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宁脸色惨白, 牢牢地攥着手机,稍有一点响动,就要立刻查看。
可无论她看多少次,始终没有陆迢的消息。
冉峰皱了皱眉, 有些埋怨张素宁:“我都说了..孩子不吃就算了, 你非逼她吃, 你看看..全吐了吧!”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是看她吃的太少了吗,最近瘦的厉害...”
张素宁简单收拾了下, 看着满地狼藉, 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慌。
“不行, 我得去看看。”
冉峰说罢, 刚起身,张素宁也忙放下抹布,跟了过去。
两老人站在卧室门口, 朝里面望。
门没关,冉宁坐在椅子上, 佝偻着背, 一动不动。
冉峰心一揪——
“宁宁啊...”
冉宁没反应。
冉峰和张素宁互视一眼,随即朝门里走去。
一走进, 才发现, 冉宁眼睛通红, 脸上全挂着泪痕, 紧紧地咬着牙关,似乎在硬撑什么, 可那张脸...已经惨白如纸。
这可吓坏了冉峰:“宁宁!你有什么事情跟外公说...你...”
“外公外婆, 你们先出去,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冉宁声音沙哑,满满的无力感充斥着她。
冉峰跟张素宁愣了愣,张素宁还想再说什么,被冉峰拉住,冲她使了使眼色,然后又朝冉宁轻声说:“行,那你休息休息,我跟你外婆先出去。”
待出了房门,张素宁才急声道:“宁宁她——”
冉峰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顿了几秒钟,似乎想起到了什么,忙弯腰在茶几上来回到处找“我的老花镜你给我放哪了?”
...
高三的时候,去爬山。
站在山顶,陆迢拉着自己,指着半山腰的那户人家,望着升起的袅袅炊烟,伴着日落时十分的金霞,绝美的不可方物。
她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陆迢很喜欢诗歌,她看过很多,也背过很多,除了考试必须要背的那些,更多的是考试考不到的。
那时候的冉宁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难得会有自己的娱乐爱好,听陆迢背这些,算是一个,有时候做题做累了,就会听她念叨一两句。
陆迢从不显摆,几乎没人知道她喜欢诗歌,要不是有次无意间发现了她藏在书包里的手抄本,自己也还不知道。
问她:为什么藏着?她说:有点矫情,不好意思。
“你喜欢海子?”
“还行。”
“你读他的诗比较多。”
“写的美啊,我觉得要是以后我有钱了,我也在半山腰建个房子,每天看着炊烟起,看着炊烟落,就咱们俩,就我和你。”
冉宁笑笑:“那你得有很多钱才行。”
陆迢认真点头:“我会很努力!”
冉宁指着那片炊烟:“那不是什么人家,是农家乐,就咱们俩的话,那我要当老板~”
陆迢一愣,下一刻眼睛发亮,自己的手被她牵住——
“好啊,那我当..老板娘。”
两人说着笑,一路又从山上爬下来,冉宁记得很清楚,下来的时候,经过那间农家乐——
陆迢说——
“我不学海子,他美的太童话,我就是个俗人。”
“冉宁...你相信我吗?”
“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
冉宁心疼的像被刀子剜去一块——
不管好日子还是苦日子,都无所谓。
我只要有你的日子。
...
卧室门关着,张素宁看了眼表十点多了,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又等了会儿,实在不放心,就想去看看,谁知门一推开,就看见冉宁趴在桌子上,叫她..她也没反应。
张素宁以为冉宁是怨自己,不愿理自己。
左想右想,还是拉下做长辈的脸,主动和她说话——
“那孩子没事儿吧?”
“那天的话,我是说的过分了...可、可你也不能全怪我,我不是说那孩子不好,但是你们这样,我怎么接受?将来有一天我要是去见了你妈,我又怎么和你妈说?”
“你妈要是怪我怨我...到时候我拿什么给你妈交代?”
张素宁说着,低头抹泪。
女儿跟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都是她的宝,哪里会有什么偏颇。
咚的一下,冉宁手里攥着手机掉了下来。
张素宁愣住,抬头呆呆的望着,目光有些狐疑——
“宁宁、宁宁...”的又叫了两声。
冉宁还是不应,张素宁这才发觉不对,连忙凑近,把趴在着的人扶起来。
顿时,张素宁呼吸一滞——
“老头子!老头子!!”
“怎么了?怎么了?”
“宁宁...宁宁——”
冉宁双眼睛紧闭,浑身滚烫,早就烧晕过去了。
就在两个老人急急忙忙要打120时,白黎来了。
救援直升机失联的消息,刚一传开,网上就炸开锅了,现在热搜头条全都爆了。
她一刻都没敢耽搁,下了班马上赶来。
还好她来了。
冉老爷子手抖的电话都拨不出去,张素宁眩晕症犯了,瘫在沙发上连坐都坐不稳。
两人看见白黎的时候,像看见什么救星,指着卧室——
“快去看宁宁,快去!”
迷迷糊糊间,冉宁感觉有人在叫她,然后她就被搀了起来,耳边很吵很乱,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她想看,想看是不是陆迢回来了,但就是怎么都睁不开眼。
脚底下飘飘然,忽然一个激灵惊醒——
“手机!我的手机!”
“拿了拿了!我拿了!”
白黎把她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手捞着她的腰,回头又朝门里喊——
“我送她去医院就行,您们快进去吧,到了我给您打电话。”
听完这句,之后冉宁就没了意识。
车走远,冉峰垂手坐在沙发上,他在手机上查了,救援飞机失联了。
“那孩子是在华清一飞的吧?”
张素宁嗯了声,嘴里含着药,捂着胸口,肩膀不由打颤——
“老头子,会不会....会不会是那天我说了那孩子两句...她...”
“你!你胡闹!!”
自从冉宁跟陆迢的事情被发现后,这还是冉峰第一次冲张素宁喊——
“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敢!你...你真是叫我说你什么好!”
张素宁也后悔,可当时在气头上,她话赶话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骂了出来,现在后悔也晚了——
“这可怎么办啊...”
冉峰把老花镜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扔,叹气道:“咱们最好祈求那孩子平安回来,否则就宁宁这样,恐怕也撑不住了。”
...
冉宁的脸失了血色,身上疼的厉害。
白黎扶着她往医院里走,恰好碰见迎面过来的罗玉书。
“罗院长——”
“这..怎么了?”
“发..发烧了...”
罗玉书是明白人,不用白黎多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眉心一敛,朝旁边的导医台招手,两分钟不到的工夫,就有人推着平板床过来。
她看着白黎说:“你送她去急诊,剩下的我来弄。”
白黎点点头“好,谢谢罗院长。”
...
躺在病床上,冉宁眉眼抽动,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进她的血管,在抽着她的血液,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被正在被一点点抽干。
良久后,她的眼睛才睁开,茫茫然望着四周,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
“白黎...”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白黎声音哽咽“你烧晕过去了!我都快吓死了!”
“手机...我的手机...”
“你等等,在包里我给你拿——”
白黎把手机掏出来递过去,冉宁看了眼...就又闭上了眼。
没有消息,什么消息都没有。
白黎知道她心里难受,可这时候又不敢说什么,不管劝还是不劝,在陆迢没有传来消息之前,都是在往冉宁身上捅刀子。
罗玉书来了。
脸色不比冉宁好到哪去,陆国洲给她打电话说陆迢失联的时候,她还在跟病人商讨手术方案,那一刻...说是天塌下来都不为过。
可她手头儿还有工作,这时候绝对不能倒,只跟陆国洲在电话那头儿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
白黎见状立马站起身,感觉她们应该是有话要说,便朝罗院长点点头——
“我去买水。”
说完就走了,把时间留给她们。
自家人安慰,总比自己这个朋友安慰要好些。
清冷的月光向盐一样撒在窗台,冉宁咬紧牙关,但眼泪还是克制不住的从眼角流出。
那种痛苦,冉宁描绘不出,只是觉得冷...觉得抖。
罗玉书摸了摸冉宁的头,抱住她,抬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要好好的,要振作,不然陆迢回来了,那孩子得怪我。”
“你知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冉宁再忍不住了,趴在罗院长的肩头,哭了出来。
“哭吧哭吧,好孩子...哭出来就好了...”
罗玉书安慰着冉宁,殊不知自己也是流泪满面。
说去买水的白黎,瞧见这一幕,没进去,抱着水,靠在墙根儿,眼泪也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心中抱起佛脚——
佛祖,您看不见吗?
...
之后罗院长就离开了。
她走到门口,跟白黎说:“陆迢她爸血压上来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你们关系好,你安慰安慰她。”
罗院长晃了一下,白黎急忙扶住——
“罗院长!”
“没事没事,腿麻了,你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