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确实很大。
她也只是要上去坐坐。
今天饭桌上, 已经很没有礼貌了。
但阮今雨心底隐隐打颤,韩总的态度像是最精明的猎手,她心知自己完全无法应对。
“但是我住的地方很小, 也很乱, 今天恐怕不方便。”
阮今雨一边说, 一边悄悄地摸出手机。
韩总目光落在阮今雨手上,她一把抽走阮今雨的手机。
阮今雨去拿, 韩总把手机举过头顶。
阮今雨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这姿态反而是稍显暧昧了,她退后两步, 不知所措。
“跟别人讲话的时候看手机,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韩总俯下身, 看向阮今雨,看她苍白透明的面庞因为惊慌和低温而显出的无措,轻笑一声。
“走吧。”韩总把手机握在手中, 带头先转身走进公寓楼中,倒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阮今雨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公司图便宜, 加上阮今雨不受重视, 楼内设施很差。
两人才走进去,就看到电梯前竖了个警示牌“正在维修”。
“看来, 只能爬楼梯了。”阮今雨看向韩总, 希望她知难而退,“我住七楼。”
“不过是七楼。”
阮今雨带韩总走楼梯,楼梯装的是声控灯,不甚灵敏, 走路的脚步声不能让灯亮起。
一片黑暗中, 韩总双手插在口袋里, 看着阮今雨仰头咳嗽两声,然后暖黄色的光亮起落在她脸上,笨拙的可爱。
每走一层,阮今雨都要重复这样的动作,面色涨红。
走到七楼,阮今雨回头看韩总。
因为常年大运动量训练,上七楼对阮今雨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也有很多人,走上七楼会发一身汗,喘一会儿气息才能均匀。
韩总只是气定神闲地走上来,挺拔的脊背没有低下过半分,一头短卷发中带着优雅的野性,看样子也是常年保持运动习惯的。
阮今雨开门,请她进去。
屋子狭窄逼仄,不过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韩总瞥了一眼玄关和敞开的洗手间,都是阮今雨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没有第二个人。
不过其中一些护肤品的品牌,隐隐透出与屋子不相符的气质。
衡澜代言的贵妇品牌。
韩总不动声色,坐在阮今雨的单人小沙发上。
阮今雨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韩总面前的茶几上,没地方可坐,坐在床沿上。
“今天,我让助理转交给你两样东西。”
阮今雨一拍脑袋,慌忙把烫手的手表和名片都推到韩总面前。
“韩总,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那张名片你收着。以后,不要叫我韩总。”
阮今雨拿起名片,看了一眼烫金的字“韩政坤”。
不过,阮今雨自然不可能直呼韩总的名字。
隔壁的邻居又开起了party,音乐声十分吵闹,公寓的墙板薄,隔音效果略差些。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韩总抬起修长的手,用骨节敲了敲墙,问阮今雨。
“这是公司的安排。”即便是这样的房子,如果是自己租,一个月也要五千的房租,阮今雨承担不起。
“痛苦是艺术的源泉,但不必一定是你的痛苦。”韩总说话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杯口习惯性地摩挲着。
阮今雨知道韩总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看过你拍摄广告的花絮,有点古典舞的底子在身上,怎么不继续跳了?”
阮今雨垂眸:“学过一点,不过因为家里出事,所以停下来了。”
“也不用惋惜。”韩总说,“艺术需要金钱滋养。你越是朝上走,就越能明白我说的话。”
屋外电闪雷鸣,隔壁的音乐声又高了一调。
阮今雨坐在床上,茫然无措,如芒在背,不知该如何回答,韩总的话语意味太明显了。
一个风雅的野心家、捕猎手,没有人能忽略她言语中的炙热。
韩总见阮今雨不做回应,轻笑了一声:“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不会。”
“那么,话不妨直接挑明了,”韩总身体前倾,目光如炬,“衡澜她是个长情的人,但我想不是对你。”
阮今雨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道:“韩总你很厉害,但你不可能事事都那么清楚明白。”
“倘若衡澜是个长情的人,那么,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们……”话到嘴边,阮今雨咬紧了嘴唇,她跟衡澜是隐婚,合法的伴侣,却无法向众人公布她们的关系。
韩总冷笑一声,盯着阮今雨,目光灼灼:“没有实际的让利,她不论是作为爱人还是情人,都不称职。”
“那么,韩总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喜欢成全缪斯。我的缪斯。”
韩总握住阮今雨的手,拇指描摹着阮今雨手背上凸起的紫色血管,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阮今雨心内警铃大作,汗毛倒竖,腿却因为惊恐而半分也挪不开步子。
外面突然响起声音,是指纹锁被按动的声音。
阮今雨如蒙大赦,转头望去,先看见一双裸色高跟鞋步入,然后看到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庞,她激动地站起身来。
韩总捕捉到阮今雨眼中一闪而过的激动。
衡澜看向韩总,韩总的手保持着刚才的姿态,挑衅地对衡澜挑一挑眉。
衡澜保持着一贯的风度,走上前,将桌上的手表和名片推回到韩总面前。
“如果她需要,有我。”衡澜冷冷道,“不用韩总费心。”
“那么,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你为她费心?”韩总冷冷,再度把话题抛了出去。
衡澜不言。
韩总冷笑,起身拂了拂衣袖,对衡澜说:“圈子里,养一个小玩意不稀奇,也没什么回避的必要,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耽误她太久。毕竟,听说那个人回来了。”
临出门前,韩总看向阮今雨:“刚才我对你说的,一直有效。”
韩总才走,阮今雨就扑进衡澜怀里去。
衡澜抱着她,感觉到她在瑟瑟地发着抖。
“没事的,怪我不好,今天拍综艺没接到电话,”衡澜揉着她的脑袋,轻声哄道,“我来晚了。”
“你怎么才来?”阮今雨话语中无限的哀伤。
“以后不会了。”衡澜说,“乖,别怕。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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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以来,第一次,衡澜躺在阮今雨身侧一整夜。
她们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呼吸。
阮今雨再一次闻到衡澜身上特别的香味。
联想到刚才,以及之前,所有人所说的“那个人”,阮今雨忧心忡忡,直到夜半才勉强入睡。
睡梦中,阮今雨看到自己穿着一袭红色的嫁衣坐在铜镜前。红色的嫁衣下却是一身缟素,她冲出雕梁画栋的屋子,冲上城楼,在漫天的大雪里望见远去的爱人,最终化作一只“红风筝”。
风筝坠地瞬间,阮今雨惊醒。
一片混沌黑暗中,衡澜抬手抚上阮今雨清瘦的背:“小孩,做噩梦了吗?”
“嗯。”阮今雨迷迷糊糊靠得她更紧了。
“没事的,都是梦。”
虽然是梦,可阮今雨睡不着了,她攀上姐姐的手臂,忽地有了一点勇气。
“姐姐。”
“嗯?”
“你能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吗?”阮今雨说,“所有关于我的事情你都知道,可是关于你的所有事,我都一无所知。”
一直以来,阮今雨并非麻木无知,所有人的遮遮掩掩,欲言又止她都知道。
可是,她深知自己太贪心了,贪恋姐姐的温柔,贪图姐姐的陪伴,贪慕姐姐的爱意。
幸福并非全为真,可肥皂泡一般的梦幻所包裹的真相,一定也不会太丑吧。
毕竟姐姐这样的爱人俯身青眼对自己,该是天神无上的施舍。
“我没有什么故事,如果你一定要听,以后有机会我给你讲。”
此时,衡澜的电话响了起来。
因为手机放在床头充电,所以离阮今雨更近一些。
阮今雨抬手去拿,衡澜比她先一步拿到。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衡澜神色一变,低头吻了阮今雨:“我先去借个电话。”
阮今雨终究没能看到,来电显示是“安渝”。
衡澜走近卫生间,接起电话。
“澜,我感觉很不好。”
衡澜听到听筒另一头有呼呼的风声,忙问:“你在哪儿?”
“我在云里。”
衡澜一听,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原地别动。”
“澜,我一个人,真的感觉人生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漫漫长夜,禹禹独行,没有尽头,一片漆黑。”
“怎么会是一个人?”衡澜反问。
“澜,那你的意思是?”那头呼吸停滞一下,声音有几分颤抖,“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当然算,你站在原地,哪里也不要去。等我。”
“好,我等你,毕竟,这种事,要见面说才算数。”
挂断电话,衡澜推门而出。
阮今雨已经换好衣服,做好了两人份的三明治,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她。
“阮阮,有个导演找我,我必须先走,你照顾好自己。”
阮今雨站起身来,想问姐姐要不要把三明治打包。
衡澜等不及她开口,先抱了她一下:“你的主题演唱会,我会记得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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