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浪潮翻涌不住地往沙滩上拍，发出清脆的响声。时不时有海鸥飞过，但太阳倒并不算太晒，惬意自在。
楚安缔将昏迷不醒的女孩放在沙滩上，回想着陈妃宜临走之前的指引。
“将自己的能量注入她的身体之内，从上至下，根据血液的流动方向，进行安抚。”
楚安缔抬起手指，看不见的能量悄然凝结在指尖，顺着指腹与额头的接触，缓缓地进入了楚远熙的身体之中。
在能量结合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方才打入的那蓝色药剂在楚远熙身体里的分布。
它们集中在手臂的部位，也就是针扎进去的地方，并未如预料那般扩散开来。而楚安缔也猜到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她从未使用自己的能力在别人的身体里运作过，因此动作有些生疏。此时楚安缔慢慢地试图将蓝色药剂“揉”开，可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楚安缔能明显地感觉到，楚远熙在抗拒她的触碰。
她大半的能量都放在了对方的体内，不需说话便能心意互通，即便在楚远熙昏迷的情况下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于是楚安缔缓缓开口：“是我。”
她知道楚远熙已经接收到了自己的信号，可对方的身体还是无意识地保持着将人拒之门外的姿态，让她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楚安缔的表情有一丝迟疑。
是因为……不想见她么。
在良久的僵持之下，楚安缔问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也没有得到对方回应的任何信号。
她看着楚远熙那张依旧皱成一团的脸，神情痛苦至极，可就是不要她伸出援手。
“为什么。”楚安缔有些不明白，怔怔地喃喃自语，“是不愿意看到我吗。”
那又为什么专程来凉城一趟。
又为什么不顾一切地骗她过来。
此刻的楚远熙就在她身边，可她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之隔。
楚安缔压下心头的苦涩，轻声说：“至少先让我帮你稳定能量。等你没事儿了，我会把你送回到妃妃那里去。”
她却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让楚远熙有了动作。
原本安然埋藏在对方体内的能量立即被狠狠地排斥了，楚远熙分明已经虚弱至极，强弩之末，可还是不惜一切地想要将她赶出去。
楚安缔预料不及，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因能量的反噬，愕然地跌倒在地，向后仰坐在了沙滩上。
她看见楚远熙睁开了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除了冷漠，只有嘲讽。
“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想丢就能随时丢掉的垃圾。”
这句话像海风一样，伴随着海鸥的叫声传到她耳边。
楚远熙的声音原本就哑，此刻又因为虚弱而喑哑得不像话，几乎称得上是气若游丝。
可她还是平静地说完了，尽管这耗尽了她的大半力气。
她不知道是何时醒来的，或许方才，只是不想开口说话。
“我是死是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楚安缔发不出声音，只能来来回回地在心中念着这三个字。
不是的。
可她又该如何向眼前的人解释，更何况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已经发生的事不会再因为多说什么而改变，更何况她们的重逢也许本就是个错误。
陈妃宜说药剂的副作用与情绪有关，可以猜到的是，楚远熙是因为见到她，情绪不稳，才会发作。
楚安缔垂眸看着地面金黄的沙子，只觉得她们两人之间，就好像握不住的流沙。
而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自己。
楚远熙突兀地捏紧拳头，身体僵直，像是在克制什么，可最终还是倾身咳出了一摊血。
“咳……”
血点滴在沙子上慢慢晕开，像一副怪异的红梅图。
楚安缔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了，她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碰碰楚远熙，可就在抬手的瞬间又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她声音干涩，“那个药剂，副作用怎么会这么严重。”
楚远熙无所谓地说：“看来你都知道了。”
她抬手抹去唇边残余的血迹，随后倏忽一下子无力垂下，头也歪到一旁，眼神开始逐渐涣散。
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快到楚安缔来不及反应。可她明显地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不论是脸色还是生命体征，都在朝坏的方向发展。面前楚远熙给人的感觉，就是正在流失生命力。
以及能量，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吸取着。
“楚远熙。”楚安缔深深吸了一口气，以连自己都没查觉到的恐惧口吻叫她的全名，“你不许睡，你给我起来。”
她冲上去死死抓着楚远熙的肩膀，可对方仍是人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皮也即将阖上。
潮水再次上涌，将楚远熙的半边身体淹没。那精致的五官被蔚蓝又透明的颜色所笼罩，仿若搁浅的美人鱼。
可美人鱼应该回到大海里去，而楚远熙的归处是天空。|
然而她的最后一丝能量好像也被消耗殆尽了。
楚安缔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女孩的手腕上，而后不惜一切地注入能量。
“楚远熙。”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出来，可嘴角却又挂着笑容，“你为什么总是嘴硬心软，这样会被人欺负的，知道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刚才楚远熙猛地推开她，是因为察觉到了能量正在被副作用快速消耗，怕旁边的楚安缔受到伤害。
泪水仍在下坠，永无休止般，强撑的笑容酸涩不堪。
“像我这种人，哪怕只做一分也会夸大成十分，所以你才会被我骗。”
“你要擦亮眼睛啊。”她平静地说着，嗓子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明明都分开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生活过好，还要服下基因药剂。”
“不论是谁跪在你面前求你喝下去，都让他们滚啊。”她眼眸中的光芒在颤抖，“他们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轻易摧毁她的孩子。
在泪水恰好蒙住眼珠的时候，眼前的人非常缓慢地抬起上半身，然后凑近楚安缔，将嘴唇附在了她的耳边。
这一下触碰轻若鸿毛，却又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楚安缔的心头。
她眼前全是雾气，分明连视线都模糊了，却好像还是看到了楚远熙清浅的笑容。
对方神智涣散，只嘴唇轻轻翕动。
“姐姐。”
可她已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