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姒不仅是个军事天才，在看透人心上也颇有造诣，完全预测了西夷那位雄主丘林休屠的战术，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地打，不会毕其功于一役，目地就是把大燕拖进战争泥潭里。
有古姜给西夷提供粮食，原本对西夷残酷的寒冬在现在反而是他们在战场上大发神威的好时机了，人高马大的西夷骑兵简直在战场上无往不利，而大燕士兵屡屡落于下风，甚至有些人手上、脸上、身上都是冻伤，战斗力严重下降，几次战役都完全溃败。
七十多岁的镇国公实在放心不下，非要去南疆，萧灵蕴只得答应，不过事先说好让他待在后方统筹全局就行，至于上战场想都别想，那么副老身板栽在南疆了，阿姒还不得伤心死啊！
这家人都跟魔怔了一样，真难伺候，就连给萧灵蕴做侍卫的霍二也去了和古姜那边的战场上，还有宫里想去和西夷交手的阿姒，萧灵蕴觉得自己头快秃了。
她这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收到了前线的战报，基本上没什么好消息，至于古姜战场上虽多有胜仗，但她要的是长驱直入，一举攻破古姜的门户，斩断古姜对西夷的粮草供给，如此才能支援南疆战场。
但古姜那边的战场没有什么能一局定胜负的能人，现在的战况都是千辛万苦打下来的，萧灵蕴也不忍心对这些为国尽忠的将军进行苛责。
而与此同时，战场外的战事也悄然进行着。
有神经病皇帝的一个好处就是，大燕朝臣们也就是皇帝的心腹都不那么古板，行事都很灵活，在国家大事上从来不把自己拘泥于所谓的国威礼仪上，于是一批人秘密潜入古姜，拉拢了不少人，其中以古姜大皇子的人居多。
西夷那边丘林休屠再严防死守，也被大燕的人钻了空子。
丘林休屠确实够强也能为西夷带来荣耀和利益，但他的出身让人诟病，在他之前，西夷的首领都是那几个大部落的贵族轮番继任，从来都没有小部落的人当过首领，更何况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了，这简直把西夷大贵族脸放在地上踩啊。
而且丘林休屠这人挺残暴的，不给大贵族面子，爱用那些和他一样出身卑微的牧民、私生子、奴隶，甚至高高捧着从大燕来的前朝丧家之犬，还喜欢大燕文化，在西夷大贵族眼里，这家伙是简直五毒俱全的异类，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那种。
让这些有钱有人有兵的大老爷们表面上对丘林休屠毕恭毕敬，那可能，但背地里绝对想弄死这个不懂尊卑的虫子。
虽然算计一代雄主非常不光明磊落，但萧灵蕴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好人，她很极端，就算她做错了，也能眼都不眨地说这是天下人的错，从来不管自己的生前身后名。
更何况敌之英雄，我之仇寇，萧灵蕴自认对大燕没有多大的归属，但她的妻子在这，她就哪都不去，一步都不后退。
于是就这样，前线打他们的，后面也乱他们自己的，萧灵蕴估计丘林休屠现在很暴躁，毕竟西夷大贵族给他使的绊子可不少，猪队友可不是那么好带动的。
古姜、西夷如她所愿的乱了起来，但萧灵蕴一转头才发现她差点就被偷家了。
……
《燕史》详细了记载太熙十五年的那场叛乱，不只是因为下一年发生了在历史上都有名的“贵妃定江山”，也因为那么仓促结束的那么快的反叛也是少见。
驻守在上京外深山老林的叛军一经开拔，还没靠近上京，就被皇帝的暗卫发现了，前线正在打仗，正是敏感的时候，莫林自然是带着人把上京经营成了一个铁桶。
那么大规模的行军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至于叛军以为的霍家带走了大部分驻扎在上京的守军，只剩下中看不中用的御林军？
萧灵蕴可以负责的说，确实是这样，但她架不住有个爱她的亲父皇啊，给她留下的暗卫是历代皇帝中人数最多的，不仅如此，还让她的伴读虞若之领了一支小型军队，平时待在京郊，和莫林经常有业务合作。
前往古姜、西夷搞风搞雨搞事情的大燕斥候就是虞若之负责训练的，和莫林这样的专业人才不一样，他就是单纯的一肚子坏水，净出一些阴损主意，为达目地不择手段。
虞若之出身清流，先帝当年选他做萧灵蕴伴读也是因为看他会读书，想给萧灵蕴培养一个能干事的臣子，等萧灵蕴登基以后好好辅佐她。
没想到萧灵蕴六岁那年遇袭，三司联手都没找到余孽，被他做到了，还设计杀了那个妄图让萧灵蕴跪下的人，要不然那批前朝余孽也不会被撵的到处乱窜，只能去西夷和丘林休屠合作。
先帝知道以后沉默了许久，做事的臣子可太好找了，每三年就有一大批人进入朝廷，就算状元在翰林院也是一抓一大把，一点都不稀罕，但这样能在暗地里做脏事的可不好找。
于是先帝和当时几岁的虞若之进行了一场谈话，从此虞若之就从明面上消失，不再是萧灵蕴的伴读。
这一次也是，暗卫发现异动，莫林把这份功劳让给了虞若之，哪怕是行走在暗处的他，也怕虞若之这样天生的毒蛇啊！
也不知道先帝是怎么调..教的，虞若之竟然十几年如一日的守在京郊，无召绝不踏入上京半步。
沉寂好几年，感觉自己已经被陛下忘记的虞若之虽然不感谢莫林的报信，但也抓住了这次机会，叛军根本还没进京，就被他带人雷霆平叛，血染红了那片土地，求饶声渐歇，哪怕已经投降的叛军也被他斩杀殆尽，只留了几个头目。
在离上京百十里的地方，死了几千大燕叛军，厮杀声隐隐传入上京百姓耳中，路过那里想要进京的行商、百姓、学子都畏惧地看着那个杀红眼的男人，害怕自己马上也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可虞若之对他们根本不感兴趣，收敛了笑意，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血迹，才摇头叹息道：“麻烦喽，杀人杀上瘾了，只留了几个活口，没法交差啊。”
旁边他的下属嘿嘿直笑，“陛下那么信任老大，肯定不舍得训斥老大的。”
虞若之想到记忆里的那个小皇帝，无言失笑，这那里是信任啊，分明是没想起来他这个人，不过也好，要是他经常被想起，那离死期也没多远了。
“走吧，压着他们进宫面圣，你老大我要是吃了挂落，你也跑不掉。”
……
萧灵蕴知道上京外死的大燕士兵比南疆战场上还多的时候，沉默了许久，并从记忆里扒出虞若之这个人，怎么说呢，真的有那种天生冷血、毫无同理心、智近乎妖、看到鲜血会发癫的家伙。
好在这条毒蛇被她父皇套上了链子，不至于失控。
她漠然地看着一派无辜的虞若之，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烦躁的要死，不出一刻钟，政事堂的阁老们绝对会来找她问上京外发生的事，而他们这些人最厌恶的就是虞若之这样的皇帝鹰犬。
不同于三司，他们的执法权来自制度，虞若之的执法权来自皇帝，肆无忌惮，横行霸道，轻轻松松凌驾于万人之上，这些科考出来的正统文臣能喜欢他才怪了。
偏偏虞若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听令行事的狗样子，明明白衣上还带着血痕，结果装的人畜无害，看得萧灵蕴想给他脑袋开个瓢，拧开这家伙的天灵盖，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异于常人。
安静的时候可以毫无声息在京郊一待就是十几年，连亲爹娘都不见一面，结果一出手就石破天惊。
几千人大燕士兵全被他斩草除根了，就算是叛军，也能招降啊！
说实在话，当年她刚登基的时候和古姜的战事，死的人都没这多。
萧灵蕴揉揉眉心，怪不得她父皇会让虞若之坐了冷板凳十几年，对她的嘱咐也是若有异动，立即赐死。
她斜睨这狗东西，冷笑道：“你想出大燕？”
虽然用的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萧灵蕴猜到了虞若之的目的，但就是这样才想不通，这家伙难道打算去祸害别人？
今天这事虞若之确实是立功了，但也得不了好，所以他不会死，但萧灵蕴一定会把他派出去，而现在这种时候，只能让他去古姜或是南疆战场，如此一来，就能达到这家伙的目的了。
虞若之腼腆一笑：“听闻西夷首领……哦，就是那个丘林休屠，新创出了一种酷刑，微臣好奇，打算去那边看看，观摩观摩。”
萧灵蕴呼气再吸气，她终于感受到了别人面对她的时候是怎么的心理活动了，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这是她第一次满心吐槽，结果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是她第一次在神经质方面甘拜下风。
她家传的神经病干不过人家天生的啊。
“现在就滚，滚的越远越好。”
虞若之麻溜地滚了，他都得到自己想要到了，再得寸进尺，小皇帝真该恼火了。
“等等，滚回来。”萧灵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放心女版加强号的自己，严肃叮嘱面前这个准备放飞自己去浪荡的家伙，“你玩你自己的，要是耽误了前线战事，那可就是数罪并罚了，你好自为之。”
到底做过一年多的同窗，那时候虞若之跟她和霍姒的关系不错，在酸儒们反对霍姒以女子之身进入崇华殿读书的时候，他还挺身而出了，虽然因为那些酸儒争论的时候把他扯进来了。
虞若之背对着她摆摆手，毫无对天子的恭敬之心，一溜烟地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努力日更的一天，我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