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江湖仍有我的传说GL>第22章 侍奉记

  安无名被扔进了绣春楼,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家提供特殊服务的店铺到底叫什么名字,不过从听的书来说,这种地方大抵都是叫这个名字。

  绣春楼的妈妈桑原本见有新鲜货色被送进来, 很是开心,扭着丰盈的腰身娇笑着过来:“七爷这是又亲自出马了?得亏上次七爷送来的那俩丫头, 一下成为我们楼里头牌姑娘,初夜那日卖的价钱比别的腌臜货加起来都多。老身看看,今日被送来的是什么美人坯子?”说着就上来掀开安无名的发帘儿。

  安无名一脸伤疤且流着鼻血的大脸盘子暴露出来。

  妈妈桑:“……”

  妈妈桑仔细确认了一遍小厮没有送错人后,干笑道:“这七爷的眼光越来越……独特了……许是现在城镇里的人都有些新鲜嗜好,妈妈也是理解的。得嘞, 带到后院去罢。”

  安无名又被小厮带到了后院, 关进了一间满是脂粉气的房间, 外面落了锁。安无名将麻绳挣开,拿掉口中的绢布,上下勘察了一遍, 房间的各个门窗都被锁的严严实实,从里面根本推不开, 安无名放弃,躺在床上,捂着脸,极力克制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虽说成了阶下囚内心有点不服气,但是!她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妓院啊!实不相瞒,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向往的地方,不仅有看不完的漂亮姑娘, 听不尽的婉转小曲儿,还会有许多脍炙人口、动人心弦的风流故事,世间还有比这里更逍遥自在的地方么?

  没有。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力争上游,努力当上头牌姑娘!

  她还在励志着,却听房间左侧传来阵阵哭泣和打骂的声音,安无名搬了张椅子到墙角,爬上去透过墙缝往里瞧了一眼。

  却见隔壁也是一上了锁的房间,一胖一瘦两个小厮正在斥责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看发髻和穿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小姑娘哭的眼睛都红肿了,万分可怜的说道:“我不要接客,我还小,我才16岁,我不能接客,求求各位大哥,放了我罢!”

  瘦小厮道:“这哪里轮到到你反抗?放了你?进了绣春楼的姑娘,就没出去的道理!这要怪就怪你那烂赌成性的舅舅将你卖了来,今夜这客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说罢一巴掌抽在了小姑娘的脸颊上。

  小姑娘被大力抽倒在床上,脸上赫然印上了五个通红的指印,却不敢再反抗,只是低声啜泣着。

  两个小厮出门落锁,又大摇大摆的去了安无名右侧的厢房。

  好事儿的安无名有乐颠颠的搬着椅子去了右侧的墙角,又爬上去凑热闹。只见右侧厢房的环境要比她的好很多,房里除了一应设备之外,还有一个大大的梳妆台,上面放满了胭脂水粉和金银饰品,有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坐在镜子前,时不时的还要用帕子擦擦眼眶。

  为什么这个房间装饰这么奢华?这女子还有这么多精致的首饰?这家店怎么如此厚此薄彼?

  不公平!

  听到开锁推门的声音,她整个人显得十分害怕,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向后张望时,露出了一张清纯干净的面庞,大眼睛中仿若包含着万般委屈,又仿佛眼眸一闭,便有珍珠泪水夺眶而出,那颤抖着的小身子,仿佛一用劲儿就要将她掐断了,让人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呵护。

  怪不得这个房间装饰要豪华些,冲这个相貌,怕是让她住郡主的闺房都不会辜负。安无名的妒恨之心荡然无存,心服口服。

  胖瘦小厮走进来,与方才对那厢小姑娘横眉冷对的态度不同,这二人对眼前姑娘可就温柔多了,推门进来,当先说了一句:“自怜姑娘,你莫怕。”

  花自怜用无辜的目光看着这二人,瘦弱的身子微微后撤:“你们……你们别过来……”

  胖瘦小厮当真就停住了脚步:“自怜姑娘,我们哥俩站着不动就是,你别害怕。”

  花自怜垂首擦拭掉眼角的晶莹泪珠:“自怜知道二位哥哥因何事而来,自怜也知道这是逃不过的命运,嫡母怨恨母亲,将自怜抛在荒山野岭,幸好妈妈带自怜回到楼中,给自怜吃喝供应,教自怜琴艺技巧,自怜是知恩之人,也知道是时候要报答了。”

  胖小厮的被这番卑微可怜的话说的心都碎了:“自怜姑娘,你不会永远呆在这腌臜地的,你是出淤泥不染的花仙子,自然会有人将你赎身出去。现在,只盼你能保重身体,万望隐忍。”

  花自怜福了福身,泪眼汪汪道:“多谢哥哥相劝,只盼着真有这么一天了。”

  胖瘦小厮又安抚了她一番。

  趴在墙缝外目睹一切的安无名恍然大悟。通过左右两侧姑娘的对比,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人都会钟情怜惜较弱的女子,就比如说自怜姑娘,就比如说王凌烟,就比如说生了病的云凊然……

  那她要是娇弱起来,可不是也得有人疼嘛。安无名来到镜子前,对着镜子还是反复练习娇滴滴的神态和眨眼间泪水盈眶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安无名一屁股坐到镜子前严阵以待,还有点小紧张。

  门一开,一胖一瘦两个小厮走进来,安无名学者方才花自怜的姿态,微微向后望去,泪水莹莹挂着:“两位哥哥来了,无名等的……”

  胖瘦小厮:“……”

  胖瘦小厮对视一眼,大步上前,摁着安无名就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还边恐吓道:“你老实点,既然已经来了绣春楼,就别想着耍花招跑出去,若再有下次,看我们兄弟俩不打死你!”

  被突然暴打的安无名:?

  安无名趴在地上双手投降:“两位壮士,你们冷静!我……我没想跑啊。”她不光是没想跑,她还想成为店里的招牌,将这个店铺做大做强,最好能在南江镇开上连锁店,而后将业务扩展到整个江湖。

  小厮们收了手,见安无名确实是没有想动弹的意思,有些尴尬,沉默片刻,胖小厮打破尴尬:“还好你识时务,方才我就是教训教训你罢了,若是你敢耍花招,整些阴阳怪气的腔调,小心我……”扬了扬肉乎乎的拳头,意思不言而喻。

  安无名委屈。

  二小厮恐吓完安无名后便退下。

  不多时,门外走进一个黄毛小丫头,端着一盒饭菜,放到安无名身前催促道:“赶紧吃饭,之后我带你去找妈妈。今晚……”

  今晚就要上阵???

  安无名内心又紧张又激动,扒了几口饭便不吃了,羞涩的将发丝挽到耳朵后面,媚眼如波:“今晚怎样?是让我去伺候么?”

  小黄毛一怔:“伺候?”想了半天,勉强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错。”

  安无名喜滋滋的坐在梳妆台前:“那等我上个妆。”

  小黄毛一脸奇怪:“?你上妆作甚?”将安无名手中的眉笔抢下来,“没那么多时间了,妈妈催的紧呢,就这么去罢。”

  安无名有些手足无措:“就这么去?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我这脸还没拾掇拾掇……”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妈妈方才不都说了么,城里总有些口味奇特的客人,说不定看惯了胭脂水粉的佳丽,就喜欢她这种无装饰的纯天然呢。

  有句特别有名的诗词怎么说来着。

  什么什么芙蓉,天然去什么玩意儿。

  大抵,就说的她罢。

  安无名就屁颠屁颠的跟小黄毛去了。妈妈桑的房间在后院最中间,门口挂着些红粉色的纱巾和灯笼,看起来庸俗总透露着几分喜气洋洋。

  进了房门。

  安无名就被扑过来的香气呛得打了个喷嚏,抬眼,嘿嘿笑道:“妈妈原来又补妆了,看起来又年轻了……”

  妈妈桑闻言笑了,褶子都深了几分:“哎呦,这倒是个会说话的丫头。”

  安无名不好意思的说道:“哪有,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妈妈这身鹅黄色的衣裳衬托的你脸色真好,一点也不像是六十岁的人。”

  话音一落,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小黄毛戳了戳安无名,低声道:“妈妈桑前日刚过四十生辰。”

  安无名立即救场:“嗨,小的方才那是讲笑的,其实小的刚才想说你就跟十六岁似的,惹人怜爱。您看你这身子骨,多么丰盈肥硕,一看就是富贵之人。”

  房内又是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小黄毛再次戳了戳安无名,低声道:“妈妈桑减肥一年了,好不容易瘦了些,这几天正因此高兴着呢。”

  安无名:“……”

  安无名向小黄毛做了个要不然把我嘴给缝上罢的动作,小黄毛拒绝了。

  妈妈桑喝了口水,面色渐渐不再那么难看,终于挤出一丝笑意:“罢了,陌姑娘既然是七爷选来的人,总是不同凡响些。妈妈我也认了,那从今天开始,姑娘就也别闲着了,吃喝玩睡我们楼里应有尽有,姑娘若是服侍的妥帖,定是亏待不了你的。”

  安无名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妈妈桑介绍业务:“咱们店里特别些,不仅要侍奉男人,还会有侍奉女人的业务。比如说某些官家太太,贵妇小姐的,偶尔想尝个鲜寻个趣味儿,便会私下来此,我们也会派人侍奉。”

  安无名表示了解,京师中的一些烟柳之地也是如此,既有服侍男客人的,也有服侍女人的,她听来也并不是接受不了,便点头应道:“小的知道,这没问题!”

  妈妈桑拍手道:“痛快!既然这样,等小荷带你过去,要做什么她会告诉你的。”

  安无名又喜滋滋的跟着黄毛小荷回到了刚才关押自己的楼上,小荷绕过她的房间,打开一间较为奢华的房门:“到了。”

  定睛一看,竟是花自怜的房间。

  安无名心道,难道让她跟这位较弱可人的花仙子……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安无名难为情的解开了一个扣子。

  小荷:“……”

  小荷:“你要干嘛?”

  安无名动作一顿:“我……我不应该……这样么?”

  小荷嫌弃的看她一眼,转身进了花自怜的房间,温和的同花自怜说道:“姑娘,你的差使丫头陌邀莲送到。以后给您洗衣服送水果,倒夜香的粗活,只管交给她便是。”又把安无名粗鲁的推进去:“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拜见你的主子。”

  安无名跌跌撞撞的被推了进去,一脸懵。

  安无名:哈?

  ***

  花自怜将茶点往安无名眼前一推,轻柔道:“小莲看起来不十分高兴,想来是不愿意伺候我的。”泪珠又要坠落:“也是,我本就是不祥之人,出生便害死了母亲,七岁时又害的嫡母亲子早夭折,十一岁父亲也因意外离去。你不愿意侍奉我,我也怨不得你。”

  绝望的安无名原本在听她前一句时还着急的解释:“不不不,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工作跟预想的不太一样,所以我有些受打击……”顿了顿,向后挪了挪,小心翼翼道,“……自怜姑娘家真死那么多人?”

  这花自怜莫不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罢,她已经够倒霉的了,可千万别再连累她了。

  花自怜眼眶又红了,一副小白兔的无辜模样:“小莲,你会嫌弃我么?”

  安无名内心:会啊。

  面上义正言辞:说什么呢自怜姑娘,你不过是身世坎坷罢了,快休要胡说!

  吃了晚饭,又吃了些茶,安无名便帮衬着花自怜装扮了起来。

  今夜是花自怜的首秀,任凭看官们抛出价格买她初夜。但因为这花自怜实在惹人怜爱,竟求得了妈妈桑的恩典,准许她可以在价高者中,自己选择初夜要侍奉的客人。

  装扮好了,又换上了粉嫩轻柔的纱裙,盈盈一握的腰身上围了一层浅色的绸缎,在尾端系上一层活扣,若有人能解开这活扣,她的整身衣裳就会自动剥落。花自怜一边说着“哪有良家女子系这种扣子”的话,一边又不允许安无名给她系的太紧。

  总算上下都整理结束,安无名扶着花自怜来到前厅。已经有不少宾客在大厅中就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因前面还有几个女子在台上等着竞价,二人便在偏厅等候,待前面这些开胃小菜结束后,花自怜就可以登台展示了。

  方才来偏厅之际,安无名匆忙一瞥,见楼下坐着许多穿着显贵之人,有男有女,不由奇怪道:“不过就是一个村落的青楼,怎么会有这么多达官贵人光顾。”

  花自怜道:“听闻这整个村子都是哪个世家的产业,只不过城镇里官府查的严些,便开在了这里。许多贵胄不敢在城里逍遥的,就跑到这里玩乐。这些不算什么,二楼的单间里,才是真正富贵之人。若有有幸结识他们,说不定会被赎走,借此脱离贱籍。”

  安无名眯着眼往二楼看了一眼,之间二楼上有十几个小小的包房,每间包房前都垂着一张竹帘儿,正对着前厅的台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安无名隔壁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二百两银子买下了初夜,哭哭啼啼的被人领走了。妈妈桑数着钱,眉开眼笑道:“各位大爷夫人们,想必已经看惯了这些庸俗之货,下面有请我们楼中新来的美人儿,花自怜姑娘上场。”

  花自怜被点了名字,原本还在偷着往二楼瞅的眼睛里又升起一层水汽,满脸的被人逼迫的可怜相,挪着小步子从偏厅走了出来。

  掌声雷动,甚至立即有一人喊道:“一百两!”

  花自怜站在台子上,颇为手足无措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

  有一人喊道:“两百两!”

  刚登台就被人叫卖到了两百两,妈妈桑乐的眼睛都找不到了。

  价格仍在攀升。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突然一胖子喊道:“五百两!”

  前厅突然一阵骚动,议论纷纷,只是初夜便是五百两银子,这些钱几乎能买走前面所有女子了。

  五百两一出口,没人再继续叫价。

  花自怜咬着唇,不甘心的偷望了二楼一眼。二楼包厢中迟迟没有一人竞价。

  躲在偏厅的安无名很快体察到花自怜的心意,再加上她也实在是好奇包厢中坐的都是何方神圣,便贼头贼脑的探出身子去,溜到花自怜身旁。

  安无名一出现,便给了花自怜一种强烈的对比,托显的她无比较弱俏丽,当场又有人叫价:“六百两!”

  六百两的价格已经算是天价,台下观众没人敢再往上叫价了。

  安无名从小厮手里夺过铜锣,在手中噼里啪啦敲着:“嘿,楼上的各位看官,花自怜姑娘如此娇艳动人,你们就不动心么?错过这村可没这个店了,后面的货色可就不好看了。”

  正对着她的包厢中,似乎有人站了起来。

  安无名大受鼓舞,再接再厉。

  “买一送一了啊,买走自怜姑娘初夜的人,小的也跟去服侍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各位看官珍惜机会啊!”

  台下出价六百两的观众与同伴窃窃私语:“什么!买一送一?小爷现在退货还来得及么?”

  正当妈妈桑落锤之际。

  中间包厢中传来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一千两。”

  一千两!!!

  一千两足以把这半个青楼盘下来了,是谁家如此一掷千金只为换取佳人一夜?

  在场之人的目光都随之望过去,一张千两的银票被人扔出了包厢,飘到妈妈桑的怀中。包厢的竹帘被人拉上去几寸,露出一席铅色衣裙。那人的脸仍隐在二楼包厢中,只伸出了那白皙纤细的手。

  轻轻点了点闻声一楼台子上大惊失色的安无名。

  “送一的这位,记得也送来。”

  话音刚落,两个小厮就架住了安无名。

  ***

  绣春楼某房间。

  安无名尴尬的又要给自己倒杯茶水,却见茶壶自己被自己喝的见了底。长舒一口气,捧着茶壶站起身来:“二位姑娘且先坐着,小的去烧壶水来。”

  刚要走,手腕却被人握住。

  身子不受控制的顺着那人的力道又原路坐回了凳子上,那双清冷漂亮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将她吞噬。

  安无名被看的背后毛毛的,支吾着指了指嗓子:“那啥,我口渴。”

  那人不动声色的将茶壶往花自怜身前一推:“你去倒水。”

  花自怜:?

  安无名:?

  安无名试图抗议自己才是丫鬟,端茶倒水这些工作是她的天职,任何人都不能剥夺她劳动的权利!满腔的话语却在一个淡淡的眼神下消失殆尽,安无名对花自怜催促道:“快去罢,我要喝百合花茶,加点冰糖。”

  在这人眼神压迫下,花自怜委屈的捧着茶壶退出房间,只留她们二人。空气又寂静下来。

  半晌,这人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真是出息了。”

  短短几个字,比将她抽筋剥骨还可怕。安无名立即低下了她世间最轻的头颅:“我错了,云凊然。”

  云凊然淡淡的哼一声:“错哪儿了?”

  安无名道:“错在不应该掺和进这场拍卖,扰了你今晚逛窑子的好兴致。早知道你要来这里玩乐,我当时就不带亥冥殁投宿吉祥村了。”

  云凊然:“……”

  安无名接着道:“或者说我错的是,不应该闯入朱雀岭去救亥冥殁,你带回的丫鬟救了你要处置的犯人,这传出去,丢了你的面子。”

  云凊然轻声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安无名低头不语。

  片刻,云凊然的声音轻到微不可闻:“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一向稳重的她,此刻倒显得有些脚步虚浮。

  忍住,一定要忍住。安无名握紧了拳头。

  但看着她孤寂的背影越行越远,仿佛再不留住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云凊然!”

  闻言她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来。

  安无名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身子。透过那层纤薄的衣裳,云凊然紊乱的心跳声传到了安无名的耳朵里。

  云凊然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想反握住安无名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无名低声道:“对不起。”

  云凊然道:“这次又对不起什么呢?给我添麻烦了?让我丢脸了?还是打扰我的兴致了?”顿了顿,“实在不必。”

  安无名将脸颊藏在她的衣裳中,贪婪的吸着她身上特有的气息。半晌,才幽幽道:“我那晚做了个梦,回想起些难过的事。”

  云凊然,即使我知道你待我好,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纠缠你了。

  因为,我好像曾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

  她那夜倒在了床上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热的要命,眼前的景象也忽明忽暗的变换着,她仿佛坠入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又仿佛飘荡在云端,总是要掉下去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并没有发热的迹象,难道是最近太过疲累,魂魄与这幅身体产生了排斥?

  她睁开眼,又或者闭上了眼,只见客房木桌木椅的布景缓缓消失,一点点的换成了她熟悉的墙头。墙头另一侧就云凊然,她挣扎着翻了过去。

  还是那套石桌石椅,石桌上还有一棵盛开的梨花树,那雪白的花朵,就如同被雪花覆盖了一般。我定神一看,树下有一位铅衣年轻女子正坐在轮椅上静静出神。

  仿佛感觉到被人注视,铅衣女子微微抬首,那清冷的目光中,似含有几分嫌弃和厌烦:“安无名,你又来作甚?你昨夜在隔壁唱歌,已经吵得我一夜未眠了。”

  安无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云凊然望着,只要一落入她的目光中,她就紧张的仿佛心脏要跳出来一般,又仿佛在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话了,只想扑在她身上黏着她。

  “云凊……”

  还没等她叫完名字,眼前情景倏然一变。

  她盘腿儿坐在梨树上,正在跟云凊然显摆刚学来的《核舟记》。云凊然坐在秋千上摇着团扇,似是在听,又似是没听。

  只是在她卡壳背不下去时,微微斜睨她一眼。

  “安无名,就你这记性,还想当我夫子?”

  安无名嘻嘻笑转移话题道:“云凊然,真有人能建出核舟么?我也想坐着玩玩!”

  云凊然懒得理她,合上眼眸,淡漠道:“上哪儿去找放得下你的核桃?”

  安无名气炸:“你是不是在说我胖!”

  情景再次变换。

  云凊然十六岁生辰时,云家家主得来一柄属国进贡的油纸花伞,世间仅此一柄,可飞天遁地降妖除魔,珍贵无比。云凊然爱惜的很,不许人碰,将它藏在卧房枕头下。

  是夜,安无名偷偷潜入云凊然的卧房,探头探脑的将手伸了过去……并没有找到。

  正沮丧着,云凊然翻了个身,露出了伞柄。

  安无名爬到房梁上喜滋滋的把玩着,见伞面旋转起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不由自言自语道:“要不然就叫它天下第一剑啊。”

  熟睡的云凊然为这个难听的名字叹了口气。

  眨眼间,又回到了饮马古镇。

  此处草木荒芜,血气漫天,遍地死人。

  云凊然抱着一位中年女子低声哭泣着,那中年女子的胸口上深深插着一根黑骨翎箭,早已没了气息。

  安无名眼眸中的血气缓缓消散,见此情形不由惊的松了手,手中的弓弦铿锵落地。

  “云凊然我……”

  那向来淡然的女子眼眸中冰冷无比,一字一字的说出她此生听到最害怕的一句话:“安无名,从今往后,我云凊然,与你恩断义绝。”

  ***

  安无名,从今往后,我云凊然,与你恩断义绝。

  云凊然感受到背后的湿热,随即转回身子,轻声道:“怎就哭了?梦见什么了?”

  安无名擦了把眼泪,又张口胡扯道:“梦见你把我的梨花糕饼给王灵鸢吃了,她吃一口吐一口,馋我还不给我吃,我要揍她你还拦着不让,气死我了。”

  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身前这人正深深的望着她。

  片刻。

  云凊然坐了回去,悠然道:“你的梦倒准,王灵鸢确实吃了你不少梨花糕饼,不仅是吃一口吐一口,还把吃不完的扔给了小黑。”

  小黑是王灵鸢养的土狗,跟小哈是青梅竹马的好狗友。

  即使是小哈的好狗友,也不代表梨花糕点可以任人侵犯!

  安无名顿时怒不可遏:“夺糕之仇不共戴天,我这就回去干掉王灵鸢。”

  云凊然点头道:“应当如此。现在这个时辰,王灵鸢应该已回了京师府邸了。”

  安无名道:“走,我们去杀她个措手不及!”

  二人就要起身赶回去。

  正要推门而去,却见花自怜捧着茶壶缓缓走进来,手上好像被烫出了一个水泡,在娇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显眼。安无名连忙将茶水接过来,问道:“自怜姑娘没事儿罢。”

  花自怜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却硬要装坚强的咬唇道:“妾身没有事。”边说没事,还要刻意将烫伤的地方露出来。

  云凊然淡淡道:“既然无事,自怜姑娘就早些回去歇息罢。”

  花自怜咬着唇,小心翼翼道:“可是、姑娘买下妾身一夜,妾身就是姑娘的人了。”

  云凊然淡淡的扫了安无名一眼,轻声道:“做我的人?可我是女子,你如何做我的人?”

  花自怜红了双颊,声音都有些羞赧:“妾身、妾身跟妈妈学过如何服侍姑娘。”

  听到这话安无名有些生气,就凭你也配睡云凊然?谁不想睡云凊然?她肖想了小半辈子都没有实现呢,今日怎么会让你得逞。

  安无名甩脸子,冷言冷语道:“云姑娘身体不好,恐消受不起自怜姑娘的盛情。”

  云凊然一怔,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却故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如何身体不好了?”

  安无名没有搭理这个惯会招蜂引蝶的女人,依旧臭着脸道:“还有,云姑娘说她不喜欢被人碰触,脾气也差,万一服侍不好,她可能就将你砍了。喏,你看见这伞了没有,它上面可是有天下第一剑的字样!怕不怕?所以说啊,自怜姑娘的这般本事,还是留在别人身上用罢。”

  这话说得露骨又难听,花自怜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小鸟依人的外表不由端起主子的架势来:“你、你、小莲,你是谁的人,怎、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云凊然在这儿她还怕什么!这娘们要钱有钱,有武功有武功,要势力还有势力,她只要抱稳了云凊然的大腿,她怕得了谁?

  安无名理直气壮道:“我自然是云姑娘的人。”

  云凊然闻言轻笑。

  花自怜跺了跺脚:“可、可是你……”

  “你说卖身契是罢,没关系,云姑娘会帮我赎身的,是不是?”

  云凊然沉默了。

  关键时候真不给面子,安无名又问道:“是不是啊云姑娘!”

  半晌,云凊然轻声道:“你还签了卖身契?”

  “……是啊,那啥,我去赌坊赌钱,跟我对赌的老头出老千,我就输了,签了卖身契,要不然我干嘛来这儿啊。”安无名道,“没事,你去赌坊跟七爷赎我出来就行。”

  云凊然又沉默了。

  安无名见状发起了脾气:“怎么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云凊然我可告诉你了,我都把话撂出去了你再不要我,我可跟你急。”

  云凊然轻轻捏了捏安无名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又轻咳一声:“我自是要你的……只不过……”

  顿了顿。

  安无名急了:“只不过什么?!”

  云凊然低声道:“出来的急了些,就带了一千两,现在……”

  都花光了。

  安无名:“……”

  安无名陪着笑脸又回到花自怜身边:“哈哈哈,自怜姑娘,你看方才我与云姑娘这个玩笑开的有意思么哈哈哈,我不想演来着,云姑娘非逼我演,真是拿她没办法。那什么,今晚也不早了,我们三个洗洗睡罢。俗话说,早睡早起身体好,晚睡晚起精神垮。”

  正尴尬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妈妈桑惊呼道:“姑娘,您不能进,楼上的包房里有贵客,您不能进!”

  一娇媚却很不正经的声音远远传来:“听闻奴家的媳妇儿因为输了银子,被你们抓进了妓

  院,天下间竟有如此堂而皇之的丑事,这简直就是逼良为娼!你若不放奴家进去,奴家就砸了你的店。”

  楼下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摔桌砸椅的声音。

  妈妈桑痛心疾首:“姑娘哎,我刚刚都让开道儿让您过去了,您怎么还要砸我的店啊!”

  这说话语调,处事风格,天下间怕是只有一人能做出来了。

  完了。

  果然见有人一瘸一拐的上楼,一把推开了她们的房门,一黑衣灰发的女子探身而来,大声嚷嚷道:“媳妇儿,你还好吗?那买你的禽兽对你没做什么罢?”

  身侧云某人原本挂着浅浅笑意的面上瞬息变得冷若冰霜。

  “媳妇儿”她淡淡看了安无名一眼,冷着脸发出了如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