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猛地回头,身后是黑雾遮面的云朝。

  虽然身形还是那个身形,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将面容遮去,就完全成了花弦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问:“你是几时发现我在跟踪你的?”

  云朝伸手,纤细的手指拈着一颗还带着水渍的扶桑树种子。

  花弦有些赧然,没想到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竟然都被发现了。

  云朝一步步走近,即使面容模糊,看不清情绪,花弦还是感到一阵压力,忍不住后退。

  两人你进我退,直到花弦快要碰到棘藤树的时候,云朝才猛地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然后花弦就看到,原本一动不动的树竟然活了过来,身上长满尖锐的刺,藤条绞在一起,将树枝扎得千疮百孔。

  “不要乱动,这树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邪物,被它碰到,任凭你法力再强,也只能沦为它的盘中餐。”

  花弦隐约听说过,但她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东西。

  不待她缓神,云朝又说:“你把这个东西放入我体内,是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花弦一怔,连忙解释:“不是的!这颗种子还是死物,只用来追踪你的行迹。”

  扶桑树种子是可以让人怀孕,但她得先把自己的血滴上去,这样才能激活它的活性,现在还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种子。

  云朝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扶桑树种子捏在手里,然后抱住花弦的腰,袖子一挥两人便到了一处宫殿。

  光线昏暗,一切都仿若隐在雾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装饰很奢华。

  殿中陈设考究,用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和紫珊瑚照明,帷幔不似飞霜殿的厚重,似是轻薄但遮光性很好的鲛纱,就连窗纸都绝非凡品。

  花弦还没欣赏完,云朝便把她扔到了床上。

  花弦:“???”这么大一张床我刚才怎么没看见?

  云朝俯身而来,手中扶桑树种子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她当着花弦的面咬破手指,把血滴了进去。

  花弦:“你不会是想……”

  云朝按住不断后退的人,唇角翘起:“你猜对了。原本我打算从此跟殿下两不相干,既然你跟来了,那么……”我就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血滴上去之后,迅速跟种子融合,开始散发出灼热的温度,云朝垂目看向某处,眼神狂热。

  花弦吓得半死,一把将云朝推开,一蹦三尺高。

  开什么玩笑,她堂堂一方帝君,怎么可以不明不白的怀孕?!

  云朝倒是不急,转身坐在床上,双手懒懒地撑在后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花弦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找到门后立刻就要出去。

  “这里到处都是机关,殿下可小心点。”

  花弦顿住脚步,回头看她,见她还是那副样子,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你打算把我囚在这里?”

  “还不算太笨。”

  花弦沉默了一下,然后手指轻挥,想用法力把门打开,还不等她碰到门,棘藤树枝就从地底下疯狂生长,很快就把整个房间都围了起来。

  屋子里霎时暗了下来,可见度很低,云朝伸手一挥,夜明珠和紫珊瑚发出光亮,同时也将她的脸上的黑雾驱散。

  花弦看到那张脸,舌头都木了,半晌才道:“你的脸……”

  听她这么说,云朝眼神微变,继而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阴冷又瘆人。

  “意外吗?我还没死你是不是很遗憾?”

  花弦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云朝抬手,花弦便跌到了她怀里。

  “云朝……”

  “云朝?”朝云打断她的话,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花弦立刻改口:“朝云。”

  朝云冷笑一声,俯身咬住她的脖子,然后撩开她的裙摆,将扶桑树种子塞了进去。

  种子已经被激活,散发着炙热的温度,花弦难受不已,但朝云死死钳制着她,她只能生生忍着,直到扶桑树种子进入身体深处,痛苦才慢慢退去。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小孩,那就生一个吧。”

  花弦咬着牙不说话,额角沁出冷汗,朝云将她脸上的汗一一吻去,环着她躺在床上。

  “你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听到她的声音,花弦真的涌上一股倦意,她缓缓闭上眼睛,在朝云怀里睡去。

  朝云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唇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瞳孔成了红色。

  要是让世人知道,涂山女帝不仅跟魔物勾结在一起,还怀了魔头的孩子,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而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朝云伸手抚上花弦的脸颊,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景泠兴冲冲地跑到飞霜殿,想告诉花弦自己已经化形了,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

  叫来碧落询问,碧落看一眼寝殿,回道:“殿下还在休息。”

  景泠嗅到了一丝魔气,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问:“姐姐几时睡下的?”

  “昨日晌午就歇下了,一直未曾起身。”

  回答完碧落才发现,殿下好像睡的有点太久了。

  景泠二话不说,快步走进寝殿,却被一道结界拦在了外面。

  这不是仙界该有的结界!

  景泠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施法将结界解开,除了凌乱的被褥,连个人影都没有。

  碧落吓得一颤,立刻跪到地上,“奴婢该死,没有看好殿下。”

  景泠运功将手上缠绕的魔气祛除,沉声道:“不怪你,来人修为甚高,就算我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察觉。”

  幸好这结界已经是残阵,否则她根本打不开。饶是如此,残留的魔气都差点侵入她体内。

  魔气……

  景泠心思翻转,皱着眉走了出去。

  “就当殿下还在休息,若有人求见,便说殿下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实在难缠就差人去请我父亲,千万别让人知道殿下失踪的事。”

  碧落也是吓得够呛,景泠说什么都一个劲地点头。

  景泠想回去跟父兄商量一下,又有点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只好把景川从凡间叫回来。

  景川看到是景泠后,暗暗松了口气,问:“这么急着找我,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先前景泠化形,没少让他在旁边出谋划策,她现在这张倾国倾城、美貌逼人的脸,就是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景泠只看他一眼就无语地移开眼神,道:“先把你脸上的胭脂擦干净。”

  景川随意抹了把脸,道:“有事快说,没事我继续去喝酒了,不能让姑娘们等太久。”

  景泠:“殿下被魔族的人掳走了。”

  景川听到只想笑,手中扇子轻摇,笑道:“你知道殿下如今修为到什么地步了吗?魔族自上一任魔君死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除非他们举全族之力来抓殿下,否则绝无可能。”

  景泠犹豫再三,说出那个景川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给你丹药的那个神秘人呢?”

  景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几分认真。

  “你怎么知道……?”

  “她总在晚上来,好几次我从飞霜殿回去,都能看到她,她也看到我了,但没有伤害我。”

  修为很高,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景泠不敢靠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非我族类。

  后来景川将神秘人给他的丹药喂给花弦,再之后花弦就醒了,当时她想不通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救花弦,现在有些明白了。

  “近日父亲和几位长老说的你听到了吧,魔族蠢蠢欲动,妄图搅乱六界安宁,如果那个神秘人真的是魔族的话,那她给殿下的丹药会不会有问题?”

  景川也想到了,冷着脸道:“你是说,她是故意让我将殿下救醒,然后再借由丹药里的某种东西牵制殿下?”

  景泠心道你还不算太笨,淡淡道:“你被当枪使了。”

  景川捏碎了扇柄,他向来自诩聪明,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没有人敢算计他,这还是第一次栽坑里。

  景泠瞟他一眼,叹口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先想办法把殿下救出来吧。她身上都是纯正的仙气,去了魔物待的地方,只怕不会好受。”

  景泠一直冷静着,但一想到花弦此刻说不定正在受苦,心里就涌上一股火气,恨不得单枪匹马直接杀到魔域去。

  “哥,你现在修为如何?”

  景川:“半神境界。”

  景泠抓住他的袖子,拈起一片叶子留了两句话,然后在景川不解的眼神中,带着他直奔噬魂海。

  景川被阴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急道:“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殿下失踪是大事,咱们得先秉明父亲再从长计议!”

  “我等不了那么久!晚一刻去殿下就多受一刻罪,万一那魔头魔性大发,伤了殿下怎么办?”

  “理是这么个理,但以咱俩的修为,去了怕也是多送两颗人头罢了。”

  主要是景泠,一个刚化形的小狐狸有什么用?

  景泠知道她在想什么,落在噬魂海上方,露出九条尾巴。

  景川看呆了,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九条尾巴?”

  景泠挑眉:“化形的时候,尾巴跟修为一起出现的,我现在也是半神之境,但一只脚已经踏进神的行列了。”

  景川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活了三千年,修炼不说刻苦也算认真,三千年才进入半神之境,这个两百多岁的小鬼,一化形就成了半神,并且修为还比他高。

  心里五味杂陈,感觉海上的风更冷了,像耳光一样抽在他脸上。

  景泠前后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奇怪,就是这里啊,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什么东西在这里?”

  景泠嫌弃地看他一眼,道:“哥哥,你还是少喝花酒多修炼吧,活了这么久,连这里有什么都不知道。”

  “噗”的一声,景川感觉一支箭射在了他的心口。

  景泠不再说话,脸色倏然严肃起来,施法将他们脚下的海水分开了一条缝,底下果然有个入口。

  “就是这里!”

  景川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一把推了下去,明明没有海水,他却被卷的左右乱转,头都快被晃晕了。

  景泠跟着跳下去,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进入口,进去之后,视线便开阔起来。

  “这里就是魔域入口?”景川稳住身形,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魔气笼罩,一片荒凉,看起来人迹罕至。

  景泠点点头,上前施法,九条白色的尾巴无风而动,看起来很是唬人。只不过她的仙力还没碰到入口的门,旁边的棘滕树树枝就迅速了摆动,只消片刻,便将两人紧紧缠住。

  尖刺围绕在他们周围,被树枝缠住之后,连法力都用不了,只能当待宰的羔羊。

  “哥哥,快想办法呀!”

  景泠大喊,手臂被尖刺刺破,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棘藤树枝上,树枝鼓动两下,像饥渴的野兽,将鲜血全部吸食。

  景泠表面上装得再成熟,到底是一个才不过两百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先前的镇定就荡然无存了。

  “现在想起你哥哥了?”景川比她淡定,但也没淡定到哪去,这魔域他也是第一次来,鬼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别说废话,快想办法!”

  “没办法,这魔域都封了多少年了,就是爹在这里,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想要摆脱这些藤蔓的束缚,首先得仙力深厚,但这东西天生克制仙力,不管你是上神还是上仙,被缠住只能耗尽生机而死。

  “那怎么办呀?!”

  “等死。”

  景泠:“……”

  另一边,花弦醒来,便看到朝云在饶有兴致的看着什么,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水幕中景川和另一个小姑娘被棘藤树缠住,奄奄一息。

  花弦心里一惊,道:“阿云,他们是我的朋友,别杀他们!”

  “朋友?”朝云侧目看她,眼中有血色跃动:“那只小狐狸也是?”

  小狐狸?花弦立刻想到守了自己九十多年的小幼狐,点头如捣蒜。

  “她也是,我昏迷的这些年她一直守着我。”

  朝云轻嗤一声,捏住她的下巴:“怪不得她想娶你。”

  “哈?”花弦脑子一懵。

  小狐狸才刚化形,哪里能想这些有的没的,定是朝云想多了。

  而她不知道,凡是进了魔域的人,一举一动都在朝云眼皮子底下,心中的所思所想也不例外。

  这小狐狸此番来魔域涉险,也是为了花弦,倒是有些胆魄,只可惜缺了点脑子。

  想当初她的修为已至上神之境,掉进魔域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一个刚化形的小狐狸。

  这魔域从古至今都是六界最凶险的地方,除了天生魔物,便是穷凶极恶之徒,得到魔气滋养或许能活下来,然后修成大魔。

  魔气与仙气本就不能共生,他们又光明正大的进来,能不被棘藤树困住吗?

  棘藤树收紧,景泠失血过多,脸都白了。

  “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景川一直在想办法把景泠弄出去,但他使不出法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机流失,惨白着一张小脸,好似下一刻就要死去。

  “是我不好,应该阻止你来这里的。”

  景川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连人身都维持不住了,耳朵和尾巴露了出来,毛发灰扑扑的,不如往日鲜亮。

  “放了他们吧,好不好?”花弦抓着朝云的胳膊撒娇,眼巴巴地看着她。

  朝云歪头,似笑非笑道:“好啊,但我不能平白无故帮你。”

  花弦立刻警惕,每次朝云这么说,总没好事发生。但没办法,为了保住景家兄妹的命,只能答应她的要求。

  “只要你放了他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朝云脸色不悦:“你为了他们,竟能牺牲至此?”

  花弦不知道她是在吃飞醋还是真的生气了,那双眼睛红的像血一样,情绪难辨。

  “只是不想你妄造杀业。”

  “妄造杀业?”

  朝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只不过笑声讥讽悲凉,听得花弦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笑声落下,朝云低头吻住花弦的唇。这个吻中规中矩,既不温柔也不霸道,只轻轻留了个气息,便转战到了别处。

  花弦还以为朝云转性了,结果脖子上传来刺痛,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朝云看着花弦脖颈上的血洞,眼中露出丁点笑意,抬手朝着水幕挥了一下,然后进入正题。

  花弦小腹一痛,她猛地捂住肚子,想到了某个可能,心念婉转间,脸也越来越白。

  该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朝云的手覆上来,声音幽沉:“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在闹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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