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宁揪着领子左摆右摆, 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过敏,过敏的红疹跟充血的红印,根本就是两码事儿,自己都能瞧出来的东西, 罗院长一个过来人岂会看不出?刚刚之所以不明说, 完全是给自己台阶下。
究竟什么时候弄到的?怎么就没发现呢?
冉宁扶额, 被谁看见不好,偏偏被罗院长。
自己跟陆迢的关系,不论怎么讲, 对罗院长始终都有亏心。
...
更衣室里, 白黎盯着冉宁脖子上的小草莓东瞟西瞄, 皱了皱鼻子, 心里竟然冒出几分羡慕来。
“看就看了呗,罗院长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你跟对象do爱啊~”
正值下班的点儿, 更衣间里还有别人,冉宁一听她说do就知道不好, 冲上去捂她的嘴, 还是晚了一步,没挡住那个爱——
“疯了你~小点声~”
白黎睁大眼睛..扑闪扑闪, 无辜的紧。
再看旁边隔了几个位置的欧玲她们, 她们都已经结过婚了, 小钟还是奉子成婚呢,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年轻人嘛...情到深处自然成, 大家知道冉宁害羞, 都很给面子的只是笑笑并没打趣。
冉宁脸红, 拽着白黎的胳膊——
“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白黎不以为意“我说的实话嘛,而且...有的做总比没得做要好吧,你就知足吧。”
后半句白黎在嘴里嘟囔,不过冉宁向来耳朵好,上下一结合,大概也能猜出她说什么,思考片刻侧目望去。
“你那件水蓝色的牛仔套装,怎么不穿了?”
冉宁目光炯炯有神,看的白黎心发虚。
“呃...没有啊,我送去干洗了。”
那件套装水洗都不知多少次,什么时候需要干洗了?冲这话…冉宁就能确定,她对商楠是真的有意思,要不然一件衣服有什么好瞒的?
默默叹气,白黎是成年人,她们就算关系再好,涉及感情的事情自己也不好说,况且她正上头,就算说了,她未必肯听,听了也未必能放心里。
算了,只要商楠没这个意思,等白黎这个劲儿过去,自然也就放下了。
....
两人从住院部出来,迎面碰上往里走的许茂森。
男人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即使擦肩而过,也能闻见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他身后跟着四个人,两个肌肉粗壮的墨镜男,两个带着工牌的中年妇女,无不例外都对那男人点头哈腰。
医院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这么有排场的倒是头一次见,冉宁下意识朝那两人的工牌上扫了眼——是月嫂啊。
“白小姐?”许茂森停住脚“这么巧啊。”
白黎没想着他会记得自己,毕竟一个大老板整天日理万机,自己一个小护士,仅一面之缘,话都没说两句,哪会有什么印象,好比现在,要不是他搞这么多人瞻前马后,自己估计都不记得他是谁。
“你是...”
“白小姐贵人多忘事啊,先前咱们见过的,在我爱人的病房。”
“你爱人?”
“叶绒。”
“哦~”
白黎拉长声调,佯装一副才想来的模样——
“叶姐啊。”
许茂森笑了笑,他这个年龄,身材没有发福,头顶也没秃,又潇洒多金,再加上这种自以为温煦的笑意,着实会让人破除距离。
不过...也就是小姑娘会着他的道儿,白黎自认为自己的年龄应该不在‘小’这个范畴。
许茂森递去名片,名片四周镶着金边。
这种东西,白黎在她爸那儿也见过,一群大老爷们钱多的没地花,整的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她爸的早让她妈没收了,也不知道扔没扔,就算没扔,八成也找不到在哪儿了。
她爸不喜欢这些事,可谈生意又免不了要逢场作戏。
说这东西有面儿,带出去可以送人,至于送谁...什么人喜欢金子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白黎舌尖勾了勾后槽牙,接过名片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哟~金子的。”
说完,往太阳底下一照,还晃眼。
“许总,海润餐饮的白南光,您认识吗?”
许茂森一怔“略有耳闻。”
“哦,那就是听说过。”白黎点点头“那是我爸,亲爸。”
白黎不是个高调的人,但她也不介意偶尔高调一回,把金片子原还给他“许总,这玩意儿我家多的是,就不要了。”
许茂森脸色变了变,不像刚刚那么自然了,但也还是收放自如,接过自己的名片,带着笑气道:“原来是白总的千金啊,是我走眼了,不过...你怎么会是护士呢,这可伺候人的活啊,白总也舍得啊。”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您还跟这儿老封建呢,护士怎么就伺候人了?要没有我们这些护士,打针上药就得你们自己来,那还不得出人命啊,再说了...我乐意为人民服务,我妈说了女孩子工作稳定就成,反正家里不差钱,有事儿他们也会帮我兜底儿,我算了算...等我哪天退休,还能白得一公司,挺好!”
白黎一口气说完,随即拉着冉宁,毫不客气——
“得,我还有事儿,就不和你瞎聊了,走了昂。”
信手阔步,头也不回。
刚走远了些,冉宁就听见白黎啐了句——“什么玩意儿!”
白黎是这性格,她觉得你好,你能被她夸天上,可她要觉得你不好,怼你的时候,也是往十八层楼底下怼。
不过,刚那人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拿一破名片招摇过市。
“你跟他认识吗?”
“他老婆在咱们医院生孩子。”
“老婆生孩子...他还...”
后面的话冉宁没说出口,倒是白黎扭头狠剜了一眼——
“夫妻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
晚上——
冉宁在书房研究之前的手术方案,经罗院长一点拨,再看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地方的确是太过不足。
家里暖气烧的热,脚踩地板都是烫的,陆迢连长袖都没穿,索性短袖短裤的开始过夏天,窝在沙发上打完两局游戏,见冉宁还在书房,便有些坐不住了,推开门,拿着冲好的红糖水,装模作样的递过去。
然后拉过椅子,勾住冉宁的腰把人环住。
“别闹...”
“下班了...”
陆迢歪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亲,一路从肩头亲到脖颈,手渐渐地不老实起来,冉宁低头看着身前拱起的衣服扣子,不自觉的攀住陆迢的肩,主动迎合起来。
“你又喝冰的...”
“就喝了一小口。”
“鬼扯,感冒我可不管。”
冉宁反客为主。咬。向陆迢,直到这人抽疼似的吸了口气,她才松开。
陆迢的嘴被自己咬的通红,离近了看,就像烂熟的樱桃,冉宁心念微动,手指在上面揉了揉——
“疼不疼?”
陆迢摇头“不疼。”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无形的水雾氤氲其中,冉宁就这么看着她。
陆迢摸了摸这人的头“我怎么觉得你有话要说?”
冉宁在陆迢面前,藏不住心思,见她问,就把脖子上的红印亮给她看。
“罗院长看见了,她说是不是过敏,让我回头找点药膏擦一下。”抿着嘴角,手在领子旁边勾了勾“我觉得罗院长肯定知道,这怎么可能是红疹,一看就是...”
“害怕了?”
“我没害怕,我是...”冉宁低了低头,小声低喃“我是心虚。”
冉宁垂下头,她是真心虚,要是罗院长知道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带坏陆迢?
会不会不同意她们在一起?
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世,每一样都是扣分项,就算是男女之间谈婚论嫁,自己也应该是被婆家嫌弃的选项吧。
“又胡思乱想了?”
“没...”
“你觉得你瞒得过我吗?”
“陆迢,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听听看。”
冉宁揪住陆迢的背心衣角“不要让罗院长伤心,可以吗?我会一直爱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的家庭你知道的,能和你有今天,我已经很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陆迢笑了,笑的很勉强,她想说几句轻松点的浑话,可望着眼前冉宁真诚的目光,却又张不开嘴。
是谁说她不好的?是谁把她变得这么自卑?
多好的一个姑娘,明明可以走一条更简单的路,却因为自己的招惹,迈进这样艰难的情感?她不该困扰,不该自卑,因为真正不好的人,是自己。
“陆迢...”
陆迢眼睛红了,别过头不想让她看见。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冉宁捧着陆迢的脸,眼睛也跟着泛红。
陆迢猛地低头去亲她,大力撬开她的牙关,搅动她的唇舌,发狠的决绝,直到嘴里尝到一股铁锈味。
冉宁低呼出声“疼。”
却听见陆迢含住自己的唇角,囫囵说:“你可以贪心,可以贪心...”
...
...
与此同时,另一处的家属院,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罗玉书捏了捏眉心,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翻开旧相册,里面的照片寥寥无几,这些年忙工作,一家人嫌少能聚在一起,大部分照片都是过年的时候拍的。
不知不觉,这孩子什么时候就长大了?
视线一瞥,望见手边的老花镜,又笑了笑...能不长大吗?自己都已经到了两眼昏花的年岁。
...
隔天,陆迢去到医院。
正赶上他们开例会,就在外头等了等。
大概二十分钟,会开完。
陆迢一眼就看见跟在罗玉书身后的冉宁了,目光停了几秒,才挪开。
“妈。”把手里的优盘给罗玉书“东西给您送来了。”
“嗯。”
罗玉书见她还站在,就问“你还有事?”
“呃...没事儿了。”
陆迢点了下头“我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看了眼冉宁。
“等等——”
“嗯?”
罗玉书问道:“你是不是买房子了?”
冉宁心下一惊,满眼诧异,这事罗院长不知道?
陆迢挺淡定嗯了声。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人商量。”
“多大事?不就买个房子嘛,您之前不也想让我买一套的。”
罗玉书没多说,扭过头反而冲冉宁指了指陆迢“你看看她,这么厉害,我可管不了啊。”
猝不及防点到自己,冉宁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着罗院长,无措的扯扯嘴角。
...
医院超市。
陆迢买了盒牛奶,让工作人员加热。
等冉宁刚过来,就把牛奶给她,让她暖手。
“你没告诉罗院长你买房啊?”
“这钱是爷爷留的,剩下的是我的工资,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冉宁想说她,但好像她也说没错。
果然,经济独立就是好。
“你怎么下来了?”陆迢抬抬眉毛,故意问。
“不是你让我下来的嘛。”冉宁瞥了眼她,罗院长还没走呢,她就说肚子饿,要去超市买吃的,还连说三遍,自己又不是傻子,能听不出来“你呀...你是不是吃豹子胆了~”
“还真是~”陆迢拿肩膀顶了顶她“不要意思,让您受惊了。”
话落,一道闷闷的声音,蓦然从旁边插过来——
“受。精?谁受。精?”
白黎转头看向冉宁——
“你吗?陆迢有这功能?”
我靠!
白黎顶俩熊猫眼,从架子上扫了七八袋薯片,头一转,就去了收银台。
陆迢“她怎么了?”
冉宁摇头“不知道,这几天都这样。”
——
白黎值班,夜里突降大雪。
清晨去觅食,看见小公园那边堆了个两个大雪人,白黎看的喜欢,拿出手机拍照,刚要发朋友圈,却瞧见一个小点在角落立着,她放大照片,立马抬头。
商楠穿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站在四角亭的柱子旁边抽烟。
她手指夹烟,地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白黎已经忘了自己下来干嘛,看见她,两只脚便不由自主的迈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商楠眼微眯,手指一动,烟灰落下,她也有点诧异,这一大早的,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想到之前,两人的不欢而散,商楠下意识的想回避,并没有接她话,而是说:“你的衣服我送去干洗了,回头我同城闪送给你,还有地毯,我买了个新的,明天吧,应该就到了。”
说完,熄灭手里的烟,点了点头“我走了。”
商楠刚往前迈了两步,倏地又僵住,不可思议的看向白黎——
“你...你...”
白黎哭了,捂着肚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