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医学界泰斗千里迢迢赶来沪市坐镇, 加上社会各界齐心协力,终于,警戒解除, 社区也会在原定时间解封。
社区群聊里一片喜气洋洋, 纷纷计划起解封后的行程。
每个人都满面春风, 笑意盈盈。
当然除了某个外来户。
“过了明天,小区就能正常出入了, ”阮今雨说, “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
“是我麻烦了你很久。”衡澜说,“不过, 明天就是小年夜,我想, 不如把阿姨接过来,一起吃个团圆饭。”
衡澜说完,低头喝水, 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为自己争取。
“衡老师, 你很好, 只是我们之间,不会再有成为恋人的可能了。”阮今雨说出了她跟杨滢约好的行程, 她会去杨滢家里, 见杨家人,然后再出行。
“阮阮,我不认为杨滢会是你的选择。”衡澜思忖再三,缓缓开口。
“她合不合适, 由我判断不由你。”
衡澜说:“杨滢背景复杂, 她家祖辈都是从政的, 家人思想非常传统保守,你们要在一起的话,来自杨家的阻力一定会很大。”
“那也是我跟她的事情。衡老师,你说对吗?”
空气似乎凝滞了。
空中悬浮着的灰尘叫人呼吸不过来。
阮今雨上楼去午睡了。
多日连续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之后,竟然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衡澜坐在沙发上,完全无法把心思投入其他的事情当中。
唐娅打来电话。
“你跟阮今雨的事怎么样?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唐娅问,“需要我上门去接阮今雨的妈妈一起过年吗?”
衡澜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嗓子发干,声音凝滞:“不用。”
“啊哦,”唐娅听出了衡澜话语中的一丝疲惫,“好吧……看来她的心意很坚决。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感情里面时机也很重要,如果没有杨滢出现,也许你们两个还有复合可能,可现在明显阮今雨有更好的选择……我,我当然觉得你比杨滢好,但对于阮今雨来说,选择杨滢意味着新的开始……”
“不,不会的,我和小孩不会就这么结束。”衡澜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坚定起来。
“你要干嘛?”唐娅一惊,“你不会想从杨家长辈那里下手吧?这不是你的作风。”
衡澜一向是个很骄傲的人,那种手段,她向来不屑。
“如果能换得阮阮回来,我愿意做一个坏人。”
挂断唐娅的电话,衡澜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
杨滢吃过午饭,午休空隙,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处于占线状态。
很奇怪,家里的电话号码少有人知。
不知道是什么人打过去的。
杨滢又打给阮今雨,阮今雨很快接起,但一直不说话。
杨滢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反复确认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喂,小雨,你在干嘛呢?”
杨滢问。
可是那头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杨滢很担心,持续地回拨过去,终于等到阮今雨再次接起电话。
“小雨,发生什么了?信号不好吗?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我有点担心你。”
“没事。”阮今雨说话带着一种浓重的鼻音。
“怎么了?感冒了吗?”杨滢的心揪了起来,阮今雨身子骨很弱,明明已经是那样纤弱的一个人,还隔三差五生病,她都要心疼坏了。
“不是啦。”阮今雨的声音几乎都是压着嗓子,用气音发出来的。
杨滢终于猜到了:“小雨,你哭了?”
“嗯。”阮今雨坐起来,缩成一团,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杨滢说,“等等,先让我来猜一猜,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呀?”
阮今雨破涕为笑:“这你都猜得到?”
“毕竟我这么喜欢你,猜不到你的心事怎么行?”杨滢又继续道,“那么,让我来猜一猜你做了什么噩梦。”
“你肯定猜不到的。”
“是不是跟我有关?”杨滢柔声问。
阮今雨此刻只有叹服:“你怎么都猜对了?”
“因为我的心在你的身上。”
阮今雨握紧电话,抽了抽鼻子:“我梦到很不好的事情。虽然我不信鬼神,但总担心是什么预兆,我害怕一语成谶,我不希望梦里面的事情成真……”
“是因为想到要见我的家人,所以有压力吗?”杨滢问。
“算是吧。”阮今雨说,“我知道很多长辈对于艺人这个职业是有偏见的。如果有的话,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你跟家里的关系变得紧张。”
“傻小雨,你在担心什么?”杨滢说,“我家人没有那种想法,只要她们见了你,就一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
挂断电话,杨滢还不放心,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向家人说明阮今雨的情况。
“小雨她还担心她从事艺人职业会有不好的印象,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电话那头,杨母只是冷冰冰地说:“晚上有事找你商量,回来一趟。”
“电话不行吗?”
“重要的事,当面谈。”
“好吧。”杨滢只得答应下来。
她印象里的母亲一直是冷冰冰的模样,所以这种语气在她听起来好像没有丝毫的问题。
晚上回到家,才坐下,饭桌上其他人的脸色就让杨滢意识到今晚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谈一谈。
“明天你要带回来的那个人叫阮今雨是吗?”小姑姑先发制人问了一句。
“阮今雨?”杨滢的弟弟本来游离在饭局之外,听到这个名字,瞬间醒了过来一般,“就是那个新闻里的阮今雨吗?”
“对。”小姑姑一脸嫌弃神色。
那是什么下流媒体,龌龊新闻。
娱乐圈脏得很,韩政坤这种倒腾花边新闻哗众取宠的二流商人,杨家素来看不上,更何况是以年轻的身体作为交换的嫩模、艺人们。
“姐,”杨滢弟弟看向自家姐姐,“新闻里的是不是真的?你当真要带那种人回来?”
说话间,杨滢弟弟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悦的东西。
“新闻是假的。阮今雨是个非常单纯也很真诚的人,我喜欢她,我也希望你们尊重我的决定。”
杨滢心里隐隐有些不爽,没想到阮今雨梦里的担心成真了,原来小雨一直背负着这样大的心理压力!
想到这里杨滢越发地心疼阮今雨了。
“单纯?”小姑姑冷笑一声,“跟韩政坤走得那么近,还能保全自己 ,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了。何况,一个离过婚的女生,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觉得她单纯?”
杨滢真的有些生气了,即便面前的是长辈,她也不能容忍别人这样地诋毁她的小雨。
“如果这就是你们的态度,这个家不回也罢!”
杨滢要走,被弟弟一把拉住。
“姐,快过年了,难得聚在一起,有话好好说。以前你一向是我的榜样,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怀疑了。”杨滢弟弟说,“我知道有些外围女,把自己包装得很好,一天到晚不停地寻找金主供养自己。我看这次你是上当了。”
“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杨滢摇了摇头,再次起身。
“站住!”迟迟未发话的杨母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了一个外人,你要把这个家给拆了吗?”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恋人,我的爱人。”
“看来,真的是我纵容你了。”杨母慢条斯理地拿热毛巾擦手,“戏子不能进我杨家门,这事儿定了!”
杨滢要走,早就被管家、佣人拦了下来,倘若非要挣脱重重阻拦出去,那就太难看了。
“小姐,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跟夫人谈谈吧。”管家小声劝她,“万一跟夫人闹僵了,对阮小姐也不好。”
杨滢不做声,默认了管家的提议。
这一晚,大雪飘飞。
杨滢思绪很乱,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更让她痛苦的是家人对艺人这个职业的歧视。
倘若这样一个,满屋子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都对阮今雨怀揣有这样大的恶意,更不必说其他人。
原来,艺人只是表面上光鲜亮丽。
杨滢开始反省自己,在照顾阮今雨这件事上,她做的还远远不够。
阮今雨那样纤弱的女孩子,工作上日夜颠倒承受巨大压力,精神上也要承担起不为世俗承认的痛苦。
“小雨,我有罪。我出现在你身边太晚了,让你无端遭受了那样多的恶意和揣测,但是从此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这一夜,同样忐忑的人还有阮今雨。
本来按照常态,这个时间段,杨滢是会给她打个电话的。
可是,直到现在,手机没有任何响动。
难道,中午梦到的那些应验了?
难道,杨滢像自己生命中的其他人一样?出现,然后消失,像落在掌心里的雪一样。
阮今雨心里很乱,原来,她还没有成长到她以为的那般坚强。
她会在意杨滢的家人对她的评价和看法。
明天,明天杨滢会出现吗?
阮今雨不知道。
但她愿意相信,愿意给自己一个可能。
——————
一大早,阮今雨就起床了。
因为期待而失眠。
她穿着好看的衣服,画了个精致的妆容,早早地收拾好行李,等着爱人来接她。
下楼时,阮今雨跟衡澜的目光短暂相接。
衡澜毫不意外看出她因为爱情而燃烧的眼眸。
“时间还没到,也许你不用这么急。”
衡澜的心在滴血,如果这疼痛要用言语来形容,那就是童话故事中为了上岸陪伴王子而用声音交换双腿的美人鱼,上岸之后她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有着钻心的疼,她的阮阮,因为在等待别人在眼眸发亮。
“我坐不住,没办法干其他事情。”
衡澜看着阮今雨坐在石阶上的背影,知道她会失望,但衡澜不想现在说出来。
昨天,衡澜给杨家打了一通电话,她相信那通电话一定起到了作用。
她不想成为一个卑劣的人。
但她更不能承受失去阮今雨的痛苦。
如果今天杨滢没有出现,那是否意味着她衡澜重新获得了争取阮今雨的机会?
衡澜的心怦怦直跳。
不管年龄虚长几岁,情动永远是无法免疫的。
————
等了很久,终于,阮今雨意识到杨滢不会来了。
“昨晚我向你发出的晚餐邀约,依然有效,”衡澜出现在阮今雨面前,“有些人此刻不出现,也许就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阮今雨不信,打给杨滢,没有人接起。
“我不信,我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
阮今雨鼓起一些勇气,驾车去了杨滢家的老宅,在那里,她被杨滢的母亲奚落,幸而有衡澜解围,她才从杨家人的言语中脱身。
衡澜拉着阮今雨的袖子走出杨家大门瞬间,阮今雨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灵魂被抽离出来。
就这样结束了吗?杨滢姐姐?
“上车,我送你回去。”衡澜说,“也许,有些人注定了有缘无分吧。”
阮今雨不甘心,但只有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她准备迈上车。
突然,一阵巨响。
玻璃碎裂。
像是有人从高处坠落。
阮今雨回头。
杨滢头上戴着头盔,身上穿着骑行服倒在一片玻璃碎屑中。
衡澜抬头,二楼一个房间,玻璃被撞开了。
杨滢脱下头盔,第一时间跌跌撞撞站起来,要走向阮今雨。
阮今雨被吓傻了,杨滢是从二楼掉下来的。
“杨滢姐姐!”
阮今雨奔过去一把抱住杨滢,霎时间泪珠滚落面庞。
杨滢反手同样热烈地抱住阮今雨,在她耳边呢喃。
“小雨,我说了,我们不会分开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冷酷的风呼啸而过。
遍地的碎片中,这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紧紧相拥。
衡澜站在一旁,血液顺着指尖滴落下去。
方才炸裂开来的碎玻璃割伤了她。
点点绽放的鲜血,却仿佛是她人爱情的见证。
衡澜转身,看着那两人,她心里明白,有些温度,她再也无法触及。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我的阮阮,我用尽了手段,却最终还是留不住你。
我的阮阮,请容许我在心里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
如果我的爱令你窒息,那么我愿意选择放手。
只希望你能幸福。
阮阮,再见。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