”
聂子枝道：“我不是来劝你发船的。”
那船夫道：“那你来找我干嘛？”
那船夫厌烦地看着来人，总有人不听别人的话，非要来吃闭门羹才甘心。正当他要赶走两人时，只见聂子枝拿出一个钱袋子，打开里面是成色上好的金锭子，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船夫眼睛都亮了，睁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聂子枝把那袋子放到船夫前，道：“我要买一艘船。”
林序听了家底差点一滑，原来他说的办法居然是这个，还挺，挺朴实无华……
那船夫从见到钱的惊讶转成为难，道：“这位公子，你买船做什么？这船一般人也不会开，你买来没什么用的。”
聂子枝神色自若道：“我买船，自然是要出海。”
那船夫连忙摇手道：“今天真不能出海，那天气马上就下雨了，到了海面就是狂风暴雨，危险得很，人会没命的啊。”
聂子枝道：“我知道。”
那船夫见了鬼的表情，一脸“你既然知道那你还不怕死”的不解和疑惑。
船夫继续劝了聂子枝两句，但见他实在坚持。干脆拿起了那钱袋子，拿出金锭子咬了咬，确定是真货后，指着一艘船道：“就那艘船，卖给你了，可不要反悔啊。到时候出海遇到什么事，也别来怪我啊。”
那艘船看上去并不是大，不像是载人的船，更像是出海捕捞的船。
那船夫许是没见过这般看上去不怕死的有钱人，一步一回头地盯着聂子枝和林序看。
把聂子枝两人带到船面前，那船夫就坐在岸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聂子枝和林序没带其他的任何人，从容地从船夫面前经过，从容地上了船。
意识到这两人就想这样开船，船夫终于坐不住了，问道：“你们就两个人啊？”
林序点点头。
船夫惊讶道：“两个人怎么开船啊，两位公子还是别开玩笑了。我把这钱还给你们，你们还是回家去，明天再来吧。”
林序看聂子枝胸有成竹地去了船舱，跟船夫道：“别担心，我们会开船的。”
船夫嫌弃地皱了皱脸，道：“两个人怎么开船啊？船怎么可能走得了。”
林序坐过几次船，一般来说都会安排好几个船手。像他们这样，仅仅两个人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只是林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让船夫放宽心。
等聂子枝从船舱回来时，林序指着他说道：“这位会开船的，别担心。”
哪知聂子枝义正辞严道：“我不会开船。”
林序茫然地转头看向他，问道：“你真的不会开船？”
聂子枝又一次肯定道：“不会。”
那船夫见状，让两人快从船上下来。但聂子枝冷哼一声，并没有在意他的话。那船夫劝得厌烦了，干脆也不劝了，坐在岸边看聂子枝的笑话。
聂子枝走到船边，抓住绳子起锚，随着锚松动，船身摇晃了几下。
聂子枝敲了敲船身，这船竟然摇动几下后就游动了起来，那岸边的船夫见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了双眼，盯着船上的两人。
人群里有人见船开了，嚷嚷道：“凭什么让他们出海，不让我出海？”
“就是，凭什么啊。”
“……”
不满的声音顺着岸边传到了船上，聂子枝当作没听见，悠哉悠哉地不知道从哪搬来两个凳子，他坐一个，另一个林序没坐。
林序站在船边，疑惑地看着水面，他实在想不出来这船是怎么行驶的。
聂子枝知道林序疑惑，却也不为他解答，只是懒洋洋地晒太阳。
林序再三观察后，拿出一些鱼饵，撒向船底。
不一会，丢下鱼饵的地方，冒出几团泡泡，一只鱼从船底游出来，吃下鱼饵后，冲着林序挤出一张笑脸。
聂子枝咳了咳，那鱼又立马收回笑脸，溜船底去了。
林序笑了笑，挨着聂子枝的旁边坐了下来，道：“原来是鱼在驮着船行驶吗？”
聂子枝摊了摊手道：“没办法，我不会开船，这能这样了？”
林序道：“那鱼还没我手臂长，没想到也能驮起这么大的船。”
聂子枝无奈地笑道：“那是它装的，它比这艘船还要大，见到你抛鱼饵，才变小来哄你的鱼饵的。”
浪声滔滔，阳光洒在这艘船上。林序坐了没一会，走到船桅旁边，拉起了船帆。
风吹得船帆直响，林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有开船的氛围。
水面越来越宽，岸边嘈杂的声音早就淡去了，两人坐在船上，等待着这船驶入北海。
在海面上，聂子枝想起什么似的，道：“之前忽略了一件事。”
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林序有些有些犯困，他闭着眼睛问道：“什么事？”
聂子枝道：“北海鲛人族向来不欢迎五大家族以外的人。”
五大家族历史悠远，家底深厚。从五大家族单独建立鸿都门学就可以看出，他们不怎么欢迎五大家族以外的人，就连求学之地也要和其他家族分开。
鲛人族居北海已久，在北海的海域建立了城池，那里灵气充裕，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这样的风水宝地，自然不喜旁人来。
若是以公子玄览的身份，去北海并无问题。但林序这个名字在修仙界查无此人，进入北海极有可能被拦下来。
林序需要一个能进入北海的身份。
他看了看身旁的聂子枝，笑道：“难道我不是世子爷的侍卫吗？”
聂子枝枕着自己的头，映着碧蓝海水的眼睛里停留在林序身上，问道：“难道序哥儿不想换一个身份吗？”
换身份？
林序正要回答，船身剧烈地抖动了起来，那船帆摇晃得发出猛烈的呼啸声。林序的凳子摩擦着地板滑出去好远。
这时候在岸边时还觉得遥远的灰蓝色乌云，也向这艘船扑了过来，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刺目的闪电从天上疾驰而来。
林序双脚用力踩在船面上，那凳子滑出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林序趁此立马站起身，往聂子枝的方向走去。
聂子枝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扶着船桅，往海面上问道：“怎么回事？”
水面处的船身满是泡泡，一条鱼露出个脑袋，颤颤巍巍地咕噜咕噜说些什么。
还没等两人从它那咕噜咕噜声听出个究竟，船身摇晃得更加厉害，那迅疾的闪电直接劈到船面上，聂子枝抓住林序的手腕往后一闪，方才两人待着的船面已然烧焦！
天空乌云一下子密布，闪着哧哧的电光，朝着海面压了下来。
没想到这狂风暴雷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早一些，电光火石之间，就覆盖在海域上方了。
船身还在剧烈地晃动，船底的撞击声沉闷至极。聂子枝抓着林序来到海边，船身下有个巨大的鱼形黑影，时不时地撞着船只。
那鱼形黑影猛地朝船只撞过来，站在船边的两人被撞击的力道震得往后倒了好几步，还没等两人站稳，那天空又劈下一道闪电，翻腾的海水沿着摇晃中压低了船面扑到船面上。
那海水冲击力道太大，聂子枝滚倒在船面上，被他抓着手腕的林序，在他的力道下也滚倒在船面上。
船身还在摇晃，林序被海水冲得睁不开眼，只感觉聂子枝拉着自己在船面上滚动着。
海风像誓要把人从船面上卷走一样，掀起波涛击打着船身。
在狂风中，聂子枝背靠在船面上，林序则被他一只手护在怀里。
聂子枝拿出一张弓，一只脚压住弓身，另一只手拉紧弦。一箭即发，迅猛地朝着天空刺去。
带着黑绿光的箭去世汹汹，刺到乌云的一瞬间，那云便以箭为中心，朝着四周散开。闪电雷鸣也随着乌云的退散而消失。
但船身还在晃动，聂子枝把弓收起来，一只手护住林序的背，一只手护住他的头。
船面的失衡让两人不得不在船面上艰难地滚动着，在那黑影撞击船身的空隙里，聂子枝命令船底的鱼停住，缓缓向后退，与那黑影拉开距离。
林序躺在聂子枝身上，眼前是他交叠着的衣领，他想抬头看一下四周，却被聂子枝轻轻按住后脑勺。
头顶上的声音传来，道：“序哥儿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