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犹豫。
她们刚经历了长途旅行，大部分人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本来都想着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不做休整立刻投身到工作中去，确实有些勉强了。
但李扬饱含鼓励的眼神，让人有种难以拒绝的压迫感。而且身为刚进厂的新人，面对领导提出的要求，总是不太好拒绝。万一给对方留下“偷懒”的印象，以后也不好相处。
空气寂静无声，有几个女孩子往后缩了缩，显然不想做出头鸟。
这时，谢芷恬开口打破了沉默，“李主管，我们几个挺累的，今天就不上晚班了。而且宿舍什么都没有，一会儿还得出去添置生活用品。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上早班，可以么？”
说完她指了指身旁的洛央几人，示意她们几个是一起的。
李扬表情停顿了片刻，眼里含着期待的光芒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不满。但毕竟工厂有规定，每周上八个班就算完成任务，一个夜班不上，他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李扬只是点点头，提醒道：“可以，你们自己安排，但是记得一定要完成工作量，不然要扣钱的。”
谢芷恬应道：“明白。”
她看出了李扬的不快，也大概能猜到原因。很多工厂都有激励机制，如果手下的人加班勤快，他的提成也会相应增加。
周围其他的女孩子们见状，纷纷松了口气，也用差不多的说辞拒绝了今晚的夜班。只有一个名叫白雪的女孩子说自己不累，今晚就可以上班，以后也想多加班，趁年轻多赚点钱。李扬听后眼睛一亮，一连夸了她好几句。
谢芷恬离开车间之前看了白雪一眼，她的身材清瘦，皮肤泛黄，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衣服陈旧，粗布质地，像是窗帘或者床单随意改造而成的。看来白雪表现得如此积极，应该是手头拮据的缘故。
初春时节，天黑得没有那么早。离开工厂的时候还是黄昏，暖黄色的光线涂抹在古朴的街道上，像是走进了泛黄的复古照片。
谢芷恬她们折腾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顿大餐，补充完体力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来的路上她们注意过，25号辖区发展得不错，距离工厂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热闹的商业街，里面有很多小店，卖什么的都有。
几人很快选择了一家主打海鲜的饭店，尝一尝当地特色美食。店面规模不算大，门前带着个小院子，玻璃缸里养着各种海鲜，现选现杀。
点好菜之后，一行人朝着屋里走去。店里客人不少，只有两三张桌子空着，很是热闹。众人一进门就被墙上贴着的海报吸引了目光，占据了大半面墙，正是李扬之前提到的“落星”男团。
海报下面的那桌客人刚走，位子空着。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坐在靠近海报的那张桌子。
“春日音乐节，盛大开演……诶，三天后就有演出了！”
夏扶风一目十行地读着海报上的字，视线落在了左下角。音乐节的时间是三天后晚上19：00-23：00，共四个小时。
洛央也在看海报，“明天晚上开放售票，限量1000张，需要自行前往售票点排队购买。不过，这上面没写票的价格。”
夏扶风把下巴搭在奶糕毛绒绒的额头上，不以为意道：“小镇男团，应该没有多贵吧。”
小狐狸最近似乎长胖了一点，肉乎乎的，靠着非常舒服。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什么小镇男团，我们‘落星’很受欢迎的好吧？”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把夏扶风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去，只见她们背后那桌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子，二人衣着朴素，一个梳着马尾，一个是短发，看样子也是附近工厂里的打工人。她们看着夏扶风，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满。
夏扶风愣了下，随即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遇上“落星”男团的粉丝了，听到她形容偶像为“小镇男团”，所以不高兴了。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们……我……我在跟我姐姐和朋友说话呢。”
马尾女孩子情绪有些激动：“不管你跟谁说都不行，你怎么能这样背后说人坏话呢？你知道他们有多努力吗？”
夏扶风听傻了，朋友之间的闲聊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说人坏话？难道这里的明星只允许表扬，不允许调侃和批评？
这种场面她好像在娱乐圈小说里见过，万万没想到她自己也会撞上。她皱眉，迟疑道：“不知道，有多努力？”
“为了带给观众更好的舞台，他们每天都训练到凌晨！”
短发女孩子言之凿凿，“之前段星不小心受伤骨折了，打着石膏依然坚持训练。还有程淼，发高烧的时候也在帮队友纠正动作，晕倒在练习室……”
洛央听得云里雾里，“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这种事有必要报道吗？”
她几乎没接触过关于娱乐圈的事情，根本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在她看来，明星呈现出好的表演是理所应当的，就算受伤也没必要拿出来说，谁还没在工作中吃点苦头呢？而且她听说明星的收入，比普通人可要高多了。
马尾女生听到她这么说，眼睛都睁圆了，气势汹汹地一连串发问：“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相信我吗？还是说，你觉得他们的付出是无所谓的？你是对他们有偏见吗？”
洛央一阵头疼，她根本不认识短发女生说的这两个人，又谈什么偏见呢。而且马尾女孩子的声音太大，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她已经感觉到有几道不友善的目光看过来，局势有些不妙。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谢芷恬笑着开口解围：“我们今天刚到这边，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刚才看到海报好看，忍不住讨论了几句，哪里会有什么偏见呢。不过刚才听你说的我都想粉他们了，能吃苦的明星真的很难得。”
一来就跟当地人起冲突，对于搜集情报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虽然谢芷恬并不认同她们的说法，还是暂时选择了顺着说。
两个女孩子一听，脸上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不少，也顾不上计较什么“小镇男团”了，开始卖力地安利起来。
“对吧，像他们这么努力的团去哪里找。他们的舞台真的很精彩，推荐你们去看看！”
“而且你知道吗，他们还特别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
“我一开始也只是路人的，现在已经上头了。”
……
几个人应和着，装作被勾起兴趣的样子聊了一会儿。唐灼然问：“我们想去看演出，他们的票是不是需要抢，多少钱一张？”
短发女孩子回答：“才1000张票，肯定需要抢呀。票价倒是不贵，根据座位的不同，从1000-2000不等。你们要买的话，可要早点去排队。”
马尾女生补充，“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担心黄牛的问题。辖区为了大家能买到平价票，一直在严厉打击黄牛，采取了很多手段，严重的话会坐牢呢。”
唐灼然笑笑，夸了句，“真不错，我们会早点去排队的。”
果然25号辖区的娱乐产业背后有政府支持，要不然也不会出台限制黄牛的相关政策了。
对比厂里的试用期的工资，就算是一张最便宜的门票，也是她们一周的工资了。对于打工人来说，这确实属于高消费。但两个女孩子竟然口口声声地说不贵，可见“落星”男团在二人心中的地位。
不过没有黄牛这一点倒是挺让人意外的，或许是因为票价炒起来很多人就会负担不起，才把票价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吧。毕竟大部分人条件都一般，与其炒高票价，还不如采取饥饿营销的模式，细水长流，总有抢不到票的人买账。
两个女孩子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一会儿才离开，走之前还丢下一句话，“他们真的很好，很快你们就会明白了。”
这时，她们点的菜品也都做好了，一道道端了上来。
因为太饿，众人点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新鲜的海鲜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就鲜美得让人欲罢不能，食欲大开。
夏扶风给小狐狸剥了两只虾，左右观察一番，见附近的座位没人，才敢小小声开口，“刚才那俩人，精神状态不太对吧？”
她倒不是完全理解不了追星这件事，但追星追得魔怔，甚至要去干涉其他人的聊天内容，就让人觉得很恐怖了。
洛央也压低了声音，“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呢，经历了末世之后，怎么还会有人愿意追捧男团。”
熬过了末世的人们，哪一个没有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时刻。在生死面前，男团这种东西就显得虚无缥缈了。而且现在男人的地位远不如从前，女性意识一步步觉醒，男性偶像应该很难有市场，更别提让人死心塌地了。“落星”男团还能红起来，确实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谢芷恬抬眸，望向墙壁上的大幅海报。
乍一看少年们笑容灿烂，衣着光鲜亮丽，俊美的脸庞夺人眼球。但如果仔细端详，那一张张笑脸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妆造、神态看起来都差不多，没有个人辨识度，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刚才她们不是说我们以后会明白他们的好么。”
谢芷恬淡淡开口，“那不如就顺其自然，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