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雨坐在车里, 面容平静,心底里却还在翻涌着惊涛骇浪。
静谧的夜色中,周围零星地响起虫鸣, 微风拂过大树, 带下几片在空中回旋的树叶。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来电显示是国外的号码。
骗子,境外诈骗, 这是阮今雨的第一反应。
不过今晚她有时间, 倒想看看骗子怎么跟她周旋。
按下接听键,传来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温柔的声线,给人知书达理的感觉。
“学妹, 好久不见了,生日快乐,”安渝似乎对自己的祝福有点不太自信, “如果我没算错。”
“没有算错。”阮今雨很惊讶,“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你是我在中学时代为数不多的朋友, 也是唯一的,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人。”
安渝还以为阮今雨不知道自己跟衡澜的过往, 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强调了“唯一”。
“学姐, 谢谢你挂念我。”
安渝叹了口气:“两年前我换掉所有的联系方式不辞而别,是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之前说要见到你的伴侣,这约定终究还是没有实现,我挺不好意思的。我应该不会回到国内了, 我祝你们白头到老。小雨, 要一直开心哦!”
“学姐, 我离婚了。”
“离婚?”电话那头,安渝的语气很震惊。
“对,离婚。算起来,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安渝良久地沉默,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终究,还是没有人得到幸福,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
“脱离婚姻未必不幸福,对我是解脱,对她也是。”阮今雨说,“我有了事业,她也有了新的恋情。”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这么做?”安渝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那是因为愤怒和痛惜。
阮今雨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衡澜竟然辜负了她?有了新的恋情?这混蛋!
“学姐,不用为我难过,离开她之后,我才得到了真正的快乐,见到了更广阔的的天地。”阮今雨说,“其实,我刚从她的家里走出来。”
“她是想找你复合吗?”
“她给我看她新女友的照片,问我她们是否看上去是一对璧人。”
安渝听了,气得血压都上去了,衡澜,衡澜,人人都爱,人人都慕的衡澜,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辜负小雨已经该千刀万剐,遑论在小雨的伤口上撒盐。
“其实,我不伤心,我早把她放下了,今天去见她,不过是好好地跟她告别。”阮今雨说,“理智上我早已经不再爱她,可情感上还是不自觉地产生了波动,也许是我把自己代入了凤玲玉的视角,代入得太深了。”
“凤玲玉?那个上世纪的传奇影星?”安渝有了解。
“对,我不是她,可我却站在了她的处境上,我感受着每一丝情绪的波动,忽然就明白了她的脆弱和无助,明白了她在事业如日中天时服毒自尽的心境。”
“我很期待你的演绎。”安渝问,“你什么时候进组?”
“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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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学姐一番畅谈,给了阮今雨很多力量。
她平稳地开车回到小楼,只可惜,那个会哒哒哒跑过来的小团子不住在这里了,忽地就显得楼房空空荡荡。
拿开枕头,阮今雨找到一封牛皮纸的信。
展开来,里面是稚嫩的笔体绘制的简笔画,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画面上还有个大大的爱心,把三人包裹起来。
背面还是一张藏宝图。
阮今雨拿了手电,按照藏宝图,走到了院子里绑着秋千的大树旁。
其中一棵树脚下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浅浅地铺了一层落叶。
阮今雨把上面的落叶拨到旁边,触碰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盒子,曾经被用来装月饼的容器。
打开盒子,里面萤火虫一般的灯串亮了起来,柔和的光映照在阮今雨的脸上,像是童话世界的长发公主打开了魔盒。
盒子底部厚厚地铺了粉色的拉菲草,一台莱卡相机静静地躺在里面,机身小巧,手感却很扎实,银色的金属质感,复古文艺。
是李木风的恩师所赠,阮今雨夸过几次,想不到,她竟然送给自己。
阮今雨恍神时,忽地发觉头顶的大树亮了起来,无数灯带、气球挂在树上,有些晃眼。
阮今雨抬手挡眼睛,隐隐绰绰地感觉院子角落处有几个人影晃动。
“生日快乐!surprise!”
孔萱儿手持空气礼炮,朝天一放,霎时间阮今雨眼前全是彩带和亮片。
“孔老师,青亦,星星,你们怎么来了?”
阮今雨一脸惊喜,亲朋的爱意紧紧地包裹着她。
“你生日,当然要来。”
“你去哪儿了?我们三个可是喂了好久的蚊子。”
孔萱儿手一挥:“她去了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的那种。”
“第一件是小雨生日,那么第二个喜事是什么?”袁青亦好奇问道。
“我的死对头终于出事了。”
“你的对头那么多,哪一个?”
“衡澜啊,看热搜,她刚才被救护车拉走了,虽然这种时候笑出声来很不厚道,但是我承认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孔萱儿说,“她住院要是住个十天八天的,那Kara大导的第一女主非我莫属了。”
救护车拉走了?阮今雨的手一颤。
“衡澜现在是什么情况?”袁青亦打开微博在线吃瓜,都是些流水线上的通稿,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只有同小区的业主发了一张衡澜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里有些细节。
医护的身影挡住衡澜的脸,只能瞥见她的长卷发散落着,手垂下来,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手指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苍白的支离破碎,另类美学。
“她那个经纪人嘴巴很严,跟媒体的关系又铁,你看这些新闻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孔萱儿说,“我打算去医院看看她,征集一个勇士陪我一起去。”
“我就算了,”袁青亦摆摆手,“我跟衡老师关系没到那个份上。”
“我也。”翟星摇头。
“那就小雨跟我去,”孔萱儿不由分说地拉住阮今雨的手,“不许拒绝,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
私立医院,单人病房内。
已经是深夜,唐娅站在床边,撩起百叶窗看了一眼。
“莫清清我已经让司机把她送回去了。”唐娅说,“都怪她,出了事不先问我,打什么急救电话,搞得动静那么大,压都没法压下去。”
“她只是替我担心,不是她的错。”
“我只是顺口那么一说,不可能真的怪她。只是现在外面都是媒体,真的是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你被救护车拉走现在是热搜第一,不给广大粉丝一个清楚的解释说不过去,”唐娅语速飞快,“入戏太深,导致晕厥,或者工作太累导致腰伤复发,你选一个吧,公关的人在等。”
“这些你决定好了。”
“那就第二个吧,腰伤复发,还可以解释你前段时间不出来工作的原因。”唐娅是典型的多线程工作人,能一边跟衡澜讲话,一边飞快地打字。
过了两三分钟,唐娅放下手机。
“搞定!”
“辛苦你大半夜的也不能睡个安稳觉。”衡澜说。
“没事,做这一行的,就要有全年无休的觉悟,何况,我每天只要睡四个小时就好了。当然你有良心的话,我想应该会在我这个月的工资上有所体现。”
唐娅挑了挑眉,又想到什么。
“这次你进医院,我都能想到谁会笑出声,孔萱儿绝对是头一个!我要是冤枉了她,天打雷劈好吧!”
“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情。”
“好,那撇过其他人,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唐娅坐在衡澜床边。
“你压住了我的氧气管。”
“哦哦,”唐娅站起身来,挪了一点位子,“你好端端地在家做个饭,怎么把自己气到急性呼吸碱中毒的?我就是特别想知道,是青菜气到你了还是萝卜气到你了?”
“我……”衡澜想到阮今雨,呼吸不禁又急促起来。
阮阮,阮阮,抓不住的爱人。
“你不是不喜欢搞中餐吗?怎么最近培养了炒菜的爱好?”唐娅握住衡澜的手腕,让她自己看胳膊上被油溅到的痕迹。
衡澜把手抽走:“我的爱好一向广泛。”
唐娅从衡澜回避的眼神中,隐隐地有了一些猜测,再一看衡澜的脖颈,确定了她的猜想。
“为了讨好前妻,你洗手作羹汤是吗?”
唐娅冷笑着把手持镜举到衡澜面前,让她自己看锁骨上留下的口红印记。
“你这么卑微,她回心转意了吗?”
衡澜的手在锁骨上轻拂过,回忆起阮今雨的呼吸擦过她脖颈时的感觉,心痛得越发厉害了。
“我甘之如饴。”
是她先在婚姻生活中忽略了阮今雨,是她的过错。
“你是饮鸩止渴!”唐娅说,“她已经有新欢了,你不要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好吗?刚才你特别跟医院打了招呼,如果阮今雨来看你,让她进来!可是她根本不会来的!你不要再抱有无谓的期待了!”
唐娅话音才落,护士敲门进来。
“有位阮女士来探望衡老师。”
衡澜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越发颤得不能控制。
“还在打点滴,你就不要再情绪激动了好吗?”唐娅恨铁不成钢。
但此时阮今雨已经款款站在了门口,唐娅对上衡澜的目光,只能离开,给她们两个单独说话的空间。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阮今雨却只站在门口遥望衡澜,也并不关门。
“阮阮,你……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衡澜双瞳剪水,鼻头先红了,苍白脆弱的美人,此刻卸下了全部的心防。
“哦,那倒不是。”
阮今雨冷若冰霜。
“你有新女友,为什么要我来看你?我是陪孔老师来的。”
孔老师,孔萱儿?衡澜眉头一皱,不等她回过神来,就看到孔萱儿自带摄影师,手里提着果篮一脸悲痛地冲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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