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第152章 【番外】黑瞎子篇:《奉天旧恨》捌

  这种问题牵涉死人,不是亲就是友,总归越界。我只是稍微好奇一下,毕竟依张海楼所述,张家人能文能武,团体合作赛比神仙,死后还能爬出棺材继续维护世间正义。能让张家人丧生,一定是大凶极恶,或者遭人陷害。

  我们沉默着抽掉四根烟,抽得我两眼发迷,脑袋发晕,我正思考如何婉拒下一根,张海楼举起铁盒晃晃,“没有了。”

  天微微亮,暗中透青蓝,围墙里传出瓷盆和茶盅碰撞声,水流伴着低骂,车轱辘碾过土路,黄沙滚滚,迷了眼,我不禁开始流泪,张海楼看呆了,笑得有些牵强,“一没揍你,二没威胁,你哭啥?”

  我仰头叹道,“哭这红尘众生苦哇。”

  张海楼搂住我的肩,安慰道,“为大爱流的眼泪不值当,攒一攒,替小情小爱流吧。”

  我们去食堂吃过饭,给哑巴带了份肉粥。我被粥烫得嘴巴呼呼的时候,张海楼继续讲故事,说哑巴通过类似算卦的测算得到提示,东北会发生大事,所以派族人前来准备。

  张海楼钟情辣萝卜泡菜,不怕咸,夹了一大筷子才喝口粥。我问他昨晚出去干嘛了,哑巴怎么受的伤。

  张海楼停下筷子,把嘴里的萝卜嚼完,边喝粥边瞟我,“我已经给你说了太多,再往下,我们都不能保证届时你无恙,你要想好。”

  我冷笑道,“你如果真心不愿我掺进来,今早就不会说那么多,何必废话。”

  张海楼笑了笑,“你终于讲了句真心话。”

  我撑着脑袋,用勺子搅凉碗里的粥,饭堂已经没几个人了,只有勤务兵在扫地或者挨个擦桌。没人来催,我也不急,默认张世贤是哑巴党羽,我也只差半只脚就上贼船了。怪的是,我回想起填表那天,哑巴和张世贤明显在相互提防,不太像死忠党羽该做的事,如果哑巴在张家位高权重,,张世贤压根不敢放枪兵监视,因为哑巴不会容我们动文件。太奇怪了,难道张家内部也不是那么团结?

  东北张家这个词有点耳熟,刨去奉系军阀张学良,确实还有一支张家在长白山附近活动。更多的信息也没有了,我爹讲的内容过于琐碎,拼半年也拼不出一条完整的线索,我只能想起这么点。

  张海楼放低声音道,“昨晚出去杀我们的死对头,大张哥受伤是个意外。”

  我道,“你们真忙。”

  粥凉得差不多,我端起来几口灌下,红薯粥,有点甜味。

  回到宿舍,哑巴已经醒了,正靠着墙发呆,如果忽视肩上绷带渗的丝丝血迹,看起来跟平时一样安好。张海洋给他端去粥,他还有一只左手能用,不至于演一出伺候喝粥的等级分明。

  陈广忠这时晓得找我了,他略有愧疚道,“我不是故意的。”

  得,屁话。我当然知道你必须瞒着我,“你本名叫啥?”

  陈广忠道,“我就叫陈广忠,”

  我理直气壮,指责他跟张海楼同流合污,“那你怎么跟他们混一起了?”

  陈广忠打量打量我,“你现在不也跟他们混?”

  我被这话堵了堵,有理。陈广忠穿上外衣,拉开门出去了,估计是去上军学课。张海楼让我在这照顾哑巴,张世贤已经批准暂时休假,我躺在床上,摸不清一头茫然。张海楼跟张海洋从柜子里拖出几只黑皮箱,摆在桌上打开,意外的,不是枪,是刀,刀身漆黑,刀柄描金。

  我翻身凑过去,想拿一把摸摸,却发现刀重得出奇。张海楼挑挑拣拣,取出一把形制稍小的放到桌上,“下午开始训练,我负责你。”

  我对此等暴力着实不感兴趣,正想推辞话术,张海洋指着哑巴对我道,“你不练,以后比他还惨。”

  哑巴跟我对上眼神,点点头。

  张海楼掏出一本旧装古籍,说这是张家习刀人集大成所著刀法,“你要珍惜机会,一般不外传。”

  我唉了句,“知道知道,金贵得很。”

  翻了几页,著者果然有几把刷子,讲到运刀,力如揉面,刀为支点,驱使暗劲,身形动之。我瞬间明白词句含义,漂泊德国苟活那一年,我在包子铺揉了六个月的面团子,手掌都快揉出死茧,死揉一周,我开始钻研怎样省力。运刀跟揉面也差不多。配着精妙图解,还挺有趣的。张家人对解剖很有一手,标记没用穴道,沿袭西方医学肌肉骨骼名,更和衬我的理解。

  看得入神,再抬头时,我望见墙上的挂历,已经是八月20号了。

  张海楼当老师,是真不把人当人,一下午挥刀结束,我的两只手抖得像承受几个小时机关枪的后坐力,给哑巴上药时,药粉洒了他一脸。张海楼在一旁想骂我,又碍于他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只能忍着闭嘴。我心里乐开了,药粉扬得更凶。

  夜里睡觉,手臂胀痛酸麻,只能平躺着把手交叉叠在腹部,我才明白原来哑巴采取这样的睡姿,是有科学原理的。昏昏沉沉快入睡时,外面又响起一阵阵炮声,放炮地比之前更近,仿佛只隔着一堵墙。我半睁眼,瞅见张海楼带着三个张家人出了门,手里拎着黑金刀。我无声叹了口气,暗想:此时搞什么内斗,一致对外才是正事。

  关门时,张海楼扭头看了一眼,屋外流进一点光线,刚才他们经过我的床位时是逆光,他转身,我彻底看清他的脸,这一看吓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是一张蛇脸。瞳仁纯灰,面上布满大理石纹路般的鳞片,泛着黏糊的银光,似乎下一秒就有一条冰凉的蛇信子从那张脸上探出来,嘶嘶发出威胁。

  我只看得到这张脸的一半,另一半被门挡住,但仅这一半足够我受的了,我狠狠打了个寒噤,有些想尿。门合上时没有动静,我瞪大眼睛,努力控制着别尿床,等神经反应过来时,我立马掀开被子钻出营房,跑到壕沟边放了通水。我一边抖一边咬牙控制身体的反应,但实在太惊骇了,他们扮成这样杀人,不用动手直接给吓死了。

  一夜难眠,但训练后嗜睡,我还是睡着了,不知道张海楼几点回的,我醒的时候,他们正在叠被子。我想问他们,夜里行动,白天不睡,不会骤死吗?

  从这晚起,我晚上都规规矩矩早睡,努力争取不被炮声吵醒,免得再看到什么诡异画面。

  连着训练一周,身体已经习惯高强度的运动量,乳酸堆积带来的不适消解后,甚至有种迷恋力量增强的感觉。我冲完澡,端着洗脸盆回宿舍,路上碰到杨德开,他看见我,笑着走来捏了捏我的肩膀,“壮实不少啊。”

  我问他咋来619团晃,是不是想念我。

  杨德开有些苦恼,“带的新兵失踪了,正四处找人。”

  我道,“他叫啥名,兴许能帮你留意些。”

  杨德开说,“叫汪鸣,跟你一般高,单眼皮,耳朵上有颗小痣。”

  没想到他连一个小兵的相貌特征都记得这么清楚,我感叹,“不愧是班长,在你脑子里我有嘛特征没?”

  杨德开笑了笑,朝我摆摆手,“怕你知道后打我,看你壮得像头牛,可不敢跟你硬拼啦。”

  回到宿舍,我边擦头发,边问张海楼有没有见过一个小伙子,将特征一一描述给他,没想到,张海楼听完,脸上浮现一种极其扭曲的笑,像话本中走火入魔的高手手刃仇家后的痛快,“别找了,被我杀了。”

  我死死盯着他,回想起一周前看到的蛇脸,确信那不是我的错觉,因为张海楼此刻这张正常人类的脸带给我的感觉,跟那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