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手撑在洗手台上,冰凉的触感跟心底的燥热交织,让她几欲发疯。

  身后是明亮的镜子,将她白皙纤瘦的背影照进去。皮肤上沁出薄汗,在她难以自抑地扭动时,镜子也被染上了一层浅雾。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还未散去,花弦眼睛都是湿的,沾着水珠的睫毛微垂,灯光照下来在眼尖处打上一片阴影。

  顾禾吞吞吐吐做自己的事,听到压抑的闷哼后想要看清花弦的表情,却撞进她水波流转的眸子,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她微仰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领,像开到荼蘼的花朵,经过了雨水的洗礼后,展示着最后的娇艳。

  许是花瓣太过娇嫩,承受不了雨水的重量,此刻微弯枝叶,凝在上面的水珠要掉不掉,泛着奇异的光泽。

  顾禾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将水渍卷进嘴里,起身去吻花弦。花弦靠在镜子上,睁着迷蒙的眸子看她,手无力的推拒着。

  “阿禾,我坐不住了。”

  洗手台本就湿冷滑腻,现在更是连人都兜不住,要不是花弦一直用力撑着,只怕早就滑下去了。

  顾禾还有三分醉意,平时不肯表露的情意藏都藏不住,整个人脱了戾气和阴鸷,看花弦哪哪都好,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我抱你出去。”

  出去?出哪去?花弦脑子乱哄哄的,但还是乖顺地圈住顾禾的脖子,像吃了桉树叶的考拉一样,呆呆地由她抱起来。

  顾禾虽然平时忙的脚不沾地,但有空就会锻炼,虽然抱起跟她身高差不多的花弦很轻松,甚至能空出一只手开门。

  卧室没有开空调,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花弦就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往顾禾怀里钻去。

  顾禾乐得她这样,圈在她臀腰上的手收紧,步伐稳健的走到床边,把花弦放到床上。

  花弦就要往被子里钻,肩膀却被按住,顾禾把床头的链子拿过来,细心地扣在她手腕上。

  花弦:“……”

  顾禾看着她眨眼,好看的丹凤眼温润,但情绪藏的深。

  “你根本就没醉对吧?”

  顾禾微微俯身,手伸到她脸上,轻轻摸着她的脸。

  “我醉了。”手指游移到唇角,撬开花弦的红唇,“阿弦,你会照顾我的对吗?”

  顾禾的眼睛极为好看,平时总是氲着一股冷意,所以看起来不好接近,但现在她就那么直白的盯着花弦,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面容。

  面含春水,唇瓣微红,发丝凌乱地垂在肩膀和胸前,怎么看都不正常。

  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花弦想。

  她受不了顾禾赤果果的目光,视线飘向别处。

  被这样炙热的眼神看着,花弦感觉体内的燥意又增加了几分。

  她们甚至没有任何接触,仅仅是一个眼神,她就已经心绪翻涌。

  怎么会这样?

  顾禾把按着她的唇瓣,巴巴地又问了一句:“我喝醉了,头晕的厉害,阿弦会顺着我的对吗?”

  花弦说不出拒绝的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她说错了,并不是没有接触,顾禾的手指还在她嘴里。

  顾禾夹住她的舌头轻拽,凑上去吻她,浓墨般的眼睛里划过浅淡笑意。

  丛牧说得对,有时候适当示弱,才能达到目的。

  顾禾还是有些醉意的,但更多的是借酒装疯,胆子比平时大了许多。

  除却信息素暴走,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在这事上对花弦算是温柔,从来不会伤到她。

  有时候克制隐忍的太过,眼中明明燃着烈火,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花弦看了都替她觉得累。

  现在不累了,因为“喝醉”后的顾禾,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花样翻新,恨不能用尽一切手段让晚上的时间延长,最好永远不要有天亮的时候。

  花弦背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轻微躬身的时候,好看的蝴蝶骨就会凸起,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顾禾二话不说咬上去,在上面辗转停留,留下殷红的印记。她不会给花弦飞走的机会。

  顾禾的体温偏低,身上又没任何遮挡,贴上来时冰冰凉凉的,正好中和了花弦过于炙热的温度,让她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阿禾,我……”

  顾禾用手堵住她的嘴,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头跟自己接吻。

  她知道花弦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听。夜这么短,怎么能辜负良宵?

  花弦唇角发酸,这是第一次因为亲吻感到累。

  顾禾似乎对她的嘴巴有种特别的迷恋,做什么都要先啃两口,导致她的唇不仅红/肿不堪,连舌头都麻木了。

  这个吻尝不出味道,但成功让花弦忘了她想说什么,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被顾禾欺负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她搓扁揉圆。

  晨光熹微时,顾禾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声音柔和:“不闹你了,要是累着我会心疼的。”

  花弦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眼角泛着红,跟脸颊上还没落下去的红晕连城一片,雨后春桃一样诱人。

  听到顾禾的话后,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手动了动实在没力气,像挠痒痒一样在顾禾腰上掐了一把。

  顾禾低头看她,咬着她的耳垂:“怎么,还想继续?”

  花弦立刻转身背对着她,把自己藏进被子里,顾禾笑嘻嘻的凑上来,从后面抱着她,唇贴在她的后颈上。

  “睡吧,晚安。”

  虽然但是,已经早上了。花弦懒得纠正她,不过几秒就睡着了。

  顾禾脸上的笑容隐去,眸色幽深,犹如深不见底的湖水。

  花弦睡得迷迷瞪瞪,醒来时屋里光线昏沉,静到心里撒谎。

  刚睡醒时大脑有个短暂的空白期,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等缓过劲来才慢慢坐起来。

  身旁的位置已经没人了,被子冰冷,想来顾禾离开了很久。

  敲门声响起,得到花弦的允许后,谢蓉推门进来,顺手把灯打开。

  走过来后把手里精致的吃食放到小茶几上,问:“小姐,您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花弦身体还疲累着,没什么食欲,对谢蓉道:“先洗澡。”顿了一下又问:“你家大小姐呢?”

  谢蓉:“很早就出去了,一天都没回来。”

  花弦料想是公司有事缠住了顾禾,没再说什么。

  自从顾禾接手顾家的公司后,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要说她不努力,又每天殚精竭虑,即使是刚把花弦绑回来的那段时间,她也天天去公司处理事物,从来没落下过一天。

  态度方面绝对端正,不仅不敷衍还很拼命,但公司的效益就是一天不如一天,越来越糟。

  外人谈论时也只能叹一句她没有掌管公司的能力,不是这块料。

  但花弦知道,事实绝不是如此。

  首先大众认为顾禾能力平庸,不堪大用就是错的。

  但知道归知道,她从来不去探究。无论顾禾是因为什么要整垮自己家的公司,这都跟她没关系。

  她只需要苟着把任务完成就行了。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顾禾阴晴不定,一时一个想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降低黑化值。

  想到这里,花弦无声叹气,解开手上的链子下床,脚踩在地毯上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个趔趄就往地上栽去。

  腰酸腿软,睡了这么久好像并没有缓解多少。

  谢蓉就在旁边,她是绝对不可能让花弦摔倒的,眼疾手快的抱住花弦,就算不合规矩也没办法。

  花弦低声跟她说谢谢,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她把谢蓉当妹妹看,对方见过她各种狼狈的样子,就算看出她因为什么站立不稳也没什么。

  谢蓉看她一眼,触电般弹开,随后又觉得自己做的太明显了,嗓音干涩地问:“需要我扶您过去吗?”

  花弦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至于这么脆弱,等这阵酸软劲过去,应该没那么艰难了。

  谢蓉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大小姐对花小姐的占有欲,要是被她看到,别说以后不能再在顾家干下去了,荔城还有没有她这个人都难说。

  只是她不知道,顾禾与她只有一门之隔。

  门并没有完全关上,她站在那里,什么都看得见。顾禾脸色阴沉,紧紧捏着手里的花,手背上青筋暴起。

  屋子里透着温暖的光,但那些似乎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不过三五步距离,她却好像永远被隔在花弦的世界之外。

  花弦对谁都能这么温柔,却吝啬于给她一个笑容。

  顾禾头痛欲裂,这几天加起来没有睡超过十个小时,昨晚和今天又喝了酒,现在脑子里像是搅着一团浆糊,耳边嗡嗡响,好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手里不知名的花被捏碎了枝干,叶子掉在地上,花朵也蔫吧起来,没了之前的鲜活。

  花弦坐了一阵,感觉腿恢复了些力气,起身往浴室走去,只是随便一看,就看到了顾禾阴郁的脸,她吓了一跳。

  “顾禾,你回来了怎么不吭声?”

  顾禾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耳边嗡鸣,只看得到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和微蹙的眉头。

  果然不想看到她,不仅连名带姓的叫她,眉宇间还透着不耐烦。顾禾低笑,唇角的弧度和眼底的冷,极不协调的同时出现,将她分割开来。

  花弦的心没来由地一跳,感觉房间里的温度都冷了下来。

  顾禾推开门走进去,把手里的花摔在茶几上,谢蓉一看要糟,也顾不上许多,低着头走出来,还不忘带上门。

  花弦猜她可能误会了什么,问:“你别误会,我下床的时候没站稳,蓉蓉只是扶我一把。”

  顾禾又笑,唇角却是下压的,眼中冷意更盛。

  “蓉蓉?叫得好亲热啊,我都嫉妒了。”

  她很少这样明显的表露心情,这样说并没有让花弦放下心来,反而更加紧张。

  “谢蓉只是扶了我一下。”花弦没出息的改了口。

  顾禾并不怎么在意她改没改口,她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谁帮你解的链子?”

  花弦:“我自己。”

  顾禾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腕,摩挲着上面的红痕,“手都肿了,疼吗?”

  花弦不确定她是什么想法,诚实地摇摇头说不疼。

  顾禾把她扯进怀里,声音温柔中带着危险:“为什么解开链子,不是说会听话吗?”

  “我想去洗个澡,出了些汗,有点不舒服。”花弦心里没底,问什么说什么。

  “这样啊,”顾禾捏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花弦疼得皱眉,刚要开口就听她说:“为什么要跟谢蓉走得那么近,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是故意惹我生气吗?还是你想让她放你离开,所以故意勾引她?”

  花弦有些不舒服,她闻到了顾禾身上的淡香,但皮肤还是被刺痛,至于原因,除了她身上的黑化值,不做他想。

  即使有信息素抑制,顾禾的黑化值还是能伤到她,可想而知她此刻有多生气。

  花弦本来想据理力争,突然就没了脾气,跟一个不理智的人有什么好争的,或许她要的只是一个拥抱罢了。

  “不是你说的这样,你别把我想的这么不堪,我没想过离开这里,也不会去勾引别人。”

  花弦伸手抱住她的腰,好像比前几天瘦了,她到底有没有在吃饭?

  顾禾感受到怀中的柔软,翻涌的怒气稍微平息,但仅是这样远远不够,不过瞬息她就被突然不受控的信息素裹挟,仅有的理智崩溃。

  她捏着花弦的下巴,垂眸俯视她,眼中沉着郁气,不待花弦反应,就拽着她走到浴室,把她按到镜子前。

  “你好好看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这样不算勾引吗?”

  花弦被迫望向镜子,拉扯间身上的睡裙已经有些凌乱,大半个肩头滑下去,露出胸前脖颈一片吻痕,眼中凝着雾气,眼尾殷红,唇瓣也比平时更红,给人一种无辜的脆弱感。

  是个人就会动心,顾禾想。

  她狠狠搓着花弦的左臂,把白皙的皮肤搓红了也不放手。

  除了左胳膊,谢蓉还碰了花弦哪里?

  顾禾头更疼,感觉有很多人在说话,镜子里她们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花弦,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喃喃的重复着,狠狠咬上花弦的腺体,变得尖利的犬齿刺进去,没有注入信息素,但却咬着那处凸起不放。

  花弦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这样干咬比注入信息素标记疼一万倍,再加上黑化值的影响,让她本来就难受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她挣扎起来,但顾禾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箍着她,让她不能挪动半分。

  “别动,不然我就完全标记你!”

  顾禾只是威胁,她心里其实也是怕的,怕花弦不情愿,怕自己的劣质信息素玷污了花弦。

  从前一直想,只要时间久了,花弦总会甘愿的,她等得起。

  但近来越来越想把她完全变成私有物,每次看着她的腺体时,都恨不得咬上去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是不是只要成了她的omega,她就永远不会想着离开了?

  顾禾昏昏沉沉地想,她的脑子混乱不堪,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钝器击打,一下一下疼得她心烦意乱。

  花弦也好受不到哪去,皮肤上的刺痛越来越明显,后颈处的疼痛也在加剧,顾禾又不肯放过她,双重打击下她晕了过去。

  怀里的人软软地倒在自己怀里,顾禾放开花弦的腺体,眼中情绪复杂,痛苦纠结,煎熬得她心口疼起来。

  “为什么不肯听话呢,我对你不好吗?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求你别离开我。”

  顾禾把脸埋在花弦颈窝,声音带着茫然和痴迷,像是陷入梦魇的呓语,又像信徒虔诚的祷告。

  花弦哪哪都不舒服,睡得极不踏实,身上潮湿阴冷,旁边就有一个热源,但她靠过去身上又会疼,只能蜷缩起来,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小小一团。

  顾禾也没好到哪去,她能感受到花弦就在身边,想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安眠。但她没有任何力气,连手指都动不了。

  两人同时陷入梦魇,一个困于自己的心魔,一个则是被身边人影响,跟她一起被执念折磨。

  花弦是被疼醒的,眼睛酸涩难忍,半天才适应刺眼的光线。往疼痛来源处看,左侧胸前赫然躺着一株莲花,合在一起的花瓣又打开了些,周围缠绕着黑色的藤蔓,快要将莲花完全包围。

  顾禾皱着眉轻哼一声,花弦吓得一个激灵,心里立刻浮上一个可怕的想法。

  昨晚谢蓉只是扶了她一把,顾禾就发了那样大的脾气,要是被她看到自己胸前这么大一朵莲花,指不定会疯成什么样。

  眼看着人要醒,花弦翻身下床,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夺门而逃。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绝对不能让顾禾看到这朵莲花。

  毕竟之前没这玩意儿,回来后莫名就有了,以她疑心病重的程度,绝对忍受不了。

  谢蓉出门买菜,房子里只有她跟顾禾两人,花弦到处看了看,发现没什么能藏身的地方。

  反倒是远离顾禾后,身上的刺痛感消失了。

  脚步慌乱的在院子里寻觅,最后花弦凭着记忆,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

  大门口后面长着一片苍柏树,虽然已经秋天了,但依然葱郁,又是视野盲点,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蹲在里面,利用繁茂的枝叶遮挡自己,花弦低头看去,没了黑化值的影响,胸前的莲花已经淡了些,再过不久应该会消失。

  周围一片寂静,花弦巡视了一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这朵花出现的莫名其妙,一夕之间就长在了她的血肉里,明明她自己也是受害者,现在却要为此东躲西藏。

  但她也知道,就算解释了,顾禾也是不听的,除了躲在这里等它自己消失,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这块肉剜掉吧?

  花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这血腥的想法从脑子里摒除出去。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花弦为自己加油打气,蹲在苍柏树后抱着腿,用外套把自己裹住,抵御突然变冷的天气。

  空气湿冷起来,乌云堆积在天边,闷雷一声声响着,花弦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去。

  昨日天气也是这般阴沉,阴了一天都没下雨,怎么偏偏今天就下,难不成连老天爷也要欺负她?

  人艰不拆的道理懂不懂啊?!花弦心里咆哮,发泄完了之后也只是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雨点一滴滴落下,落在花弦身上,所幸不是倾盆大雨,倒也还能坚持,雨势彻底变大之前,花弦胸前的莲花消失了。

  花弦心里一喜,刚要起身回去,头顶就传来顾禾的声音。

  “找到你了。”

  许是浸了雨水的缘故,她的声音缥缈幽沉,但落在花弦耳朵里,却比这几天的空气更加潮湿阴冷。

  花弦心尖震颤,连肢体都有些不受控制了,起身的时候蹲麻的腿使不上力,直直扑到顾禾身上,顾禾伸手捞了她一把,使她不至于跟地面亲密接触,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动作了。

  顾禾虽然弯着腰,到底站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花弦,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郁气。

  花弦知道她肯定误会了,刚要解释,就被强硬地打断。

  “先回去,淋了雨会生病的。”

  听语气没什么不对,也可能是雨声掩盖了她声音里的冷。

  两人一同回去,谢蓉也刚好回来,看到淋成落汤鸡一样的两人,抖伞的动作一顿。

  这是什么新情趣?

  顾禾牵着花弦的手径直往房间走,不忘吩咐谢蓉煮碗参汤给花弦。

  谢蓉说了声好,把伞放下就开始开火,一刻都不敢耽误。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花弦没来由地颤栗,甚至不敢去看顾禾的表情。

  顾禾背抵在门板上,鸦羽般的睫毛带着湿气,压在眼睛上看起来有些沉重,所有情绪都被隐藏起来。

  但越是安静花弦心中越是不安,她总觉得顾禾只是在压抑情绪,一旦压不住,就是火山爆发之势,所有生物将在顷刻间覆灭。

  “你不是说你不会离开吗?为什么要骗我?”

  接连两句质问都不是强势的语气,花弦稍微心安,转身看她,却见顾禾身体颤抖,脸色煞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花弦梁莽扶住她,解释道:“我没有想离开,相信我好吗?”

  她知道顾禾对她的信任很稀薄,但这个时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莲花的事不能说,解释起来也是苍白的。

  顾禾猛然掀开眼皮,睫毛轻颤着,“如果不是大门有密码你出不去,恐怕现在你早不在这里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睡醒不见花弦顾禾就慌了一下,找遍整个屋子都不见人影,她只好查看监控,花弦是径直往大门口走的,没有一丝犹豫。

  这里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顾禾觉得好笑,唇间溢出笑声,伸手圈住花弦,唇在她眉间轻蹭。

  “是我昏头了,骄阳怎么会喜欢淤泥呢?”

  花弦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下一秒顾禾身上就散发出浓烈的信息素,是能把人熏晕的香味。

  还没反应过来,颈侧传来刺痛,信息素注入身体的不适传来,花弦四肢发软,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顾禾完全标记。

  因为是终身标记,所以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花弦的信息素也完全被诱发出来,顾禾才停止。

  “我是异种alpha,我的信息素是最低劣的,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但我喜欢你,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顾禾的声音染上哭腔,含着巨大的哀恸。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我以为我遇见了太阳,但你也只短暂的照亮了一下,你不是属于我的。”

  “你怎么能不属于我?你一定要属于我!”

  顾禾犯了癔症一样,紧紧抱着花弦,舔舐她被咬破的腺体。

  “我从前想,只要我对你足够好,总有一天你会看看我,哪怕只是怜悯也好。所以我小心翼翼呵护你,事事顺着你,从来没有强迫过你。”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顾禾低笑一声,声音在花弦耳畔响起,像是从地狱吹出来的风。

  “无论我怎么做,你都要离开我对不对?!好啊!既然你不珍惜我的好,那我就让你成为我专属omega,永远臣服于我!”

  顾禾的声音里有压抑痛苦,也有完全标记花弦后隐秘的兴奋,但花弦的思绪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体内的alpha信息素折磨得她欲生欲死,疼痛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作为具有安抚信息素的顶级omega,花弦排斥的身体排斥一切带有攻击性的东西,顾禾的信息素也包括在内。

  有一句话顾禾说得对,她的劣质信息素不配注入花弦体内,即便不是异变而来,她也不配。

  如果不是花弦执意留下,回到花家,她会是所有顶级alpha争夺的对象,顾禾这样的还真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花弦抓着顾禾的胳膊,看她一眼后晕了过去。

  顾禾的信息素跟她的人一样,十分霸道,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搅得花弦不得安宁,疼痛非常人能忍。

  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花弦半梦半醒,连睡着都成了奢侈。

  顾禾自己高烧不退,还要见此照顾花弦,这期间花家的人联系了她好几次,她心烦意乱,理都没理一下。

  花弦足足躺了五天,醒来嗓子烧坏了,原本空灵清脆的声音变得粗粝难听,像破风箱似的,她自己听了都厌恶。

  顾禾当时失了理智,没想到会造成这种后果,面对一言不发,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的花弦,心里一阵一阵地泛疼,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除了嗓子坏了之外,没别的问题,花弦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顾禾说什么她也理会,但不会主动找话题。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有了顾禾的信息素的原因,她没再感受到过顾禾的黑化值。

  转眼她重新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从初秋到深秋,气温一天天降低,她跟顾禾的关系也一样。

  从前虽然顾禾怨她恨她,但到底有牵绊,她也有那个想要获得她的信任,降低她的黑化值的心劲,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花弦的热情跟这场高烧一起退去,被几场秋雨浇的一分都不剩。

  现在即便躺在同一张床上,也是相顾无言,她排斥顾禾亲她抱她甚至做更亲密的事,但是心中再没了悸动,也不会再患得患失。

  冬至的时候,谢蓉包了饺子,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一起吃,谢蓉也察觉到两位小姐之间出了问题,所以努力活跃气氛。

  顾禾吐出来一枚硬币,谢蓉眼睛一亮,道:“这是我特意包进去的,会给吃到的人带来好运。大小姐,你可以许个愿。”

  “许愿?”问的是谢蓉,看的却是花弦,只不过花弦默不作声地吃着饺子,自始至终没看她。

  顾禾失望地收回眼神,沉思几秒,说道:“我希望花弦能够快乐。”

  花弦听她提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她一眼,缓缓勾起一个淡笑。

  “谢谢。”

  只有两个字,顾禾失望的同时心里产生了愠怒,不等花弦吃完就拉着她进了卧室。

  花弦眼神平静地看她,问:“怎么了?”

  听着花弦粗粝的声音,顾禾心里的火瞬间灭了,她的心里浮上愧疚,捏着花弦手腕的手放松力道,拥住了她。

  “对不起,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但你能不能别再恨我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很难受。”

  顾禾顾着自己自以为是的面子,道歉的话憋了这么久才说,说出来之后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天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我真的以为你走了,我害怕,阿弦,我真的很害怕。”她收紧手臂,抱得花弦喘不过气来:“我只有你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那我就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花弦眼神没什么波澜,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禾禾,这世上没谁离了谁不能活,我们都要学着坚强一点。”

  顾禾瞬间紧张:“你要离开我是不是?你不肯原谅我,还是要离开我!”

  花弦轻抚她的后背,去吻她颤抖的唇,顾禾感受到她的柔软,微张着唇由她探索。

  两人亲的难舍难分,从门口到床短短几步,硬是走了将近十分钟。

  不知是不是心有愧疚,顾禾格外温顺,无论花弦做什么都不反抗,把自己放在被动弱势一方。

  花弦从她的眉骨开始亲吻,交换一个深吻之后,啃咬她的锁骨,在上面留下两排整齐的牙印。

  顾禾的信息素溢出来,但对花弦的作用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大,她甚至还能理智的一步步进行。

  顾禾情到深处,一遍遍叫着花弦的名字,流着泪让她原谅自己。

  花弦吮掉她的眼泪,似乎十分珍视她。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外面呵气成冰,室内却火热旖旎,昏暗的夜灯下,两人身影交叠,直至天明才停止纠缠。

  雪下了一夜,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幸好没有太阳,花弦醒来的时候还没化。

  花弦看见雪想起了些被遗忘的记忆,她盯着一地雪白,唇边噙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喜欢雪吗?”顾禾替她掖了掖被子,不经意地问。

  花弦沉吟,点了点头。顾禾不语,眸色沉了几分,不知在想什么。

  谢蓉来敲门,说是有客来访,还不等她说是谁,花弦回道:“让他们在客厅等一会儿,我们洗漱一下就出去。”

  顾禾没问她是不是知道来的是谁,心里却隐约不安。

  花弦没再像往日一样穿睡衣,而是从衣柜中挑了一条丝绒束腰连衣裙,还化了淡妆。

  顾禾越发不安,问:“今天怎么想着打扮了?”

  “不是有客人来吗,总不能素面朝天的出去吧,不是待客之道。”

  顾禾看着她眉宇间不经意露出的喜悦,心里回一句“是吗”。

  出去时顾禾才知道,为什么会无端感觉到不安。

  客厅坐着很多人,所有跟她和花弦有关的人都来了。

  花滢看着瘦成一把骨头的姐姐,别提有多难受,走上去抓住她的手。

  花弦摸摸她的头,道:“姐姐没事。”

  听着姐姐粗粝难听的声音,花滢彻底怒了,看顾禾时眼里要喷出火来。

  “连馥,给我狠狠教训她!

  她身旁站着的冷酷女人上前,狠狠一拳砸在顾禾肚子上,又给她一脚,顾禾飞出两米远,砸在地板上面色痛苦。

  花弦朝花滢摇摇头,然后走过去扶起顾禾,淡淡道:“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见谅。”

  顾禾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紧紧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你要跟他们走是不是?”

  花弦没有回答,代替她的是顾弘之的咆哮。

  “逆女,往日你怎么疯我都纵着你,这次你要是不把花大小姐还给花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花儒诚本就不待见顾家的人,见花弦出来便要带她走,黎梨见女儿短短时日瘦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走过去推开顾禾,把花弦揽进怀里。

  “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妈妈,能再见到你真好。”

  这是花弦的真心话虽然是养女,但花家夫妇对待她如亲女儿,她还以为上次自己执意留下伤了他们的心,没想到他们竟然愿意来给她撑腰。

  顾禾扑上来拽住花弦的衣角,惊慌失措:“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

  “是啊,我说过。”花弦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什么:“可你不信,你对我半分信任都没有,那又何必互相折磨呢?”

  顾禾抓着她的手不说话,脸色苍白,嘴唇发抖,看着可怜极了。

  花弦推开她的手,冷静淡漠:“顾禾,不要消磨我对你最后的爱意。”

  顾禾颓然地垂下手,捂着肚子蹲到地上,额上冷汗直冒。

  “爸妈,滢滢,我们走吧。”

  花滢挽住花弦的胳膊,开心地跟她一起往外走,顾禾顾不上肚子里天翻地覆的绞痛,冲过来抓住花弦的手,用尽全身力气阻止她离开。

  “不要走,不要走,我错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求你不要离开我。”

  她泪流满面,花弦温柔地擦掉她的泪,给了她一个拥抱。

  “等你学会怎么尊重人,怎么爱人再说这些吧。”

  花儒诚虽然已经是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但长得高大英俊,一八五的身高很有压迫感,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顾老板,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女儿,否则顾氏就没必要存在了,懂吗?”

  顾弘之冷汗都冒出来了,连连点头说懂,上前粗鲁的拉开顾禾。

  顾禾的泪汹涌而下,扯着嗓子吼:“你走了我就自杀,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花弦脚步一顿,转身看她:“拿自己的生命威胁别人,是懦夫的行为,你自己的命你都不珍视,又怎么指望别人珍视呢?”

  说完随手拿起一枝旁边柜子上放的鲜花,抬手一掷就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如果我想离开,你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我的,所以我说不离开你不是哄你高兴的谎话。”

  简单为自己证明之后,花弦头也不回离开。顾禾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渐渐停止挣扎,顾弘之放手后她就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留在那朵钉在墙上的花上,眼前逐渐成了黑色。

  这小小的一院围墙困不住花弦,她那时是真的想留下。

  当时为什么不相信她呢?

  为什么不相信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猛一的微笑(* ̄︶ ̄)

  这本完结想写个短篇调剂一下心情,所以大家能不能给我的预收《桃花马上请长缨》点个收藏?(扭捏)感谢在2022-08-2920:30:18~2022-09-0122: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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