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安素阳掉队了,辰藜微微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辰藜在一片灯火里回眸,他线条清晰明朗的侧脸映着远处的灯火阑珊,疑惑的目光让他的神色此刻看上去竟有些迷离。
他的目光总是透着悠远,目空一切,此刻明明是注视着自己,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明明他们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安素阳却总觉得他的身影如此渺远,仿佛只要他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安素阳忽然没有来由的患得患失,可他们明明一直都在一起。
半大的少年总是冲动又莽撞,安素阳此刻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快步走近辰藜,一句话不说就把辰藜拉进了石板路旁边的小树林里。
在层叠的常青灌木和高大枫树的掩翳下,安素阳将辰藜推到一颗高大的树干上锁住他的退路,他终于缓缓开口,“我想在这里和你拥吻,我要你主动亲我。就现在,你能做到吗?”
毫无疑问辰藜又惊呆了,说起来他跟安素阳在一起也有小半年了,可他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回想起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像这种套路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可话说回来,就算察觉了,这种显而易见的套路,此时此刻又让他如何拒绝呢?而他又能拒绝得了吗?
夜渐渐深了,游人们像是玩够了,陆陆续续地各自返家,游人渐散后,这片天地忽然就缓缓寂静下来,树林中间或能听见几声鸟雀的鸣叫,更显林中幽静,而浅淡的月光不知何时隐没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不见了踪影。
风影重重,寂静无声。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下起了细细的雪,片片雪花寂静的落下,路灯昏黄,似明似寐。远处离开的游人手中还拿着细小的烟火,星星点点,最后终于闪烁不见。
在这样缠绵的雪夜里,在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中,少年情动,忘了场合,忘了世界,忘了一切。
辰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伸出的手,只是当他偏头吻上安素阳的那一瞬,夜空突然就绽开无数明亮的烟火。
他蓦地睁开眼,就看见了安素阳眼里倒映着的流光花火。琉璃一般,璀璨明亮,光彩夺目,美得耀眼,美得窒息。
他怔愣地看着他眼底迷人的色彩,而他是如此为他着迷,此刻竟不能再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安素阳久等无果,于是他突然抬手就搂住了辰藜的脖子,终是化被动为主动,他伸舌舔了舔辰藜的唇瓣,在寂静的雪夜里无声地邀请着他。
一颗蓝色的钻石在夜空下闪闪发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那条挂着钻戒的项链,被安素阳转而戴在了辰藜的脖子上。
良久,安素阳结束了这细密绵长的一吻,然后他抱着辰藜在他耳边说道,“给你的新年礼物,收好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任何时候都不许取下来,这也是我的心意。”
辰藜到此时才恍然察觉挂在脖子上的,轻得几乎感觉不到的重量。他下意识抬手握住垂至锁骨中间的钻戒,看着安素阳一时惶然无措。
他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妥当,简直太草率了。可安素阳的话又让他不知如何拒绝,他便只得暗搓搓试探道,“这……这不好吧我怕丢,要不……你再考虑下?”
安素阳看着辰藜,目光一瞬间危险地眯了起来,“你现在最好别说话!不然我还亲你!”
“……”辰藜很是为难,这么早就私定终身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虽然他也期许着永远,可安素阳这样的行为确实为时过早,这让辰藜一瞬间感到脖子上的重量似乎并不那么轻盈。相反,它就像是一条沉重的枷锁,将他就此绑缚,而他却再也无力挣脱。
这一刻辰藜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刹那间他的心脏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颤栗,让他久久静默,分毫不能言语。
见他兀自沉默,安素阳此时并不想给辰藜反悔的机会,于是他将辰藜低垂着的脸轻轻捧起来,然后开口道别,“今天王子和王子的私会到此为止,因为王子们的魔法就要消失了,但请记得这个难忘的夜晚,我会永远都记得。再见,我的王子。”
辰藜又懵了一下,今天安素阳的一切言行举止他真猜不透,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外。
辰藜此刻有些哭笑不得,安素阳此时的话更是让他一秒出戏,最后辰藜一言难尽地看着安素阳劝道,“男生就少看那些酸腐的童话故事,回家还是多做几套模拟题吧。”
“……”猝不及防又被劝学,安素阳看着辰藜的眼神逐渐哀怨,他忍不住叹气,“你又不能跟上我浪漫的脚步了!”
“……”辰藜无奈地看着他,“怎样才算浪漫,这样算吗?”
边说着,辰藜忽然倾身靠近安素阳,在他唇边留下浅浅一吻。
然后他看着安素阳宠溺地说,“再见,我的小天使。”
辰藜的吻就跟他的人一样纯粹,干净轻盈,纯真美好。
这样一触即分的吻很纯情,但也最能勾人心跳,让人心驰神往。
辰藜脸上依然是清浅的笑容,即便是一句简单的道别,也透着无与伦比的宠爱。
最后辰藜沿着原路将安素阳送到小路尽头,他为他紧了紧围巾,末了叮嘱,“晚上会冷,围巾给你了,之后你要还我也行,不还也行。”
安素阳又抱了辰藜一下下,虽有不舍,但他此时也只能离开,看着身旁越下越大的雪花,安素阳赶紧松了手,“雪下大了,我该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辰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目送安素阳转身离开,直到纷飞的白雪将他的视线完全覆盖。
两个少年在不懂得爱的年纪,彼此依恋,痴心不改。别人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此刻,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理解,情不知所起,不经意间竟一往而深。
毫无疑问,安素阳是爱着辰藜的,爱他的静默寡欢,风轻云淡。辰藜却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对安素阳如此着迷,是他俊美的容颜,还是他对自己的爱。
答案或许不难,容颜会老,唯爱永恒,是你的爱喂养了我的爱。
上了年纪的司机大叔在车里干等了安素阳两小时,车里开着空调他还冷得直打哆嗦,他一边无聊地划拉着手机,一边看着时间,外面突然下起大雪,他很难相信就这样的鬼天气,那小破孩儿还能跟他的小女朋友偷偷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可这时间过去越久,他这老叔叔的心里就越发没谱,正考虑着要不要高低先报个警,就见安素阳裹着一身的风雪,打开后面的车门径直上了车。
安素阳坐在后座气喘吁吁的,没顾得上说话就先抖落一身的雪花。
司机大叔没忍住从驾驶座上回头上下打量了安素阳一眼,嗯,很好,衣冠整齐面色如常,看来小破孩儿还很知道分寸,嚯,还多了条围巾,看来这小姑娘也挺会心疼人,啧,现在的小孩儿啊真的是。
司机大叔老神在在地转回头最后不予置评,他这外人也只拿钱办事,睁只眼闭只眼得了,就当今儿个出来兜个风,赏个雪。
安素阳大概也注意到大叔打量的眼神,他不知是想到什么竟有一瞬的尴尬,等司机大叔发动车子的时候,安素阳不想节外生枝,便吞吞吐吐特别心虚地提一句,“叔,您好人做到底,我来这里的这件事外祖父要是问起来,你能不能帮我瞒着?”
“知道了知道了,”司机大叔掏掏耳朵,十分有职业道德地附和,末了还挖苦一句,“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是个人才。”
“……”安素阳挺感激这位叔叔,让他跟着干等两小时安素阳也惭愧,向来能言善辩的他此刻明智地选择装起了鹌鹑,对这位叔叔那是给足了自己的尊重感激之情。
一边的辰藜回去得很是时候,经过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就和赶晚班车回来的辰先生迎面撞上了,此间风雪不小,父子俩第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碰上谁了,互相瞪视几秒才开始上演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
辰先生背了个背包,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风雪太大,父子俩也不好站在这里说话,辰藜率先帮自己老爸拖过行李箱,简单唤了一声,“老爸,你总算回来了,这个点也太晚了,妈妈一直在等你。”
辰先生一边在前边走着一边带着歉意与关切地说道,“遇到事情耽搁了,倒是你,大晚上雪这么大,你没陪你妈待在一起,穿这么少出来又是跑去了哪里?”
辰藜很心虚,此刻他万万不能昧着良心,比如说出就是出来接他老爸的这种虚伪的话来,于是他只好虚实半掩,解释说,“今晚有流星,出去看流星了,出门的时候天还好好的,没想到会突然下起雪来。”
父子俩一路走回小院儿里,院儿里灯火通明,即便外面风雪交加,大门也是敞开着的,像是有人在等候着谁的归来。
天气冷,家里的老人又睡得早,此时只剩杨女士一个人在堂里等着。杨女士眼见风雪变大的时候,便坐立不安,在炉子边坐一会儿她又会走到门口翘首以盼,嘴里念念有词,说这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父子俩的身影刚出现在院儿里的时候,杨女士就眼尖的发现了,于是她急忙迎了出去,也不管院子里的风雪,只是在离辰先生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她又忽的停下,像是近乡情怯,竟是不敢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