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远熙浑身僵硬，如临大敌，明明头发上还有好些泡沫没有冲干净，但仍是惊恐而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优哉游哉的女人，左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
她、她太过分了！怎么能在自己洗澡的时候上厕所？！
楚安缔丝毫没有心理负担，轻轻松松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好在她知道小孩有某种莫名的害羞，所以眼神倒是安安分分，一点儿都没往这边偏。
不过随即，她手指撩动裙子，褪下丝袜，口中还哼着某首不知名的小曲儿，慢慢坐下。
“……”
热腾腾的水汽熏得眼睛很舒服，同时也成为了浑身赤。裸的楚远熙仅剩的防线。她本迟疑着想要抬起右手，想要阻隔自己的视线，可偏偏就如此停滞在了空中。
玻璃上模糊的一道白皙颜色，夹杂在黑与褐之中，是……
楚安缔大腿露出的那一寸皮肤。
她就像着了魔似的，不住地盯着那处看，甚至想要抬手拭去玻璃上的雾气，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待那首小曲儿哼完，哗啦啦的水流声便成了唯一的掩饰。
直到女人起身洗手的时候，楚远熙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左手离玻璃，仅余一厘米不到。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就像被滚烫的岩浆烫到了一般，猛然后退两步，让温热的水流径直浇在头上，这才清醒了不少。
而楚安缔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正常地洗完手之后，就出去了：“我买了小蛋糕，洗完出来吃。”
这话说完之后，女孩好像没有回答，又或许是回答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总之，她没太在意。
于是，卫生间内又只剩下了楚远熙一个人。
“对了，明天的家长会，我去不了了。”
餐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小蛋糕，点缀着一颗色泽诱人的草莓，令人食指大动。楚安缔的那一份已经吃完了，剩下一份留给小屁孩。
“……嗯？为什么？”
期中考试之后，家长会是顺理成章的事，全体家长都要到校听年级主任及班主任汇报成绩，如有需要，再一对一地好好谈谈。
“法院的实习要结束了，同事们打算一起吃个饭，送一送我们几个实习生，不去不合适。”楚安缔叹了口气，“本来是后天聚餐，结果临时改成明天了。”
“行。”
女孩吃着蛋糕，低垂着头，眼神不知不觉忽往桌下飘去。
女人换了睡裙，没穿袜子，两只脚丫踩在拖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不过，妃妃可以替我去。”
“肖菲菲？还是陈妃宜？”
“陈妃宜。”
楚远熙当然记得这个人。
在最初被带回家的时候，陈妃宜还跟她通过电话，之后也短暂地见过一面，只是对方似乎忙得抽不开身，没说几句话，就匆匆结束了这次会面。
“到时候别直呼其名，人家比我还大两岁呢，得叫妃妃姐姐，知道吗。”女人谆谆教导，“说起来，你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吗？”
“是什么？”
复苏能力可以综合地分为四大种类：物理、精神、元素、其他。具体意思，就如字面所表示出来的那样，其中，元素复苏是最少见的一种，而物理类和精神类则相较而言更为常见。
这也是楚远熙风元素的稀罕之处。
“是精神类和物理类的混合。具体原理……我也不清楚，毕竟一般都是要保密的，你可以理解为人肉测谎仪。”
“保密？”楚远熙的关注点歪了，“能力为什么要保密？”
女人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为了保护隐私。”
“那我的能力，你不是全都知道吗。”而且，从来没有提醒过她要保密什么的！
楚安缔笑眯眯的，顺便用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放宽心，我又不会害你。”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
对面的女孩当即敏锐地注意到了：“怎么？”
“我在想妃妃的事情啊。”女人支着下巴，“她……算了，不跟小孩儿说这些。”
“……我不小了。”楚远熙不高兴地纠正她，“陈妃宜和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人有些感叹地摇头：“和我没关系。就只是……妃妃识人不清，单恋一个大渣女，不撞南墙不回头。”
楚远熙：？？？
令她惊讶的不是陈妃宜的八卦，而是楚安缔叙述这件事时，再自然不过的口吻。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这又是一对儿ntxl？……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
“怎么，很惊讶吗，没见过同性恋？”女人只当她是年纪小，不懂这些，笑问，“喜欢同性也好，异性也好，都只是一种选择，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性向而大惊小怪噢。”
楚远熙：……
这是在教她不要歧视同性恋？？？
这话说得，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嗯。”女孩最终生硬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那根带回来的棒棒糖早已被吃了个干净，楚安缔看起来很喜欢它的味道，仍是有些意犹未尽：“你从哪儿买的？”
这绚丽的包装还挺眼熟，她想了想，似乎第一次见沈听雨的时候，对方口中叼的正是同样的糖。
“褚素素给的。好吃？”
“还不错。上次我看到沈听雨也吃这个，当时就有点嘴馋。你有空问问素素在哪买的。”
沈听雨？又是沈听雨，楚远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心烦意乱，迫切地想要打听清楚。
偏生她每次追问的时候，女人都只会笑眯眯地回一句“美女的事你少管”，根本就没有任何透露她们之间进展的打算。
楚远熙愈发烦躁，狠狠地吃了一大口蛋糕。
翌日的家长会是晚上六点半开始，而陈妃宜也如约准时到来，替楚安缔来担任家长角色。
大礼堂内，家长和学生的座位是一对一地安排在一块儿的，女孩坐在她的旁边，用余光稍稍打量着她的裙摆。
光论长相，陈妃宜算不上漂亮精致的类型，但眉眼温和，乌发柔顺，别有一股淡然出尘的气质，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给人的印象很温婉。
褚素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满眼放光，楚远熙丝毫不怀疑——要不是碍于她姐就在旁边，褚素素早就扑过来要微信了。
现在是年纪主任在台上发言，被扩音器放大的声音荡得到处都是，以至于悄悄在人群中说小话、看手机也无妨。
褚素素发来微信：“三秒钟，我要这个姐姐的全部信息！！！”
大大的感叹号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确实，她最喜欢温柔类型的，楚远熙一时无语：“痴心妄想。”
褚素素：“我在软件上刷到过她，很确定是同一个人，可惜当时手滑给划走了。楚远熙美女，为了我的幸福，请你现在立刻马上把姐姐的联系方式交出来，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求你了QAQ！！！”
“……软件？什么？”这又涉及到楚远熙的知识盲区了。
“ntxl的交友软件啊，不是，你先别纠结这个，姐姐的联系方式搞快点！”
楚远熙直接关了手机，没再理褚素素，只是瞥向陈妃宜的余光免不了又多了几分打量。
青涩的少女对这个世界总是有着数不胜数的好奇心，尤其是当碰到和自己一样的人时，这种好奇心会便被数十倍地放大。
褚素素毕竟跟她同龄，虽然理论知识丰富，但本质也就是个只会在口头上逞强的小屁孩儿罢了；可陈妃宜却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与其说是对她本人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好奇成年人的世界。
只是没想到，这番视线却被捉了个正着。
陈妃宜原本目不斜视，专心地听着年级主任的发言，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轻声开口：“怎么了？”
“没事。”楚远熙摇头，低声回答，赶忙将自己的情绪尽数掩藏。
她不了解身边人的能力，以至于她并不知道，即便是呼吸略微加快了一些，抑或是心脏在胸腔内跳动得稍稍剧烈了一点，落在对方的耳朵里，都明显得犹如天空中落下一道惊雷。
陈妃宜只消心念一转，就知道女孩在说谎，但她并没有戳破，只是笑了笑，而后将头转了回去。
年级主任的演讲总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回到班级内，等着班主任及各科任课教师找家长一对一地聊聊孩子的情况。
老师们优先关注成绩垫底的孩子们，而楚远熙这回考得还可以，也没什么可以对家长说的。
她和陈妃宜看着教室内人头攒动，纷纷攘攘，一时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由对方率先打破了沉默：“那边那个女孩儿，跟你关系挺好的？”
她说的正是经常上课睡觉、顶撞老师，现在正被家长、主任连环大批。斗的褚素素同学。
“啊、还行。”
陈妃宜道：“她刚才问起我了？”
楚远熙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本能地摇头否认，却见她眼中含笑：“别否认。安安没跟你说吗？我能辨别谎言。”
“……”
女孩只好点了下头。
“现在的孩子热情又大胆……真好。”
陈妃宜轻抿唇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出了神：“记得我高中的时候，遮遮掩掩，敏感多疑，根本不敢让身边的人知道性取向。”
她对这个话题并不避讳，落落大方，并且一眼就看出了褚素素的心思。
对于这样的洞察力，楚远熙无所适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什么她们都有这种辨别出同类的，不同寻常的嗅觉？
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种直觉。
可没想到的是，陈妃宜话锋一转，像一根锐利的矛，直指楚远熙：
“你呢？你姐姐知道吗？”
此话一出，眼前的女孩登时像只炸了毛的小狮子，谨慎而又略带防备地同她对视。
“你指什么。”她佯装不懂。
……可，既然被看出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在人肉测谎仪面前，谎言当然是败下阵来。
半晌，楚远熙收起表情，沉闷而又烦躁地摇了摇头，算是默认了：
“你……你别告诉她。”
“那肯定。”陈妃宜失笑，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当然知道楚远熙在想什么，于是俏皮地开了个玩笑，“你也不会跟组织里的人乱说我的事，对吧？”
“……当然。”
陈妃宜伸出手，攥成拳头：“那我们就算是同一战线的了，来。”
女孩迟疑了片刻，也僵硬地伸出拳头，跟她轻轻碰了一下；那一瞬间，心中确实轻松了不少。
等到家长会结束，已经将近十点了。
陈妃宜是开车来的，停在了学校外面；车身低调而不失优雅，跟她的气质还挺吻合的。
她顺理成章地载楚远熙回家。
帝都的夜空繁星点点，闪烁着细碎而又遥远的光芒，衬在月亮旁，像戒指上点缀在周边的碎钻。
车内放的是一首安静的钢琴曲，节奏舒缓，楚远熙稍稍听了一会儿，辨认出这是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
以前学钢琴的时候，她曾经弹过这首曲子。
“你挺乖的，你姐姐应该很省心。”陈妃宜忽然开口。
聆听音乐的思绪被打断，女孩抿唇想了想，觉得“省心”这个词显然跟自己挨不上边，不然楚安缔也不会总是对她那样：“没有。她老打我……”
陈妃宜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笑道：“安安这么暴力？不会吧，她明明很温柔的。”
“温柔？”楚远熙扶额，满腔不服的情绪油然而生，“你知道吗，她每天换着花样买各种水果，菠萝榴莲桔子……然后再用它们砸我！”
气！死！人！了！
车内的镜子映出女孩鲜活的表情。
聊别的话题时，眼神都是冷酷而平淡无波的，可一旦提到楚安缔，就犹如颗颗看不见的石子落入水中，漾起波纹圈圈。
尤其描述楚安缔是如何“压榨”她的时候，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灵动而又咬牙切齿，好似化不开的冰山倾覆于岩浆之上，融化转暖。
虽然如此，但语气中的嫌弃与不满并没有到达眼底。
口是心非。
陈妃宜将这一切尽收眼中，什么也没说，只是明明都快到家了，却忽然调转车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去。
“这是？”楚远熙深吸了口气，侧眸。
车窗稍稍开了点缝，灌入一阵凉凉的风，吹拂着陈妃宜的左脸：“我在想，你或许会想去接安安回家。”
女孩不解：“嗯？”
这话怎么说？
陈妃宜语气和蔼：“她今天跟同事聚餐，实习生免不了要被灌酒，到时候醉醺醺的，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这话其实并不成立，因为楚安缔并不是普通人，而是有能力傍身的复苏者，会陷入危险的可能性很小。
可女孩根本没往这一层上面考虑，听陈妃宜一提，她的心便如同被揪了起来一样，低声问：“是、是么。”
“所以？”
陈妃宜在征询她最后的决定。不过，凭她的观察，对方的答案百分百是肯定的。
果然，女孩想也没想，掏出手机：“我现在查地址，麻烦你了。”
楚安缔昨天顺嘴跟她提过一次餐厅的名字，因为比较特别，所以还残存在记忆中，她很快就搜到了地址及路线。
“你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结束了没？”陈妃宜温和地提醒道。
楚远熙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切换到拨号界面：“对，我现在就打。”
陈妃宜又将车窗开得大了些，同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小孩……
还真对安安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啊。
【作话】
褚素素&陈妃宜：真的是用尽生命在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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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后暂定0点日更，之后改时间/有事不更会请假，放心跳坑～
拉着安安姐姐给所有人一个大亲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