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偶丢进背篓里,林序踏上了回家的路。
但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安的夜晚,虽然幻境被不明不白地破了,但危险并没有就此打住。
林序发觉有人跟踪他,不过与制作幻境的人不是同一批,跟踪他的人明显不是修仙之人。他故意走到了一个宽敞偏僻的郊外。
晚风猎猎,不多时,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冲出来,很快就把林序围住了。
这几个黑衣人,个个高大威猛,黑色布料包裹下的肌肉蓬勃有力,看上去极不好惹。
领头人握着剑柄,走向林序,虚伪道:“得罪了。”
隔得近了,林序这才发现此人身上也有一层鬼气,是沾染上的鬼气,故而极淡。
而且此种鬼气,和青殊身上的是,同一种。
若不是近来和青殊相处的时间长,林序熟悉了这股鬼气,一时间也很难察觉。
这群黑衣人看上去有一些蛮横,说罢便一拳向林序挥来。
林序扭头躲开了这一拳,对方第二拳又快速向林序躲闪的地方挥去。
石头般硬的拳头像闪电一般,极速地砸向林序。
林序左闪右躲,拳脚始终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领头人看出自己一个人难以打倒林序,于是向同行的人招招手。
几个人一齐向林序冲来,他脚尖点地,向攻击薄弱的地方冲去,用手臂卸去攻击,穿过了人群,迅速地跳到了一棵树上。
他摘了几片叶子夹在手里,手指发力,叶子一时间化作刀刃般,凌厉地向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闪躲开,叶子深深地插入土里,掀起了一小阵尘土。
领头人抽出腰间的剑,剑身在夜晚里泛着森然的寒光。
林序倏然从树上凌空一跃,衣袍随之飞舞,他脚尖稳稳地踩在领头人的剑尖上,道:“还要再战吗?”
领头人眉头一皱,握紧剑柄,向林序的小腿刺去。
林序微微向后倾,往后方跳落在地上。领头人穷追不舍,林序捡起一块石头,向领头人握剑的手弹去。
领头人吃痛,松开了剑。林序趁机抢过剑,风驰电掣般用剑直指领头人的咽喉。
林序放声道:“不想死就停下。”
领头人僵住,向同行人打了个手势,黑衣人均停止了攻击,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林序叹了一口气,把剑还给了领头人。背上自己的背篓走了。
这群黑衣人都是修行不高,在凡人算得上武功高强了,但比起修仙之人,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们见状,也没有再追,只是低头谈论了两句,便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黑衣人走了,鬼气自然也就没了。林序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的样子。
看来得去怡红楼找青殊一趟了。
——
林序第二天下午去了怡红楼,此时客人不多,看上去有一些冷清。
小生带着他走到了青殊院子的大门前,道:“序哥儿,现在青殊姐院子里有客人呢。”
这倒是一件新奇事了,青殊向来不接待任何的客人,至少林序认识她以来,从没在她院子里见过其他的人。
看着林序有一些疑惑的神情,小生不禁问道:“序哥儿不知道吗?”
林序更加不解,问:“知道什么?”
小生把林序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道:“就是青殊姐的这位客人呀。”
“青殊姐作为怡红楼的花魁,从来不接客,就是因为那位公子。听说那位客人来自大家族呢,家缠万贯,在青殊姐来怡红楼的第一天,就包下了怡红楼。”
虽然这些事情,怡红楼上上下下都知道,但林序几乎没有和青殊以外的人交流,青殊不谈,林序自然也无从知晓。
小生看了看青殊院子的门,确定依旧紧闭着,才道“这位客人以前天天来,就坐在二楼,看着青殊姐。不过后来,这位客人就不常来了,最近半月才来一次。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位客人,就算青殊姐两年来在怡红楼不接客,演出也很少,老鸨也从来不多说什么。”
“但青殊姐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位客人呢。”
许是受小生的影响,林序也低声道:“此话怎说?”
小生摆出一幅“这你都想不出”的表情,道“若青殊姐喜欢这位客人,何缘现在还待在怡红楼呢?”
以这位客人的财力,要接走青殊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看上去这位客人似乎对青殊有意。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但直觉告诉林序,两人的关系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以青殊平时拒男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即使客人富甲一方,青殊不爱见也是不会见的。更别提两人还经常见。
里面的人似乎感觉到门外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天气晴朗,光线良好,林序看见了青殊身后坐着一个人。此人锦衣华服,黑发长发由镶了碧玉的银冠束着,花青色长衫袖口绣的银线在日光下闪耀着,腰间佩戴着白玉环,无一不在述说着此人的身份地位不一般。
青殊见来人是林序,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林序听言进了院子。
水边亭子的桌上,摆着沏好的龙井。青殊给林序倒了一杯,随即坐下来,跟林序介绍道:“这是李雨霖李公子。”
林序不经意地皱了皱眉,这个名唤李雨霖的人身上,也有着与青殊相同的鬼气,他的鬼气比青殊的更甚。
李雨霖自从林序进了院子,脸上难掩怒气,皱着一张脸,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序。但面对青殊时,又摆出一幅神情自若的样子来了。
看着面前的李雨霖,林序很快就反应过来
同源的鬼气,以及能在临安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叫一帮黑衣人来揍林序的罪魁祸首,就在林序的面前。
林序不禁叹气,这两人儿女情长,倒让他倒了霉。
若他不是修仙之人,灵力比一般人强盛,指不定就被闷揍了一顿。
想到此处,林序默默低下头,喝了口茶。他不是个好品茶的人,略带苦涩的茶香味在嘴边蔓延开来,他心里觉得更苦了。
林序的来访,打断了青殊和李雨霖之间的谈话。客气的寒暄之后,三人就陷入了沉默。
三人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率先坐不住的是李雨霖。
他站起身来,道:“一会府里还有些事,我先走了。”在他走过林序身边的时候,林序悄无声息地在李雨霖背后取了一根碎发。
青殊也起身,把他送到了院子门口,才折回来,和林序面对面坐下。
青殊喝了口茶,道:“序哥儿,你今天来得不巧了。”
林序笑了笑,道:“我觉得挺巧的。”
青殊看了眼李雨霖远去的方向,道:“世间之事,总归是讲究天意二字的。”
“适才听小生提起,你与李公子似乎渊源颇深。”
青殊咯咯地笑:“是啊,我与李公子相识已久。”
林序问道:“有多久呢?”
青殊指了指亭边的小河,笑道:“比这条小河还要久。这条小河是怡红楼建成的时候,从外面引来的水。而怡红楼,是十五年前建的了。”
“这样看来,你和李公子是青梅竹马了?”
“算是。不过小的时候,我们也不是很熟。那时候他还很讨厌我。”似乎是想到幼时好玩的事情,青殊咯咯直笑,又道:“有一次,我的风筝掉到了他家的院子里,我隔着一个小洞,叫他捡一下我的风筝。他便不,还说我无聊至极。”
笑罢,青殊的眉梢晕开了一些苦涩,继续道:“哪有他之前天天坐在怡红楼的二楼看我演出来得无聊。”
青殊摆摆手,道:“不谈也罢,后山的桃花开了,我酿了一些桃花酒,我去取来。”
没一会,青殊就抱着一坛酒走了过来。她把茶水挪动一边,放了两个杯子在桌上,盛满。
亭子里霎时间酒香四溢,青殊笑着喝了一大杯,狡黠一笑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喝茶,但他喜欢,每次来我都要装模作样给他泡一壶上好的茶。你不知道,他可挑了,品质差一点的茶碰都不碰。”
林序也喝了一杯,他虽然也爱酿酒,但极少酿花酒。这种花酒淡雅清甜,但度数也并不低,有一些醉人的意味。
今日来怡红楼,林序本意是探究昨日黑夜人身上的鬼气为何与青殊身上的鬼气相同,既然已经找到了答案,林序也就不急不忙,心安理得地在青殊这里喝起了酒。
两人对酒,却没有当歌。林序是不会唱,青殊是不想唱。
淡淡的红霞在她脸颊上抹开,她一杯杯地喝着酒,咽喉烈得发痛,但眼底却清澈见底。
末了,青殊道:“序哥儿,剩下还有两坛酒埋在后院里,你拿回去吧。”
已而夕阳在山,青殊从房里拿出了琵琶,递给林序,道:“序哥儿,再弹一次吧,就上次那首曲子。”
林序了然,拿起琵琶弹了起来。青殊静静地听着。
曲罢,林序道:“你好像很喜欢这出戏。”
青殊莞尔一笑,道“我最喜欢赵五娘背琵琶进京那一段戏。”
赵五娘丈夫进了京,留下她一人在家乡。但不幸来临,赵五娘的父母去世,于是她一路弹唱,进京寻找丈夫。
但青殊不像是这般痴情于爱情的人,林序有一些疑惑,问道:“为什么最喜欢这出戏呢?”
青弯眉浅笑,道:“赵五娘的父母虽然去世了,孤身一人进京,但她毕竟有着自己的盼头。“
“序哥儿,心有归途,就不算是流浪。”
这句话让林序哑然。
作者有话说:
《琵琶记》是元末戏曲作家高明改编创作的南戏,相关内容取自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