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火真人的药庐内部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华丽一些,摆设很是金碧辉煌,不过大俗即大雅,倒是不能说难看,就是看着不太像修仙者会弄出的装潢。

  一个临时住所都能搞成这模样,可见其品味爱好,再考虑到药庐外面那个牌匾,任筠忍不住想,这人怎么连装模作样都不装得像一点?

  不过也许,对方就是同时喜欢这两种风格也说不一定。

  药庐内部有着不少药仆,他们形色匆匆,沉默寡言,走路都发不出一点声音,表面看上去倒是很正常,各个穿的不是黑就是灰,看着着实压抑,仿佛提线木偶似的,只有看到炽火真人时才会弯腰行礼,然后又默不吭声的离开,看得任筠都忍不住一激灵。

  任筠觉得,如果她看到药仆的日常,恐怕连答应的想法都生不出来就跑了,她难以想象,自己也会成为这副模样的日子。

  显然,做炽火真人的药仆,员工待遇可跟好搭不上什么边。

  不过任筠没心没肺惯了,反正现在一切都跟自己无关,所以她很有兴致四处张望。

  池清悦不由拽紧了任筠,见她还在四处张望,就像是在思考自己以后住进来会怎样一般,不由将她的头按进了怀里。

  “?”

  任筠抬头看着池清悦,有些茫然。

  池清悦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边。”炽火真人出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视,忍不住想翻上一个白眼。

  他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屋内空荡荡的,没有炼丹炉,也没有草药该有的香味,只有正中摆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假山形状的香插,倒流的香仿佛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炽火真人换了个香味更浅的香,对池清悦道:“等下我用灵力探查一下你的经脉,不要抗拒。”

  任筠眨眨眼问:“不是直接吃丹药就好了吗?”

  在任筠所了解的修真界中,这个世界的修士生病是不需要看医生的,除非是什么疑难杂症,不然不管是断手断脚还是想青春永驻,都是一颗丹药的事。

  炽火真人哼了一声:“不要拿我跟那些不知道对症下药只知道喂丹药的丹师相提并论!”

  显然,这是个有坚守,会望闻问切的医生,任筠点头附和:“您说得对,丹师一群炼丹的,懂什么看病!”

  她见风使舵向来很可以,池清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盘腿坐到了蒲团上,为了避免出现太多的接触,炽火真人在她身后坐下,将灵力汇聚于双掌,与池清悦的背部还隔着一掌的距离,便将灵力探了进去。

  池清悦微微有些僵硬,她不习惯有人站在自己背后,会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感觉,努力压抑自己。

  毕竟,她的魔纹确实没有消失,虽然池清悦觉得,她其实没什么心魔。

  在炽火真人看来,灵气占了个灵字,自然也是有灵性的,它往往也能预示着主人当下的情况,不然怎么会有人胆怯时杀招的威力都有所降低,愤怒时却能把普通的招式发挥出出人意料的威力?

  所以等灵气进入池清悦身体后,炽火真人便感觉到有些意外,因为她的灵气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躁动之感,反而很凝实有力,不像一些修士的灵气过于活泼好动,可以想见她平日里修炼定是很刻苦,没有丝毫懈怠。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哪怕是魔修,也并不容易走火入魔。

  是功法的问题吗?

  炽火真人只能如此猜测,他慢慢让灵气靠近灵台,但只是靠近,而没有真的进入,灵台对修士来说是很重要的,哪怕是医者修士也会排斥,自从曾经给某大能看病,因为想探查灵台结果被认为是心怀不轨后,炽火真人就不再这么干了,太晦气。

  灵台中的灵气十分强大,那不是池清悦本人的,更像是长辈留下保护小辈的暗手,差点就对炽火真人发起了进攻,好在他反应及时,又离远了一些。

  沉吟片刻,这个距离看病对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一些,毕竟悬丝诊脉好歹还有根丝不是,他可没有,于是炽火真人决定换个方向查看,转而便去了五脏六腑。

  虽然对修士来说,五脏六腑的作用早已不那么重要,被打碎了也能再长出来,但身为人一出生就能拥有的器官,它们仍然是可以反应出修士身体的问题的。

  心,没有问题;肝也没有,脾也很健康,肾……

  炽火真人反应过来,这肾火,怎么有点旺啊?

  肾是先天之本,先天之精便藏于其中,在修炼之初一直都是很重要的部位,一个人,如果心脏有缺陷,她仍可以修炼,但肾有问题,却是不行。

  炽火真人观察着,突然沉默下来。

  “前辈,怎么样?”见炽火真人神情凝重,忙凑过去,“您可有什么医治的方法?”

  炽火真人缓缓摇头,看得任筠心头都不由咯噔一下,这别不是个庸医吧?她明明记得跟走火入魔有关的丹药很多啊,哪可能一个解决方法都想不出来?

  至于另一个可能,任筠拒绝考虑。

  炽火真人从储物戒中抽出鸡毛掸子,挥舞起来:“滚滚滚!成心逗老头我玩是不是?欲求不满这这种事也找我?把我当什么了?!我是神医!不是卖避火-药的!”

  任筠:“???”

  两人被灰头土脸的赶到大街上,随之响起的便是重重的关门声,任筠迟疑地看着池清悦:“他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池清悦动了动唇角:“江湖郎中说的话当不得真。”

  任筠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毕竟哪个厉害的炼丹师不被各大势力奉为座上宾,哪怕是散修在名声传出去时所居住的地方也早就门庭若市了,她过去该排队才是。

  所以想来,她当初听到的流言,应该是有夸大部分的。

  于是她问池清悦:“那怎么办?我们回宗门?”

  见任筠信了,池清悦不由松了一口气,实际上,炽火真人还真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至少池清悦是听过他的名声的,只是他脾气怪异,上一秒还笑眯眯的,下一秒可能就大开杀戒了,以至于除非真的想找他医治,他所呆的地方方圆几里都不会出现修士,免得被他找理由给杀了。

  至于炽火真人所言的‘病症’,大概还是有道理的,魔修纵情放欲,而池清悦却克己,但耐得住寂寞,不代表没有欲望,更别提任筠所做桩桩件件馨竹难书,很难不会让池清悦在午夜梦回之际多想,但也仅限于此。

  池清悦是个不睡觉,所以连梦都不会做的克己修士。

  她不是喜欢将自己各种欲望降到最低追求小乘的佛修,却比佛修还要克制自己。

  任筠看着池清悦眨了眨眼,很想告诉她,她耳朵都红了,不过任筠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池清悦垂了垂眸:“走吧。”

  任筠抱住她胳膊:“所以我们回去吗?”

  “不回。”想到师父笑起来满是褶子的魔性表情,池清悦突然冷静了下来,坚定道。

  魔修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譬如她师父,一笑就停不下来,表情还让人记忆深刻,时隔几个月都忘不了,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肯定免不了被嘲笑一番,还是算了。

  对师门的德行,池清悦还是很清楚的。

  “那你……”

  池清悦垂下眼睑道:“我没事。”

  任筠想了想,觉得池清悦不至于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便不再多言,更何况,虽然任筠认为炽火真人是个没有营业执照名不副实的庸医,但池清悦的表现却让任筠认为,也许是歪打正着了?

  所以,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