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卓尔先前打定主意拒收侯爵的信和礼物一样, 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退让一步,哪怕只是不坚决, 只是心软,狡猾的卡琳娜侯爵都能从她防卫森严的外壳里寻到破绽间隙钻过来。
可她的妮娜湿着半边身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说冷, 像只委屈的小猫一样蹭过来控诉自己还欠她一顿答应好的晚餐,卓尔却也当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毕竟大法师一言九鼎, 从不食言不是么?
卓尔在心里为自己的默许纵容开脱, 卡琳娜此时却黏人地靠着她,伸手悄悄攥住了她金纹法袍的边缘,用指尖细细感受描摹着上面的纹路。
“我刚从蒙罗卡洛宫出来,与辛西娅王储妃共进了下午茶,临别的时候她跟我说狮心城的春天是雨季, 特意让我带上了伞。
我出来时还遇见了弗雷德里克大王子, 他知道我们是朋友,请我代他向你问好。
卓尔, 你认识那位王子吗?”
“我前年刚回狮心城的时候,在年底的宫廷舞会上见过大王子一面, 他请我跳了一支舞。”
卡琳娜惊奇道:“你会跳舞?那以前我邀请你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答应?”
“我不会。”
卓尔手指抚摸着膝上书籍精美装帧的花纹与宝石, 有些微的窘迫。
“内丽夫人为我准备的礼服沿用了亡灵法师白袍上的金色纹绣,在舞会上瞧着太显眼了。那是大王子的首舞邀约, 我不好拒绝。”
见侯爵专注的看着她,似是在倾听下文, 卓尔顿了顿,接着往下说。
“弗雷德里克王子知道我没有学过舞蹈后, 便将就着我选了慢舞步, 虽然那支舞还算顺利, 没有太出丑……”
她脸有点红,艰难开口:“但我还是不小心踩了他几脚,可能是这个让他记住了吧。”
卡琳娜轻笑一声,挽住她的手臂。
“肯定不是这样,没有人会嘲笑一位魔法师拥有不甚熟练的舞步,弗雷德里克王子在话语中对你倍加推崇。
拜托,踩了他的可是一位优秀的大法师欸!在自己的领域取得卓越成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首舞邀请到你,这是他的荣幸才对!”
她抬头看向法师的侧脸,亲昵道:“卓尔,今晚我教你宫廷舞步好不好?”
雨一直未停,到达庄园后下车,侯爵急着去换掉自己冰凉的湿衣服,大法师则由安娜管家亲自招待。
近两年不见,安娜看卓尔的眼神越发慈爱,毫无陌生感。
海鸥角庄园的仆役大多数也都还是熟面孔,卓尔倒没什么不自在。
安娜将她引至庄园二楼的一个温馨的私人小房间里,这里被布置成了一间小小的精致餐厅。
海鸥角庄园当然有自己专门的宴会餐厅。
但显然卡琳娜并不想和她的法师去那间偌大且空旷,每个位置都间隔足有一英尺的豪华长桌大厅内享用晚餐。
这间临时布置的小餐厅里没有巨大的吊顶魔纹水晶灯,天花板上也没有恢弘的浮雕画作装饰,只在燃烧的壁炉与门口精巧的木质屏风中间放了一张不大的方桌及两把相对布置的软垫靠背椅。
桌上摆放了一盏精刻了蔷薇爬藤的银色烛台,香薰烛火已经点燃,浅淡的香气充盈了整个房间。
餐布早已铺好,刀叉餐具俱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柔和的烛光里,气氛煦暖、温馨,又似乎有些不自觉流淌的暧昧。
卓尔被安排径直落座,没有人说要等侯爵,女仆就将菜品先端上来了。
晚餐看起来很精妙丰盛,却也没有太过奢侈浪费,两个人刚刚好。
卓尔离开曼森堡已有近两年,她不知道这是卡琳娜晋为侯爵后的晚餐日常,还是说妮娜特意吩咐下去,为今晚早早做了准备,还有这间用植物花卉及藤蔓专门装饰过的小餐厅……
安娜领着女仆们退下去,卓尔看着桌上光线柔和的香薰烛火有些出神。
她一向都喜欢这股淡淡的蔷薇花香。
但清香中仿佛又夹带了点温暖的水汽,一只白皙的手搭上她的右肩,左肩后一具柔软的身体倚靠了上来。
“怎么不先吃点前菜垫垫肚子?”
卡琳娜换了一件勾勒曲线的贴身开背长裙,微湿的长卷发拂过法师肩膀,卓尔不自在地偏过头。
“我平常吃饭,不太习惯沿用贵族的那一套用餐标准。”
卓尔到现在都分不清前菜、副菜等等一大堆上流阶级搞出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家里,向来是内丽夫人做主把控着一家人的口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顶多餐后加几样小甜点。
内丽可看不惯上层人吃饭整的一些矫情规矩。
“这样也好,你知道我的,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遵循这些麻烦的礼仪规矩,南境领主们向来不怎么看重这些。
但来到狮心城以后,遇见的贵族都很重视用餐顺序,我怕这是你们的习惯,就吩咐厨房安排了全套。”
卡琳娜笑着去她对面落座,将几道菜肴变换了位置,把她认为卓尔爱吃的摆到她面前。
“既然你不习惯,那就完全不用管那些见鬼的所谓用餐顺序和礼仪,卓尔,我只希望能和你单独相处,不为外人搅扰安安静静吃顿饭。”
曼森堡晋为侯爵领小公国以后的变化如何卓尔全然不知,但现在法师能确定的是,黑蔷薇侯爵的厨师水平肯定与之相对应地迈升了一大级台阶。
卓尔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挺挑食的。
但她的挑食只是口味刁钻,对食材的新鲜度敏感,针对火候的要求也高,而不是对食物挑挑拣拣。
她习惯了爱惜粮食,不喜欢的也都能吃下去,所以挑食表现得并不明显。
这一点就连内丽夫人都不知道,卡琳娜在与她五年多的亲密共处中发现,如果有不喜欢的食物入口,卓尔会微微抿嘴,只咀嚼几次就囫囵咽下去。
可今天的晚餐,大法师明显是在细细品尝享受,嘴角绷得也没那么紧了。
卡琳娜生平头一次发现,看别人用餐竟也能这么满足。
她心头柔情满溢,一手托腮,另一只手食指轻点着高脚杯。
目光从卓尔的眉眼描摹至唇鼻,最后又舔舐到她咀嚼后吞咽的喉咙,侯爵口舌生津却仍旧觉得渴,整个用餐过程里喝进了不少γιんυā酒,菜却没吃几口。
卡琳娜开始时还会转移自己的视线,知道吃点东西来遮掩一下。
但等酒喝多微微有些醉意后,她便抱有了一种既害怕又渴望对方发现的复杂心境,望向法师的目光越发明晃晃的直白。
卓尔被看得不自在。
她放下餐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语气委婉提醒道:“妮娜,你都没吃多少。”
侯爵轻笑一声,“抱歉嘛,我下午在蒙罗卡洛宫用过了下午茶,皇室糕点味道还不错,现在不是很饿。”
她双手交叠支肘托住下巴,“卓尔,如果我不吃,那共进晚餐某种意义上就只完成了一半,你下次能不能再过来陪我一次?”
卓尔抿唇不语。
她长相本就偏冷,现在一抿唇,看上去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但卡琳娜了解她,卓尔在不接受某些提议却又明知拒绝及口齿交锋肯定会落败的情况下,总会以沉默代替抗拒。
像个安静又别扭的孩子一样可爱。
卡琳娜心里的小人在对法师的脸上下其手,面上却叹了一口气,拿起餐具开始切割面前的牛排,“好吧,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用过了晚餐,餐具和桌椅被安娜领着女仆进来撤走了。
卓尔看向窗外的天色,雨已经小了很多,“现在几点钟了?妮娜,我不好在这里待到太晚的。”
卡琳娜挑选了一张合适的唱片放入魔源驱动留声机里,按下开关,回头笑道:“你的借口是内丽夫人给你设下了门禁时间,还是明天有工作要早起所以现在就需要赶回去?”
侯爵走到她面前,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将她的右手带到自己腰后贴合,在缓慢悠扬的音乐声中轻轻引导法师迈动舞步。
卓尔的手心下是温热滑腻的腰背肌肤,卡琳娜按着她的手背,确定她的法师不会将手拿开后才转而握住了她另一只手。
“不会留你到那么晚的,但今晚这支舞我想你陪我跳完,餐后的轻微运动对身体好,你体质太差了。
对了,你刚才说,你的研究项目是伯恩,它现在血管及肌肉组织已经生长出来,马上就要激活神经连接了,那你呢?
这个项目需要消耗你的本源魔力支持,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影响?”
卡琳娜勾着她的脖子,身前绵软温香贴靠着她一刻也没有远离,卓尔一只手被她扣握住随舞步缓缓律动,另一只手更是僵在她腰后一动不动。
柔软而又纤细的女妖腰肢,在动作间于她掌心款款细腻滑动,勾动得人恨不能握紧握实,将她狠狠嵌入身体里不再摆动。
卓尔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思绪,看向卡琳娜靠到自己颊边的头顶金发,“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怕你描述的这些血腥恐怖的画面,还是怕你?”
卡琳娜将头轻轻枕到她颈窝,软声道:“卓尔,你好像低估了自己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永远不会害怕你。
不管你在别人心目中是什么形象,在我眼里,你都是美好又独一无二的,你的存在远比世上的一切都要来得重要。”
好似长久以来悬于心口的巨石终于重重砸下,摧毁了她努力遮掩住的一切。
卓尔瞳孔中倒映的所有光亮全部消失,一瞬转作吞噬一切的深渊浓黑。
“你查到了什么?”
卡琳娜浑然不觉。
“卓尔,我都知道了。”
“我去下城重新走过一遍,寻到了圣托里奥修道院的遗址,也找到了那对古董商夫妇,还有和你当年一起从修道院中离开去到街头的孤儿们,他们都还记得你,他们都很想你。”
虽然其中肯定有因妒忌或迁怒而对大法师出言不逊者,但这些人大多都是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底城烂赌鬼。
他们年轻力壮四肢俱全,却浑浑噩噩不愿劳作,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身边遇到过的所有人,唯独看不见自身的过错。
可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他们转的,侯爵给他们教训了。
“那位古董商的女儿现在已经结婚生子,她还请我替她向你道歉……”
提起那段往事的时候,古董商的女儿语气里还有惊恐后怕和畏惧,她的确为自己年幼无知时的伤人话道了歉,却还语焉不详地暗示了什么......关于那场可怕的大火,还有火光中她隐约看见的恐怖怪物。
但卡琳娜并不想再跟那个曾经因为骄纵任性而伤害了卓尔的女人多说什么。
侯爵只想回来安慰拥抱自己的法师,告诉她爱戴想念向往她的人有很多,过去的苦难都是命运不公而开下的玩笑,所有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卓尔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底城无数人眼中的明灯,她是下城的骄傲。
卓尔已经听不进其他了,她声音艰涩沙哑,“火不是我放的。”
“什么?”
“毁掉圣托里奥修道院,烧死那三个孩子的大火,不是我放的。”
卡琳娜察觉不对,她从法师怀里退出来,看见了卓尔垂下的双眸中的水光。
她有些心疼,连忙捧住卓尔的脸,“我知道,那场大火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歉疚。”
“他们说都是因为我……是我将夫人一家请过来的……是我恼恨生气,推搡间把那三个孩子关进了杂物间……是我,害修道院倒闭的……”
“谁说的?当年那些无知又讨厌的孩子们吗?亲爱的,你听我说。”
侯爵圈住她的脖子仰头道:“我调查过,圣托里奥修道院那时候入不敷出,本来就处在关闭的边缘,那场火只是加速,无论有没有人伤亡,修道院最终都会不复存在。”
“而且,就算火是你放的又怎样?”
卡琳娜眼神温柔,话语却很冷酷。
“卓尔,过去与未来永远是存在联系又割裂的,我不在乎这些。
我眼中的你是如此美好,你是善良的大法师,是毋庸置疑的好人,但我不是,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踮脚亲了亲卓尔的下巴,语气重归柔软。
“我亲爱的大法师,不要再想了,一切都交给我,不会再有人责怪你,也不会有人再将那场大火联系到你身上。”
“为什么?”
卓尔的思绪被她的吻拉回,她神情显得有些困惑不解,手在侯爵滑腻的腰背肌肤上轻轻抚摸上移,卡琳娜感知着背后的触碰,背脊一阵酥麻,腿突然有些发软。
她明明刚才一直在故意引诱法师,但卓尔的手当真落实爱抚她的身体以后,她却忍不住战栗发抖。
卡琳娜揪住卓尔的法袍依恋般靠进她怀里,眼睛有些湿润,声音软得不像话,“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突然爱我?
卓尔握住她的右手,摩挲着她戴在无名指上的储戒,是因为大家公认——“我能成为帝国首位站上学术殿堂顶端的亡灵魔导师么?”
侯爵笑着反手牵住她,“鉴于你的优秀,我从不怀疑这点。”
“如果我不能呢?”
嗯?卡琳娜微微怔愣。
卓尔抬眸看她。
“因为我是高级魔法师,你努力压抑自己的害怕亲近我,因为我是大法师,你想将我留在曼森堡所以介绍费什给我——”
“妮娜,你真的爱我吗?”
卡琳娜惊慌的看着泪水从法师的眼眶中滚落,她吓得连忙扑上来捧着她的脸托住眼泪,“是的卓尔,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如果我不能成为魔导师呢?
如果我只是卓尔,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亡灵魔法师,一点也不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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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介意多一个女儿吗?我吃的不多,会努力帮您赚钱,家务也可以学着做,您可不可以收养我?”
妇人蹲下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流泪,“天呐,我的孩子,你太瘦了!”
“好孩子,这些都不需要,你是如此美好又讨人喜欢,这就够了,卓尔,等着我,妈妈明天就来接你!”
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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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尔侧头避开她的触碰,擦去眼泪吸了吸鼻子,“答应过你的晚饭也吃了,我该回去了。”
“卓尔!”
卡琳娜上前攥住她的袍子哀求道:“你不要这么想我,不是这样的!我爱你不是因为这些!
的确因为你是魔法师我们才相遇,因为你是天赋异禀的亡灵大法师你才救下了曼森堡,救下了我,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否定掉我的爱情,猜忌我的心意……”
她不管不顾地凑上来就要吻她,“卓尔,我爱你,这跟其他一切都无关……”
“李斯特小姐。”
卓尔抓住了她的手腕,法师不可能禁锢住一名近身的高超剑士,但卡琳娜此时却毫无反抗之力。
语言也能成为利器。
“就如曾在曼森堡约定过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不是么?”
卓尔松开了她,转身朝外走去,卡琳娜无措的跟了上来。
开门前,法师头也不回地开口:“请止步吧,不用出来送我,外面很冷。”
侯爵的心头刚因她的关切而涌上甜意,就见卓尔背对着她将兜帽戴了起来,“任何关系都有一道边界,逾越了界限只会破坏掉一些东西,打碎以后,什么也留不下。”
卡琳娜胆怯却步。
“再会,李斯特小姐。”
卓尔走出海鸥角庄园,雨已经小了很多。
她没走几步,身后杰西就气喘吁吁跑出来将她叫住。
“卓尔大人!大人,已经很晚了,这里偏僻,走到大路上还要许久呢,请让我们送您吧!”
马车在两名骑马的骑士护卫下紧跟着驶了出来,杰西帮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道:“卓尔大人,小姐叫我转告您,她说会让您相信她的,但现在你们是朋友,借用马车送朋友回去,并不算逾越距离不是吗?”
等回到家中,内丽夫人正抱着小伯恩在和一位来窜门的友邻喝茶聊天。
她听见外面车轱辘驶离的声音,随口道:“卡琳娜小姐先前叫人替你送回来的那本大部头书籍,我给你放书房去了。外面还在下雨吗?”
“已经小很多了。”
卓尔跟邻居打了一声招呼,对内丽夫人道:“我先上楼去洗澡,您有事便叫我。”
跟客人多聊了一会儿,送走邻居,内丽才起身准备去洗晚餐后放进水池泡了好几个小时的餐具。
等洗完了,她拿干毛巾擦擦手,看见伯恩抱着猫咪站楼梯口仰头看着楼上,“怎么了,卓尔还没从浴室出来吗?”
猛然一声爆破巨响,二楼浴室方向的门墙碎片炸开洒落到了楼梯上面,内丽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
她慌忙上楼,在浴室和临近卧房的废墟里找到了赤.裸身体,抱膝蜷缩在墙角的黑发女人。
她一把扯过浴巾,冲上去将卓尔包起来搂进怀里,“卓尔,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卓尔一动不动,苍白着脸轻声道歉:“对不起,内丽夫人,我会赔偿您的损失。”
确定她没有受伤,内丽松了一口气,“只要你没事就好,这点房屋破损有什么大不了的!”
内丽夫人体型微胖,可比法师健壮得多,她抱住卓尔摸摸她的脑袋,埋怨道:“这个文森特!明知道你最近魔源正处在转换的关键阶段,晚上还不着家……”
她想到什么赶紧起身,“我得去看看供暖系统坏了没有,狮心城晚上这么冷,没地暖你这瘦弱的身板可受不了!”
卓尔叫住了她,仰头问:“内丽夫人,如果我跨不过去这道关槛,您和老师会对我失望吗?”
妇人回头,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无助与惶恐。
内丽刚认识丈夫的时候,文森特还是大法师,他那时也是这个样子。
她见过那个男人在深夜里颓废痛哭的样子,是她骂醒了文森特,陪他一起走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魔源的质变转化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同样也是对精神和心智的一层重大考验,许多大法师都被拦在这道关槛外终生不得寸进。
而尝试强行突破的魔法师,好多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精神崩溃,或死或疯,最好的结果也是魔源崩解身体瘫痪沦为废人。
这个孩子的人生经历太过曲折复杂,她承受太多,比她老师更坚强,更骄傲,也更敏感。
内丽去她卧房里重新找了一件干净的睡衣递给她,“文森特给你压力了?别理他!”
妇人轻描淡写道:“跨不过去就跨不过去,人生又不是只有一条路。你就算于魔法学术上的抱负实现不了,我的小酒馆好歹能后继有人。
当老板娘数钱看账簿不比你们天天熬夜做研究快活?”
内丽夫人离开去查看供暖系统了,浴室的废墟里,卓尔站了起来。
她身上围披的宽大浴巾一瞬滑落到地,赤.裸的身体上遍布鞭伤一样的浅淡白痕,而腰腹还有一道圆形的贯穿伤疤。
“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卓尔穿上衣服,走到了破碎的镜子前。
在镜中景象里,她身后影子中冒出黑气,从中腾起熊熊黑火,火舌上扭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来。
黑影没有五官,只双眼的位置冒出一对邪异的红光。
它诱惑道:[还要再重温一遍当年那场大火吗?那是我放的,也是你指引的]
“滚。”
黑火一瞬熄灭,镜中黑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