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极其安静,安静得赫茗好像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这一下太突然。赫茗的嘴巴还微微向上撅着,来不及收起来。手里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被子上。他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嘴唇动了动,空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慕楠一只手拿着杯水,另一只手还按在门把上,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同样愣怔地看向赫茗。

  他的表情无波无浪,让人有种错觉,刚刚不过是他随口一问而已。赫茗注视着他的双眼,企图可以读懂一丝半毫。

  “你哥,是谁?”慕楠喉间滚动,低哑着声音,又问了遍。

  赫茗终于缓过神来,掀开被子翻身跳下床。

  视线一直不敢挪开,他害怕慕楠又会转身离去。鞋子也顾不上穿了,赫茗赤着脚就往男人身边跑去。

  谁知脚才迈开,就让自己的拖鞋给绊了下,眼看着就摔倒在地上。

  “小心!”慕楠心里一紧,身体比大脑反应快,展开手臂冲上前,一把把人拥入怀中。

  赫茗顾不得其他,趁机把人迅速抱住。他两只手扣紧在一起,把对方锁在自己身上,一副死活不会放手的态势。

  心口突突跳得厉害,赫茗觉得胸腔也在微微颤动。竟一时分不清,是慕楠还是他的心跳。

  他微微张开嘴用力呼吸着。荷尔蒙的味道混合了花香,冲入颅内,叫人头脑发胀。慕楠穿着家居服,没有了往日惯有的冷杉香,反而多了些洗衣液的花香味。

  这花香味的洗衣液是他们前几天,一块去超市选购的。

  两人都不太懂行,牵着手在货架前,这个拿下来闻闻那个也打开来嗅嗅,只把选购当作小情趣。

  品牌导购员是位中年阿姨,见两人“新手上路”,还手拉手的亲密得很。乐呵呵地过来,热情地向他们推荐自家品牌的新产品。

  她念了一大堆,至于说了些什么,赫茗全然忘了。只记得她提到洗衣液的香味时,说了句“有点甜,像初恋的味道。”

  赫茗念着这句话,帮衬了她一瓶最大规格的。

  还记得,第一次用这洗衣液后,慕楠对着一堆香甜齁人的衣服,眉毛都垮下来了。

  他当时的表情无奈又委屈,每每想起,赫茗就忍不住笑。

  如今再想想,阿姨说得也不全对。

  比如他的初恋,分明就是酸酸的。

  眼睛和鼻子都在发酸。赫茗埋脸在慕楠胸前,深深吸了口气,又用力蹭了蹭,声音轻得近乎听不到,“不要…”

  这一摔,倒是把慕楠对他的质疑暂时给摔远了。

  “哪磕着了?我看看。”慕楠担心他扭到脚什么的,干脆把人整个抱起来,放回床上。

  手里的水早洒了大半,慕楠随手往床头柜一搁,在赫茗面前蹲下来。捧起赫茗双脚,左右检查一番,见没有肿胀伤口,他才松了口气。

  还没完全放心,他小心翼翼按了按赫茗的脚踝处,柔声问:“疼不疼?”

  赫茗咬着下唇的软肉不敢开口,只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哼。

  声音微颤,慕楠不由顿了顿,抬起头来。

  目光落在赫茗眼里,心脏也跟着抽了一下。他的小先生此刻双目噙着泪,好像他再多问句什么,便会马上跟着决堤。

  慕楠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明明自己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这下反倒他成坏人了。

  “怎么了?”他单膝在地板上,把赫茗双脚放在大腿上,故意又问:“很疼?”

  赫茗心里一阵酸涩,倾身向前扑在他身上,带着哭腔回答:“疼…”

  慕楠反应不及,脚下不稳,两人双双摔到在地板上。他一时还拿不准赫茗是脚疼还是哪里疼,忙要起身。赫茗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脖颈,怎么也不松开了。

  肩膀的一小块地方慢慢变得湿热,慕楠暗暗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怎么还哭起来了?”

  赫茗只摇头。

  他想了下,开口又问:“脚疼不疼?有没磕着了?”

  赫茗还是摇头。

  至少确定没有受伤的,慕楠松了口气。

  屋里的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慕楠不知道现在他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赫茗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可他不能不承认,此时心里多了个疙瘩。

  难怪面对他提出的条件,赫茗会面不改色;难怪在茗宝待了三年,只接广告;难怪文赫俊会亲自给他挑选合作品牌…

  他可以接受一个十八线的小透明,却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相信文氏集团嫡系二公子的爱意。

  弱势的小透明仰慕依赖他,会再离不开他;可文氏的二公子呢?他不会,也不需要。

  终究不过是美梦一场。

  慕楠在赫茗的侧颈处轻轻吻了下,心下一片悲凉。

  -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打破了房间的沉默。

  慕楠拍了拍赫茗后背,示意他电话响了。赫茗摇头,挂件似的圈着他的脖子,无论如何就是不撒手。

  慕楠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软发,手肘撑地坐起来。摸过手机一看,是文赫俊,“…是文…是你哥。”

  赫茗身体顿了下,不说话。

  不想接。

  对方像是坚持要打到接通为止。自动挂断后,马上又拨过来。

  响到第四遍,铃声变了。

  慕楠扫了眼屏幕,是李俊一。

  他低头看了眼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划开接通键。

  “你搞什么?!”电话里,李俊一压低声音斥问。

  “他…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慕楠打开免提。

  “都火烧眉毛了,什么‘方便’不‘不方便’的?!”李俊一抓狂不已,又不敢大声吼,“在家就赶紧过来开门!!再不开,哥就要砸房子了!”

  赫茗听罢一骨碌爬起来。

  他只顾着慕楠,倒是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下可怎么办?

  他原本的计划是一点点慢慢跟文赫俊渗透他和慕楠的事,等打好基础了,再向他透露两人已婚。至于合约一事,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哥哥永远不知道。

  现在可好,都搞糊了。

  去什么酒吧嘛!赫茗敲了把自己脑袋。

  可现在懊悔又有什么用?

  眼下,哥哥气得不行,肯定听不进任何解释。叫慕楠逃跑也来不及了…

  “楠 ,楠哥…躲起来,快,快点!”他急得眼圈都红了,“哥,我哥他,他会…”

  他话也没说完,拉慕楠起身直奔走廊角落的小储物间。

  “你,你先躲一下。”赫茗把人往里一推,“不要出来。”

  说罢掉头就走,到门口处他又停住脚。

  回头见慕楠还站在原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他忍不住冲到对方面前,攥住他的衣领。慕楠顺势低下头,呼吸交缠,赫茗踮起脚闭上了眼睛。

  唇瓣一触即分。

  慕楠听到他轻声对自己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