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雨约李木风在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见。

  这里很僻静, 门面极小。

  咖啡却做得很地道。

  店主是才留学回来的,只想做咖啡,也不在意营收。

  想来李木风应该会喜欢这地方。

  阮今雨坐在二楼拐角靠窗的位置, 看着外面半阴的天空, 等待着李木风。

  连日冷风过境, 一直降雪。

  落在地面的雪已经斑驳,只有堆积在屋顶上的雪勉强维持着。

  店里放的音乐大概是什么流行电视剧曲目。

  阮今雨忽地听到那首《关情》。

  眼前一下子浮现出当日依偎在一处情意绵绵唱歌的画面。

  死去的回忆一刀又一刀刺入阮今雨的心。

  打开微博, 她想找点萌宠博主, 看看小猫,治愈一下自己。

  但铺天盖地的话题, 她终究无法忽略。

  #衡澜手滑点赞阮今雨访谈

  #衡澜吃醋阮今雨

  #衡澜 阮今雨

  ……

  那段访谈,是在她解约之前拍摄的。

  主持人问阮今雨:“不知道我们小雨最想和谁演激情戏?你能接受最大尺度是什么?”

  阮今雨不假思索:“孔老师。”

  “真的是很干脆的回答, ”主持人捂嘴笑,“都不用考虑一下吗?”

  “因为孔老师人真的很好,而且她看上去很会照顾人。”

  主持人作为十级冲浪选手,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表情变得微妙起来:“照顾人?是我想的那种照顾吗?”

  阮今雨笑一笑:“大概是吧。方方面面, 孔老师都很诱人。”

  “那小雨你能接受的最大尺度是?”

  阮今雨说:“只要能播, 符合角色行为的,我都可以。”

  “那么不知道小雨有没有想过跟衡澜老师合作?”主持人说, “毕竟衡澜老师作为老婆人选, 呼声一向很高。”

  “嗯……”阮今雨犹疑着摇了摇头。

  “啊?”主持人很惊讶,“小雨你竟然没有这种想法吗?我记得你很喜欢衡澜老师的。”

  阮今雨说:“我对衡老师,是那种远远的观赏。可以相见,不要相识。”

  主持人不依不饶:“那我可以理解为在小雨你看来, 衡老师没什么性张力是吗?”

  阮今雨捂住脸:“我没有这样讲, 跳过这个话题啦!不然节目不能播了。”

  衡澜点赞这段视频时, 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阮今雨不知道。

  她换了个新手机,不再主动搜索衡澜的话题,可是一路走来,看到数不清衡澜的海报,软件的开屏也是衡澜。

  衡澜光芒万丈,可是这光是照不到阮今雨的心里去了。

  “铃铃铃”。

  有人推门而入,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响动。

  阮今雨看到李木风,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冲她热情招手:“李导!这里!”

  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头戴鸭舌帽的女孩跟在李木风身后走进来,坐在二楼的角落。

  李木风走过去,先注意到阮今雨通红的鼻子。

  李木风的手贴着阮今雨的手,从她的手背上蜻蜓点水地掠过去。

  “这么冷,你穿丝袜出门?”

  阮今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白色长毛衣,黑色短裙,配上过膝靴,在室外的话即使穿上羽绒服也还是冷的。

  “为了见你,显得郑重一点。”

  “见我可以随性。”李木风摘下围巾,围到阮今雨的脖子上。

  李木风的围巾上有一种淡淡的皂香,让人想到太阳的味道。

  “也不用叫李导,连名带姓叫我就行。”李木风丝毫没有架子,不过看着阮今雨为难的样子,她退了一步,“你也可以叫我贞羽。”

  “贞羽?”

  “以前的名字,朋友们有的这么叫我。”李木风说。

  店员在叫号。

  阮今雨轻笑:“那么贞羽,咖啡好了,今雨去拿。”

  阮今雨刚站起身,李木风已经先一步下楼了。

  “还是我去吧。”

  李木风去吧台取东西,咖啡才递到她手边,她忽地听到头顶传来一阵争执声。

  转头望去,刚才的灰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踱到阮今雨身前。

  阮今雨抬手打翻灰衣女孩手里的瓶子。

  液体流淌在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伴着一阵烟雾。

  “今雨!”李木风朝二楼的方向奔去。

  阮今雨跑下楼。

  那灰衣女孩不知从哪里拿出打火机来。

  室内的暖风吹得很大。

  一瞬间,李木风瞳孔放大,全身的血液冰冷了。

  火苗迅速窜起来,照进李木风的眸子里。

  ——————

  老宅子外头,许多年没有这么多人了。

  衡澜肃穆地站着,一头长发挽起,面庞苍白,只有眼皮是微红的,手臂处缠了一圈黑纱。

  眼见来的宾客没有那么多了,慕姨扶住衡澜:“澜小姐,你先去休息会儿,这边有我。”

  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压在衡澜心头,她几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疲惫和疼痛。

  衡奶奶寿九十三而终,无病无痛,也算喜丧。

  只有一件事,衡澜在心里放不下。

  她不该那么轻易地放走阮今雨。

  奶奶临终也在念着阮今雨。

  或许,阮今雨会来。

  衡澜拿出手机,拨打了阮今雨的号码。

  她没有被拉黑,但那头电话无人接起。

  雪花又一次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不知道阮今雨现在何处,过得怎么样。

  阮今雨身体弱,每到换季,总要感冒,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断就断得彻底一点。”

  音犹在耳,衡澜自嘲地笑了一声,想不到这苦果由自己吞下。

  “澜小姐,慕姨说有韩家的人来,你看……”

  “韩家?”衡澜眼尾上挑,露出片刻敌意,却又开口,“让她进来。”

  不管来的是谁,始终是为奶奶而来。

  “衡澜姐姐,节哀。”

  韩樱子一身黑衣,手臂上同样裹着黑纱,一段时间不见,她瘦得像个行走的骨架,眼底乌青,脸被冻得通红,看上去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衡澜对她颔首,把人带到灵堂里,拿出三炷香递给她。

  韩樱子抬手去接。

  她贪婪地嗅着衡澜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像寺庙里的味道,让人沉下心来。

  上完香,韩樱子躬身拜别,可是脚步却定在灵堂里。

  “衡澜姐姐,你不送送我吗?”

  “走吧。”衡澜说。

  两人并肩走着,韩樱子感受着脚底下的雪被踩得“嘎吱嘎吱”作响,她贪恋与衡澜相处的每一秒,此时无比地希望这条路更长一些。

  衡澜把她送到门口,汽车停靠着等韩樱子。

  韩樱子双手拎着包,恋恋不舍抬头看向衡澜。

  衡澜一丝不苟盘起的长发,微红的眼角和淡淡的眸色。

  一切都让韩樱子心碎又着迷。

  “衡澜姐姐,我好冷。”

  “辛苦你来送奶奶最后一程。”衡澜只是看在她来吊唁的份上,才勉强对她客气。

  韩樱子抬起眼,祈求道:“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

  衡澜附在慕姨耳畔,说了些什么。

  慕姨取来围巾。

  衡澜把围巾挂在韩樱子的脖子上

  韩樱子激动起来:“衡澜姐姐,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不再生我的气了。”

  “别说胡话。”

  韩樱子说:“衡澜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不像那个阮今雨,她在这种关头离开你!不过你放心,她永远也不能背叛你了!她会得到报应的!”

  衡澜的眸色动了动。

  韩樱子的手腕被紧紧握住。

  “衡澜姐姐?”韩樱子诧异抬头,心底里百转千回。

  衡澜的脸上似乎凝结着一层冰霜,手轻颤着,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你刚才说的永远是什么意思?”

  韩樱子大笑着,一口白牙森森,脸上的笑容却是全然的天真:“我保证,她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韩樱子!”衡澜双手握紧韩樱子的手,良好的教养一点点全线崩塌,“你说清楚!”

  韩樱子从未见过衡澜的怒意,脸上的表情疑惑起来:“我替你教训她,你不喜欢吗?”

  “如果有任何人在这段关系里要得到惩罚,这个人只能是我。”

  “衡澜姐姐,你到现在还……”韩樱子说不出话来,面前的衡澜在发抖,眼底尽是猩红。

  衡澜手上的力道几乎能捏碎韩樱子的手腕:“立刻,告诉我,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是叫人用硫酸给她一点点教训,”韩樱子捏紧两根手指,天真地笑,怯怯地说,“一点点而已哦。”

  衡澜甩开韩樱子。

  韩樱子重重地撞击在车身上,她看着衡澜语无伦次地叫人,她看到衡澜整个人在轻颤着,原本发白的嘴唇此时竟像是紫色。

  原来,衡澜姐姐关心人,是这幅样子。

  ——————

  “今天九院来了一位全身被重度烧伤的病人,体表烧伤面积在70%以上,能不能活下来很难说。听说是因为穿着丝袜,被人恶意点火。”

  “丝袜这种东西,一旦燃烧起来,速度很快,而且更要命的是它燃烧的时候会收缩,附着在皮肤上,加大伤口清理的困难。”

  “你们看过路人拍下来的视频吗?火点燃的瞬间,整个人都成了火球,虽然远远的听不到声音,想一想也是撕心裂肺的。那丝袜熔了说不定熔进肉里去了。”

  “你们要看视频吗?今天我们群里在传。”司机转过头看向后座的两个女乘客。

  “不用,开车,”唐娅冷声说,“关于那个病人,你也不要再多说半个字。”

  “好吧。”

  司机耸耸肩,把嘴巴闭起来,不过还是忍不住通过后视镜去看另外一个乘客,虽然那人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但气质这东西是会不自然流露出来,只是这个美丽的乘客双眼紧闭,眉头微蹙,浑身都在发抖,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唐娅紧握衡澜的手,感觉自己握的像是一块冰。

  “没事的,你要知道,九院是离那儿最近的医院,也是最好的医院。”

  衡澜嘴唇轻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该有多疼?

  我会失去你吗?

  阮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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