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顺着水滴声，汐裳发现了一个滴漏。
人们将一年划分为四季，发明了许多历法，又以滴漏计时。
铜壶滴漏，顾名思义自然有壶。
可眼前这个滴漏却长得很是特别。
坚硬的石壁被挖出两个小洞，水自上面的洞中滴下，落至下面的洞时，便被某种力量“吸”了过去。
汐裳瞧了半天，也没发现灵力的痕迹。
滴漏的时间划分也是十二个时辰，只是明显加长了。
凤倾芸向洞内望去，却只见一条狭长的管道，看不到尽头。
她直起腰：“你说，这水是从何处来的？”
汐裳掰着手指：“三种可能。要么人为放置，要么吸收转化空中的水汽。”
“还有一种可能。”她皱了眉：“此处有地下暗河。”
“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地下暗河。这里很湿润。”
凤倾芸赞同地点点头：“或许与洛滢泽相通。”
汐裳翻看着凤凝白的简图，却未发现上面有水流的标记。
二人遂前往简图中未画之处。
汐裳一路竖起耳朵，企图听到轻微的水声。
奈何地宫里静得可怕。除了她们的脚步声，一片死寂。
她们又发现许多相同的滴漏。
“看来只是单纯用来计时的。”汐裳这般说道。
她抬眸望去，眼前是一间又一间的石室，石门上标着甲乙丙丁的序号，旁边用朱砂写着“壹”。
汐裳走到最近的一处石门前，其上标有“甲”字。她感知到其上的灵力十分丰厚。
她淡定地退到凤倾芸身后。
凤倾芸有些新奇地看着她。
汐裳无辜撇嘴：“我可不是怂，我是怕我破不开结界浪费时间。”
凤倾芸满脸相信。
她弯弓搭起四支羽箭射向石门，业火在石门上烧灼，迸射出巨大的火光。
“嘭”一声，结界破碎。
残余的火星毕毕剥剥地落在地上，石门缓缓开启，发出吱吱的声响，如同老旧的齿轮费力转动。
汐裳探头张望，石室内隐隐可见床榻和桌椅，似是一间卧房。
凤倾芸大步流星地迈进石室，汐裳端着罗盘跟在她身后。
这里大约是一个女子的房间。
根据室内颇为奢华的布置，可以看出主人的身份较高。
几案并非地宫中随处可见的石头，而是上好的沉香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茉莉花，上面累放的笔墨纸砚俱为名品，都保存得很好。
几案一角放着一个自制的小本子，封皮画着茉莉花。
想来主人应是很喜欢茉莉花。
汐裳想起凤凝白似乎也喜欢茉莉花。当年她闯入地宫，凤凝白一身死气，一看就不想活了。
可偏偏她还去外头采了一朵茉莉放在身边养护着。
汐裳扫了一眼小册子的内容。
“尊主不食烟火，独爱梅花酥。”
“尊主欢喜柳絮。”
“尊主腰有旧伤，不可久坐。”
“尊主喜静，无事不可打扰。”
类似的记录写满了厚厚的一本。
汐裳啧声，难不成此间主人是那什么尊主的小跟班？
看起来小跟班的待遇还不错。
罗盘未有变化，汐裳拉着凤倾芸走出了石室。
紧接着她们又打开几扇门，里面陈设相似，但却显然不及“甲”字石室。
过了“癸”字门，向右侧拐去，只见石壁上一个鲜红的“贰”字。
石门从前到后仍然依次标有天干。
汐裳凑到“甲”字门前，发觉此处灵力明显低于先前的石室。
破开石门上的结界，里面的陈设也明显朴素了些。
汐裳托腮道：“此间大约是那青溟宫中人的宿处，从高阶到低阶，每十人分为一组，按天干排序。”
凤倾芸颔首：“这里的走廊是蛇形的，曲折回环，来往颇费时间。或许这里住的人，起着某种防御作用。”
“最里面，兴许另有玄机。”
“那就快些走吧。”汐裳有些迫不及待。
这条蛇形走廊长极了，且根本不知道尽头有多远。
终于走到了“拾”字处，然而“癸”字门后，却是没有一丝缝隙的石壁。
汐裳左顾右盼，确定这里是死路。
凤倾芸进前查看高大的石壁，汐裳也侧耳听着。
凤倾芸伸手摸了摸石壁，正色道：“是障眼法。”
汐裳抬腿踹了一脚，啧啧称奇：“这障眼法设得倒是用心。”
她问凤倾芸：“怎么破？”
“既是障眼法，想必无需去破。”
“那也不能硬穿。”
汐裳瞧着坚硬的石壁，有点发怵。
凤倾芸轻轻捂住她的双眼：“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观察周围。”
汐裳配合地闭上眼。
她很快领悟了凤倾芸的意思，气沉丹田间，脑中逐渐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
她沐浴着光，慢慢向前，随后直接穿透了石壁。
忽脚下猝不及防一空，汐裳登时睁大了眼。
她望着下方不远处土黄色的水流，咽了咽口水。
若不是身后及时出现的凤倾芸拉了她一把，恐怕她就要跌入这古怪的地下暗河了。
凤倾芸轻嗔道：“小心一点。”
汐裳点点头，觑着底下的暗河。
这简直是她见过的最混浊的一条河，里面不知积聚了多少尘土。
或许携带这些尘土流动太累了些，于是这条河看起来仿佛未曾流动。
暗河的面积很广，石壁这一侧的区域内，放眼望去，地面上看不到一点黄色以外的颜色。
汐裳顺手操起一旁的石头，抛入暗河。
石头消失在河水表面，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凤倾芸冷眼旁观，发现了不对：“似是被吸进去了。”
汐裳想了想，在储物囊里翻找着，最后亮着眼睛取出一捆孔雀金线来。
“你买了多少东西？”凤倾芸哭笑不得。
汐裳嘿嘿一笑：“不多不多。”
她将一截孔雀金线系在石头上，然后缓缓靠近水面。
在石头接触水面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沿着金线而来。
一时不防，金线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迅速落入暗河。
凤倾芸严肃道：“此河诡异，千万当心。”
汐裳点点头。
她再度掏出罗盘，这次却见罗盘的指示方向不断改变着。
她浮在空中，这边一下，那边一下，最后十分不情愿地把罗盘向下移动。
罗盘的转动剧烈了些。
汐裳的脸色凝滞住了。
她再度把罗盘向下探去，剧烈的转动让她一阵头疼。
纠结片刻，她认命般收起了罗盘，苦大仇深地对凤倾芸说：“看来要下去。”
凤倾芸正颇有趣味地看着她的举动，闻此问道：“你还未曾告知我，这罗盘有何蹊跷之处。”
汐裳解释道：“凤凝白言说，土相玄澧令可致时空扭曲，既如此，或许空间也可被它扭曲。空间扭曲之处的方向很乱，罗盘难以辨明，便会出现如此现象咯。”她指了指罗盘。
“若是土相玄澧令根本不能制造空间扭曲呢？”凤倾芸的疑问令汐裳一怔。
想了想，她认真道：“我相信我的直觉。”
凤倾芸痛快点头：“好，那就下去。”
然而汐裳痛快不了，这浑浊的暗河她属实不愿意沾。
自我催眠半天，她终是以视死如归的神情缓缓靠近水面。
凤倾芸轻笑一声，走在她前面。
汐裳皱着鼻子跟上。
“嘶……”
汐裳感觉自己被狠狠丢了下来，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腰间不知什么东西硌得慌，汐裳伸手去摸，是一个光滑的物事。
她边躺在地上缓痛，边琢磨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猜想涌上了心头。
她小心翼翼地举起那个东西，一块白森森的骨头映入眼帘。
汐裳：“！”
还真让她猜中了。
她将骨头放下，小心起身，这才发觉身边尽是白得骇人的残骨。
倒不是人的，许是什么动物的。
汐裳抬眼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十分不幸的，她和凤倾芸又被分开了。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墓室。
这间墓室很空旷，除了最西侧的棺材外，其余地方空无一物。
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残骨。汐裳猜测，可能是墓室主人生前养的灵宠，自愿在此陪葬。
正想着，她忽发现了不对之处。
那棺材好像没有盖！
汐裳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这古墓应属那青溟宫，里头的尸体虽说不会诈尸，但难免这些人生前会施什么术法，让自己死后也能活动活动，以防躺在棺材里憋坏了，或者被后人盗墓。
汐裳不怕死地靠近棺材。
当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时，一个素白的人影正在靠近她。
汐裳心里有些慌乱，面上还是镇定地打量这个起来活动身体的老祖宗。
是个模样姣好的女子，长发绾在脑后，闭着眼，神色平和，看起来颇为温柔。
只是……
汐裳面不改色地看向女子身后拖着的狼牙棒。
下一秒，狼牙棒冲她挥舞了过来。
汐裳撒腿就跑。
这是人家的墓穴，她擅闯已是不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人家打架。
何况，大概率打不过。
墓室的门紧闭着，汐裳一时打不开。
她被追的到处乱跑，正无计可施时，忽发现那女子腰上挂着一块令牌，上面依稀是“壹甲”二字。
她福至心灵，想起石室里那些娟秀的字迹，开口道：“尊主令我前来。”
那女子停下了。
汐裳想了想，补充说：“尊主很喜欢你做的梅花酥。”
女子安静不动。
“尊主命你多休息，不要过于劳累。”
女子依旧没有反应。
她毕竟已经死了，留下的尸体只不过能驱赶闯入之人罢了。
不过，到底还有些许意识残存。
她还记得她心心念念的尊主，或者是，她没了灵魂的躯壳还记得。
汐裳大为震惊。
但她还急着寻凤倾芸，无瑕顾及颇多。
打开墓室的门离开前，汐裳鬼使神差地说：“尊主很喜欢你。”
女子的尸身微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