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此前是拿着一束玫瑰等候在爬满绿藤的红砖墙边阴影里, 难怪蔷薇公爵走近之前没有看见她。
卡琳娜此时被卓尔拥在怀里，轻轻嗅着她颈侧黑色长发间略带有草药芬芳的清新气味，身前柔软相贴, 公爵心里既委屈又忍不住泛起开心。
卡琳娜抬手抚摸着卓尔削瘦的后背，摸到了一阵凉意。
她把自己送入爱人怀里偎贴得更紧, 一边将手伸入法袍下面摩擦着法师只穿了一层单薄里衣的腰背，想用身体为她传递一些热意, 一边软声埋怨道：“就算在外面等我, 你也别站在路口呀。
请塔肖尼伯爵的仆侍们帮忙传个消息进去，或者去街对面避风的地方待着都行……
你等了多久？万一我出来不往这个方向走，直接回海鸥角没看见你呢？”
卓尔笑着低头碰了碰她的唇，“那就是你欺负我，我有理由正大光明跟你闹脾气了。”
卡琳娜笑了起来, 她微微启唇含住卓尔的下唇瓣轻咬了一下后松开, 随后任由法师擒住了她的舌，唇齿厮磨滑舔间, 勾起背脊一阵酥麻战栗。
“卓尔，我不会变成你想象中那个样子的。”
“嗯。”法师唇移到她白皙柔软的脖颈上, 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 听她继续说。
卡琳娜耳坠摇晃轻荡，潮热的吐息打在她耳畔, 脖颈致命处被人掌控轻吮，她头脑晕眩, 腿有些发软，忙伸手揪住法袍的前襟支撑, 腰被搂紧才靠着爱人站稳。
“我答应送伯恩去蒙罗卡洛宫, 不是在主动向陛下投诚献媚, 我也永远不会拿你们当做筹码……”
她声音柔缓，微微侧头将脸贴到了卓尔侧颊上，“但是陛下只给了我两个选择，他的恩典是，要么让你去教廷军担任皇室魔法顾问，要么伯恩去到小玛格丽特公主身边。
你们之间，我必须得舍一个出去……”
卓尔的动作停住了，妮娜柔滑的脸颊肌肤靠在她侧脸，几滴热泪滚落到了她锁骨上。
她声音哽咽泣道：“对不起，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护好你们的，但我能做的太有限了……
卓尔，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虽然伯恩相比于卓尔而言，是更脆弱需要保护的孩子，但综合考虑的话，如果真的要选一个人推到皇室面前作为人质，伯恩作为人类幼崽的弱小在这种时候反而是一层保护与优势。
正如卡琳娜先前说的，蒙罗卡洛宫的宫廷学院如果真的开课，课堂上任何一个大臣或议员的孩子出了事，都将会是一场令皇室置于千夫所指之下离背人心的丑闻。
至少明面上，皇室众人肯定会保护好伯恩的安全。
可如果卓尔去担任什么教廷军的顾问，不提跟巫师们绑定后被迫拖到皇帝跟前的麻烦事，单单是在魔法学院里，卓尔教授的身份就会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狮心帝国法师与巫师隐隐有针锋相对的对立趋势，她还怎么在魔法世界立足？
而且除了公爵跟自己爱人剖析坦白的这些考量以外，卡琳娜还有一点点私心没有向卓尔交代。
在陛下面前，她其实并没有多加思考，本能的偏向让她第一时间就将伯恩舍了出去选择维护自己的爱人。
而其他所有思虑都是后来才有的找补。
如果这是蔷薇公爵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先前或许还不会瞒着卓尔，因为这是不得已的抉择，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来保护自己的家人，她至少问心无愧。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多加思考，情感领先于理智做了决定，她就是用女儿换了爱人。
卡琳娜用额头抵着卓尔的肩膀，愧疚的泪水洇湿了法袍的一角。
她对女儿心里有愧。
卓尔抚摸着卡琳娜靠在自己颊边的后脑，盘束起的金色长发蹭乱了几缕碎发出来，毛茸茸的似乎伸挠进了她心里，将她的心勒住攥紧。
法师语气温柔和缓，眼神却冰冷摄人。
“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
卡琳娜闻言离开她的怀抱，卓尔敛去了眸中寒冽的怒意，目光柔缓下来。
“我怕你知道了以后自责生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你本来就不擅长政治上的这些事情，没必要再把你牵扯进来，暂且保持现在的局面是最稳定的。
我已经有安排了，伯恩只是去蒙罗卡洛宫待几个月，我们每天都接她回来，就几个月。
卓尔，你相信我，我们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
法师微微低头亲吻她，勾舌轻柔含舔着她的唇瓣，划掠得公爵饱满红艳的唇上一片潋滟水光。
卡琳娜的话被堵了回去，任她吻着，心头酥痒，呼吸微乱，软下身子攀附着法师，闭上眼启唇任她肆虐轻薄。
“以后这种事情不用瞒我，我不会怪你。”
公爵睁眼看着她，湛蓝的眼眸里情浓绵长，却噙着热泪。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卓尔，我爱你，我也爱伯恩，可这太煎熬了，让我怎么跟你开口。
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伯恩，她每天笑着叫我妈咪，我……”
“我们是一家人，伯恩也不会怪你的。”
卓尔吻去了她的泪，将手里一直握着揽在她腰后的玫瑰拿了出来，正要再说什么，远处钟楼传来敲响。
法师仰头看向远处沐浴在月光下的钟楼，“十一点了。”
公爵将手送入她手心牵握着，声音轻绵，情绪还有些低落，“嗯，亲爱的，我们现在回家吗？”
浓重夜色里，月光如流水般倾泻下来，在蓝眸的金发美人裙上覆了一层流光。
卓尔抬眸，卡琳娜站在她面前，眼尾泛红，睫毛挺翘轻颤，低头浅嗅着怀里的玫瑰。
她打量了一下蔷薇公爵今晚优雅又明艳的穿着打扮，静谧无边的深沉夜色催生助长了心底的欲念，卓尔心头突然涌上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握住未婚妻的手紧了紧，声音略有些低哑，“妮娜，如果我现在能找到证婚人，你愿不愿意今晚就和我结婚？”
卡琳娜捧着花睁大了眼睛。
安静的街道上，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格外响亮。
车在狮心广场附近的一间小节礼堂前停下的时候，半夜被骑士们敲门从床上叫醒拎到车上的维格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刚从车上下来，杰西就冲上前扯住他的袖袍拉他往里跑，“快快快！就等我们了！”
拉开小礼堂外面围着的栅栏门，穿过前面的绿草地，维格赶在杰西前面去拉那扇厚重的大门，“我以为是约翰他们跟我开玩笑呢，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找的证婚人？”
“是卓尔大人小时候待的那间修道院的修女嬷嬷们。
圣托里奥修道院关闭以后，那群嬷嬷们就被教会调到别处去了。
最近教会内部各处职务变动很大，原来那些修道院里任职的部分修女又被调回来顶替了一些神职人员的职务。
其中院长嬷嬷和几位资深的老修女正巧替换到内城民事及婚姻登记处工作，卓尔大人说她前天才刚跟几位嬷嬷重逢相认……”
“大晚上的突然要结婚，这是学姐的主意？”
杰西斜斜嗔了他一眼有些得意，“不然呢？你以为是我家小姐啊！”
穿过礼堂后面昏暗的多排长椅座位，维格一眼就看见了前面圣台前烛光下明艳娇美的蓝眸美人和高挑清瘦的挺拔法师。
二人面对站立，相视而笑，手中捧握着鲜花，旁边则站着一位慈祥和蔼的修女嬷嬷。
维格不由咋舌道：“我只是没想到学姐也能做出这种、这种冲动的事情……”
但他随即看向杰西，好像又能理解了卓尔的心情。是爱情啊。
杰西毫无所觉，拉着他跑了几步后就松手扑上去抱住了卡琳娜，抱着她高兴蹦了几下，“小姐，你今天真是美极了！”
公爵笑着回搂她，“虽然我这身衣服是你帮忙一起选的，但还是谢谢你的赞美。”
杰西兴奋回头道：“卓尔大人，现在太晚了不太好找人，我把维格拉来了，还有几位傧相都在路上，他们可能都要晚一些才能到，来得及吗？”
“我觉得够了，你说呢？”
卡琳娜唇角扬着根本就收敛不下来，她歪头道：“我也觉得够了。
天呐亲爱的，我觉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内丽夫人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卓尔也笑了起来，她眼神清澈，目光一点也没办法从自己未婚妻身上挪开，“这我倒是不担心，顶多让老师和内丽夫人多训斥我几天，妮娜，你那边呢？”
她笑着烦恼叹气：“我答应了好多好多人，婚礼一定要邀请他们的。
翠西、约克曼家族一大家人、温妮、辛西娅王妃、奥利弗将军、梅丽莎上校、警卫署威德尔等等等等，我现在一口气能说出二三十多个名字来，这可真是太突然了……”
“那我们现在要停下吗？”
“不，不要！”
卡琳娜捧着花往她靠近了一步，抿着唇压了一下嘴角满溢而出的快活，眼里倒映着烛光，满满的都是她。
“我不要再等了，我甚至都不想拖到明天，我现在就要成为你的妻子。”
一旁慈爱的院长嬷嬷开口笑道：“好了，我想你们都做好决定了，现在准备好了吗？”
两人点头望向修女，老院长笑着对二人道：“鉴于你们都不是教会信徒，我也就不长篇大论了。”
她望向一旁墙壁上的挂钟，双手交织垂在身前，“还有五分钟到十二点，我想这对新人今晚的愿望是能够实现了。”
“卡琳娜·李斯特，你愿意嫁给卓尔为妻吗？”
“我愿意。”
“卓尔——”嬷嬷看着她，脸上的皱纹也随着笑意舒展开，温暖极了，“我听说那一场公民审判的结果了，你一直都是个安静的好孩子。”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讨厌下城市政厅给你随机分配的孤儿姓氏，别人问起也从来不说，为此还跟几个大孩子打过架……”
嬷嬷笑着摇摇头，将失焦的目光从回忆里拔出，“卓尔，你愿意嫁给卡琳娜·李斯特为妻吗？”
“愿意。”
院长嬷嬷亲切道：“那么今天以后，你将和你的妻子组建一个全新的美满家庭，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冠上你妻子的姓氏。”
修女双手抬起合十交握，笑道：“现在我宣布，你们在狮心帝国律法及宗教传统的见证下，正式结为新婚伴侣！”
杰西和维格立刻欢呼鼓掌，蔷薇公爵扑到法师怀里，还没来得及仰头，就被法师捧住脸吻了上来。
唇舌相触，轻扫回应，感受着卓尔不同以往的急切温存，卡琳娜心里满满都是甜蜜与快活。
壁钟指向了十二点，节礼堂的大门被人大力推开，温妮带头领着一群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我赶上了吗？赶上了吗？”
身后传来帕翠丝气急败坏的大叫：“卡琳娜·李斯特，你说好结婚要喊我的！”
公爵笑起来，法师轻轻啄了啄她的唇才放开，卡琳娜依赖地又回贴了一下她的唇瓣，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婚后第一天，新婚快乐，李斯特太太。”
“嗯，太太，新婚第一晚，打发走这些人需要多久？”
不需要太久，今晚卡琳娜新结识的塔肖尼伯爵也跟着来了。
塔肖尼伯爵是个享乐主义者，他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帮忙，干脆传话回去将他已至尾声的私人酒会中断，接替弄了一场新的狂欢舞会，将这群半夜被叫起来起了玩性的亢奋年轻人连带着一对新人一起热热闹闹全部带走了。
面对目前局势，与其大办那一场复杂严肃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的正式婚礼，现在这个简简单单的证婚仪式似乎要更得这群年轻人的喜欢……
不对，好像又不是那么简单平淡，至少贝格弗南大道中段的宅邸二楼，深夜持续了好久的女妖歌声与温柔低吟能证明，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主卧的房门紧锁着，衣服从门口一直凌乱洒向了壁炉前宽大的软垫躺椅旁，椅子上薄毯倾覆散乱，上面空无一人。
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卓尔往边上轻轻挪了挪，女妖正半趴在她身上，金色长发铺陈于枕，莹白的身子上遍布红痕。
察觉到靠着的温暖肌肤摩擦离开，卡琳娜鼻子里发出了一点娇懒的鼻音。
公爵晚上本来兴致勃勃，跟卓尔约好了一人一次的，但她只主动一次后就被迷迷瞪瞪哄着躺下任人施为，整晚几乎都被贪婪的法师掌控着索取，此时周身都是或红或青的细腻吻印指痕，困倦累得厉害。
卡琳娜睁开朦胧的睡眼蹭到卓尔怀里懒洋洋把人抱住，软着嗓子哑声问：“几点了，李斯特太太？”
“快四点，我去看看伯恩。”
妮娜头歪了歪，卓尔会意，低头在她唇上又烙下了一个缠绵的吻，良久唇分，她才松开手，由着爱人为她盖好被子，趴枕头上闭眼，“早点回来，亲爱的。”
卓尔将她脸颊旁的长发轻柔拨到耳后，这才起身穿上外袍，推门去了书房。
她坐到书桌后面，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写满了魔法文字的羊皮纸，随后从脖颈上挂着的储物吊坠里取出白天在教会广场附近的古董店预订买回的古籍。
她将书翻到某一页摊开，把羊皮纸挪到书旁边并排放着，垂眸平静道：“谈谈吧。”
书桌前的地毯下泛起红光，地毯上黑雾汇聚形成一个两米高的人形黑影，人影眼睛的位置泛着一对邪异红光。
[阿加雷斯已经出局了，你想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