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虽不至于哭出来，但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脸跟苦瓜一样都能挤出苦汁了，泫然欲泣，柔顺可人地注视着谢明微，似是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
谢明微面无表情，轻声叹道：“玉儿心意为师真的心领了，下去吧，为师也要闭关修炼了。”
颜玉看了一眼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萧灵蕴，尽管努力掩饰眼里的愤恨不平，但还是有些恨意漏了出来，
萧灵蕴：……？关她什么事？她就喝了口师尊的茶水，歪着头看她俩说话而已！
颜玉强打着精神，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谢明微，恭敬行礼后退下，手里还捧着那个小盒子。
她出门以后，萧灵蕴又抿了口茶，然后感知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她抬头看过去，是谢明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师尊，怎么了吗？”萧灵蕴眨眨眼，疑惑问道。
她只是近距离围观修罗场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吧？
谢明微轻轻摇头，只是说了句：“你这次睡得很久，倒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吗？”萧灵蕴嘿嘿一笑，毫不见外地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盘果子，自己也跟着凑过去，分给谢明微，自己也拿了一个啃着吃，边吃边说，“师尊你别嫌弃啊，都是三个纪元的东西了，药力可能流失了些。”
谢明微看着盘子里灵气浓郁，神异外显的灵果，以及萧灵蕴绑定神魂的储物空间，平淡的情绪终于被打破了，良久，才说道：“切不可外露你的储物空间。”
如今的修真界虽有大敌，可内里也不是一条心的，在战场上说不定能把劲都往魔族身上使，下了战场，心思也就不那么正了。
要是让人看见萧灵蕴的储物空间，就算知道是绑定神魂，人死神魂灭，储物空间也不会留下来，就算这样，依旧会有人铤而走险。
谢明微出身大族，展露天赋以后就拜师当时的无咎峰峰主，但她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上任无咎峰峰主奉行放养政策，什么资源都是要她自己去抢、去秘境厮杀，如今看着萧灵蕴财大气粗傻财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为她操心。
萧灵蕴觉得她认为自己是个傻子，不满道：“我才没那么憨呢，这不是只在师尊面前展现了吗？”她脑袋挨过去，亲昵地蹭了蹭谢明微的胳膊，活像个仗着受宠胡作非为的熊孩子，还顺手塞了一个灵果到谢明微手里。
谢明微无奈笑笑，罢了，等她实力再精进些，也没人能在她面前伤了萧灵蕴。
不期然地，她想起了和冰越尊者的最后一面，也是唯一一次见面。
她在秘境里预想过冰越尊者各种各样的反应，严厉训斥她莫要接近帝女、收起那些心思，或者很祥和礼貌地接近她这个后进者——就像她对待她的弟子一样……可都不是，冰越只是乐滋滋地看着她，然后嘿嘿一笑，说了句：
“帝女就交给你了，以后就辛苦了啊。”
谢明微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会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冰越就在她面前消散，身形慢慢虚化直至透明，最后消弭在天地之间，再无痕迹，期间冰越一直脸上都是终于摆脱大麻烦的笑意。
在冰越离开之后，谢明微接上了自己上后半句话，“我很乐意。”
这是她的荣幸，是她在百年前第一次遇见帝女殿下时就心头明悟的事，只是霜华仙尊向来会忍耐，温和雅致的外表下，是终年落雪的冰原，坚韧执着，道心坚固，从一而终。
这就是霜华仙尊。
谢明微低头看自己肩膀上的大弟子，此时她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杯琼浆玉液，正往嘴里送呢，见她的目光落下，萧灵蕴思考了几秒，颇有些不舍地也给谢明微倒了一杯，还主动解释道：
“就一点点点了，我自己都得省着点喝，也就是师尊了，其他人我才不会给。”
谢明微紧绷着的脸柔和下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后又微微露出惊叹的表情。
中州谢家是当世修真界的大族之一，嫡脉出身的谢明微见过的好东西自然数不胜数，其实刚才颜玉要给她的那个水灵珠在谢家宝库就有，家族核心弟子即可申请，这东西珍贵，但也没珍贵到哪里去。
颜玉之所以那么宝贝那颗水灵珠，还是因为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秘境寻到的，想要献给谢明微，可惜她不收。
但现在萧灵蕴给她的杯中酒竟然直接让她对大道的感悟更深刻了，有那么一瞬间，谢明微仿佛仿佛站在天道面前，直面大道，被祂直接醍醐灌顶。
谢明微当即闭眼炼化感悟，化为自己的实力，她有感大乘期离自己不远了，半个时辰之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萧灵蕴还挂在自己身上，在她的视线里萧灵蕴目光发直，落在虚空中发呆，显然是很无聊，但又怕打扰到她所以才一动不动的。
不得不说，霜华仙尊很会自我攻略。
——这是萧灵蕴蹭到了996的系统内部网络，正跟它一起看狗血电视剧呢，是那种两个仙君谈了个万年都没搞明白的恋爱，还连累天下苍生的那种狗血电视剧。
注意到身侧的目光，萧灵蕴抬首，心虚地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尊你醒啦！”
谢明微也颔首笑了笑，目光却是很复杂，从她坚持不收颜玉东西上就可以看出来她不喜欢欠别人请，甚至进一步说，就是不愿意和别人建立更深的牵绊，哪怕是这种浅薄的关系也不愿意。
可她现在欠萧灵蕴属实良多，虽说萧灵蕴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她得道飞升以后让渡功德，可好处实实在在的都落在了谢明微身上。
在霜华仙尊不到六百年的年岁里，还是第一次那么大张旗鼓地收下了别人的赠予和心意，其中滋味复杂难辨，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自己还算有点用处，灵蕴若是需要，不管是功德还是其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谢明微面上淡然处之，眼中情绪却极为认真，显然这番话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给出了霜华仙尊的承诺。
“哎呀呀，师尊把气氛搞得那么沉重干嘛？我不是你的弟子吗？弟子孝敬师尊天经地义！师尊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也要对师尊好了，你可是我喝过拜师茶的师尊，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萧灵蕴觉得问题不大，作为投资人，她当然要好好养着谢明微这颗金光闪闪的发财树了，想要收获当然得付出了，世界意识又不会让她白白完成任务，所以对谢明微的前期投资是非常有必要的。
哪有什么都不做，别人就把最宝贝的东西送过来的道理，她不做点什么，万一以后谢明微不给她功德怎么办？
咦？
萧灵蕴觉得自己有点被绕进去了，她什么时候需要功德了？她的任务难道不是培养出来一个仙人吗？都怪谢明微，要不是她说功德，自己也不会绕不过来这个弯——当然，这是她用来搪塞谢明微的说法。
不过都一样，最后的结果都要谢明微飞升成功，作为万恶的资本家，萧灵蕴自然知晓要叫马儿跑，得叫马儿多吃草的道理。
听到这样的回答，谢明微心下明了，萧灵蕴并不需要她的“报恩”，这无疑是委婉的拒绝。
她眉聚山川之秀气，神色淡淡，眼眸纯净却装了很多情绪，有些她自己都不明白，于是她看向萧灵蕴，希望能在她那里得到答案。
可萧灵蕴的眼神让她怔住了，眼角微扬，神采奕奕，流光华转，自是好看，可就是因为太好看了，已经成了定格住的名画，再也插不进去任何人任何事，好像明晃晃地在告诉她，她所苦心孤诣的事已是冒犯，不可再前进一步。
就如同她不喜颜玉的亲近一样，帝女殿下也是遥不可及的水中月，崖边雪，惶惶不可得。
谢明微垂下眼帘，长睫轻颤，轻声“嗯”了一下，声音飘渺，远在天边，让人听不真切。
如今谢言谢语进步贼大的萧灵蕴当即察觉到师尊心情低落，然后她又开始思索了，她刚才那句话没什么不对的吧？这年头想要孝敬师尊也不对了？还是拒绝了她打算用自己报答萧灵蕴的提议？
嘶，说不定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霜华仙尊一出道就是天之骄子，被当作人族的未来，肯定很少受到挫折，冷不丁的被她拒绝，心里指不定多挫败呢。
这人好难伺候啊。萧灵蕴暗自感慨道。
但还能怎么办呢？当然得好言好语哄着她宝贝的工具人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长者赐不敢辞嘛！”萧灵蕴把整个人都歪在谢明微身上，她主动解释道，“不是不想让师尊对我好，就是觉得师尊对修真界那么重要，是人族的定海神针，要做的事肯定有很多，还要抽空指导师妹们修行和安抚她们，我不好再占用你的时间，我也很想和师尊亲近啊！”
绿茶蕴暗搓搓上线，悄咪咪地给三个小疯批上眼药，她就是不喜欢看见别人打扰谢明微修炼，怎么了！
谢明微嘴角抿着的弧度缓了下来，表情肉眼可见地温柔明耀下来，好像还有点害羞，如此说道：“你是我的弟子，自是可以随时随地地来找我，占用我的时间，更何况我是你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要护着你的，所以我们师徒二人之间无须客气。”
萧灵蕴松了口气，无所谓地点点头，心道师尊还蛮好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和我一起念：涩涩哒咩！！
主要是这个世界涩涩不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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