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家具陈设富丽堂皇，大理石桌面光泽凛然，精致的点心和洗净的新鲜水果依次排开，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横在沙发上，姿势慵懒随意。他长相平平，却透着一股狠戾，让人联想到嗜血的豺狼。他的身边环绕着几个年轻的漂亮少年，争先恐后地往他身边凑，时不时地喂几样吃食。
男子表现得很受用，搂搂这个摸摸那个，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果皮垃圾扔了满地，两个身材低矮的机器人忙前忙后，来来回回地清扫着。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有人隔着门低声道：“统领，钟小姐来了。”
范宇动作微顿，掀了下眼皮，“让她进来。”
钟挽风推开门，脚下的米白色羊毛地毯传来柔软的触感，是上好的佳品。她的视线淡淡地扫过装饰华美的房间，最后落在了地毯上的点点污渍上。
“金迷纸醉，美人在怀，统领倒是会享受。”
钟挽风牵了下嘴角，声音里却并无笑意，“这么贵重的东西，弄脏了也不心疼。”
明亮的灯光映入她狭长的眼眸中，照亮她眼底的玩味神色，也让她脸上那道刺眼的伤疤无所遁形，显得更加狰狞。
几个少年似乎很害怕她，不约而同地往范宇身后缩了缩。
“怕什么，机器人会清理干净的。”
范宇漫不经心道，“清理不干净，买新的就是了。钟小姐也别绷得太紧，人生苦短，及时享乐啊。你看你冷着一张脸，都把这几个孩子吓坏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几个人，“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跟钟小姐有事要谈。”
少年们离去之后，偌大的房间顿时冷清了许多。
钟挽风平静开口，“统领找我，有什么吩咐？”
范宇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在她的身上逡巡一圈，慢慢开口，“钟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么？”
钟挽风没说话，她知道自己并不需要开口。
果然，范宇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因为你够狠。我觉得我们两个是非常相像的人，不择手段、不拖泥带水，合作起来也一定会愉快。但是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顺利，你觉得呢？”
他的话里有浓重的压迫感，但钟挽风依旧表现得很平静，半点情绪变化也无。她问：“统领，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不心疼，不过是几条不值钱的人命而已。”
范宇死死地盯着她，语气阴狠，“那些男性改造人确实用处不大，多几个少几个都无所谓。可我也不喜欢无意义的消耗，他们可以死，但要死得有价值。”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钟挽风面前，“钟小姐，我按照你说的计划，故意让机器人去攻击改造人战士，然后接连放出谣言，把罪名按在孟蔷的头上，诱导舆论。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孟蔷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A区的采矿进度也没有放缓。”
“不仅如此，这件事的热度一直在下降，讨论的人数都没有以前多了。如果像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就是既失了民心，又折损了战士的性命，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
“统领您未免太心急了，这才是刚开始而已。”
钟挽风抬眼，目光毫无畏惧地与他对峙，“活在温室里的花，能坚持多久呢？孟蔷从小顺风顺水，没受过半点挫折，虽然她表面上和往常一样，但内心一定焦灼不安。我们准备了那么多的惊喜，车轮战最难熬也最消磨人的意志，她又能坚持到第几个？”
范宇听完，眼中露出几分思索之色，语气稍稍放缓，“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毕竟，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他和钟挽风一起，编造了不少关于孟蔷的丑闻，为了显得逼真，还特意制造了相关的证据。那些证据模棱两可，引人遐思，但却做不到一锤定音。
而且现在的舆论环境不比从前，一是互联网远远没有普及，二是女人的地位提升，让他们的计划无法取得最好的效果。
范宇不由得开始怀念过去的日子，在末世开始之前，想要毁掉一个女人真的很简单，造谣她出轨或者当小三就可以了。□□羞辱虽然低俗不堪，但效果从不让人失望。
“不需要实质性的证据，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钟挽风说。她顿了顿，问了一个问题，“统领，如果有人污蔑你，你会怎么样？”
范宇愣了下，然后回答，“当然是把他揪出来，然后杀了。”
钟挽风淡淡一笑，“统领确实是这样的人，但孟蔷不一样。她心高气傲，道德感极高。如果被人泼了脏水，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不了，钻进牛角尖，一冲动还可能以死明志。”
“我们常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古往今来，为了名节献出生命的酸腐书生不在少数。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总是活得很累。”
“好，很好。”范宇听着，眼中渐渐浮现出几分笑意，“钟小姐我果然没看错你，不仅杀人，还要诛心。”
不过满意之余，他的心里又生出几分忌惮。这样心思阴狠，手段毒辣可怕的女人，他希望永远不要与她为敌。
***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沉重。
围绕着木制长桌坐了一圈人，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没有半点笑意。孟蔷坐在最左端的位置，身边是谢芷恬洛央几人。在她的对面，关琴和其他两个女生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着什么。
“本来事情的讨论度都已经在降低了，结果今天早晨B区又开始闹事。说是那边的技术人员不眠不休地忙了三天，恢复了那些失控机器人的记录仪数据。”
关琴表情愤慨，滔滔不绝，“不说别的，这个时间节点就让人觉得很诡异。之前B区和54号辖区那帮长舌男讨论得热火朝天，也没什么后续消息传出来，热度稍微一降，就添上一把猛火，这是在拉长战线玩心理战啊。”
夏扶风皱眉道：“记录仪是什么？”
另一个技术人员回答：“为了保证安全，更好的监控机器人的行为。每个机器人上都装有类似行车记录仪的东西，能保留十四天内的数据。”
谢芷恬眼眸微暗，已然猜到了发生的事情，“是恢复了数据之后，发现机器人记录到有关孟博士的证据了？”
“可不是么，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关琴冷笑，“其中两个机器人的监控数据里，大约在十天前，录到了跟孟博士十分相像的身影。虽然有些模糊，而且没拍到脸，但是衣着发型动作，完全相同。现在B区那边已经炸锅了，都说他们区有内奸，跟孟博士互相勾结，设计出这样一起恶□□件，想要给54号辖区泼脏水，从而占据整个矿山。”
“贼喊捉贼，他们的手段还真是下作。”
洛央被气到，声音难掩怒意，“而且如果视频里‘孟博士’出现的时间是在十天前，说明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包括那几个死去的男性改造人，都是为了污蔑孟博士。把活生生的人命都算进计划里，这真是……”
谢芷恬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安抚道：“别急，古鸿那边的人一向都是这样。但谁都不是傻子，这种事做多了，早晚要失去人心。”
又一个技术人员生气地开口，“以我们的设备配置，根本没办法入侵那边的系统。而且如果孟博士有能力入侵，为什么不删掉对她不利的视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有矛盾才有讨论度，可能是故意留下的缺口。”
唐灼然淡淡回答，“而且这件事要解释也很简单，比如B区使用的机器人太多，记录又有十四天。就算是孟博士，也没办法挨个查看排查。”
“确实，反正他们应该早就商量过很多遍了，怎么都能自圆其说。”
那个女孩子有些气馁，“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找到有力的证据，让民众相信，孟博士是清白的。”
几个技术人员纷纷表示赞同，孟蔷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她望向身旁的几个女孩子，眼眸无措，有种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孟蔷轻声开口，“我的确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可是……我好像证明不了。”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所有人都在思索。
这些天发生的种种就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放映，谢芷恬慢慢梳理着纷乱的信息，思路逐渐明朗清晰。
片刻之后，谢芷恬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证明清白……为什么要证明清白呢？如果把重点放在这里，就走错了路。”
孟蔷愣了下，眼中露出几分迷惘神色，“什么意思？”
洛央说：“眼下这种情况，证明清白就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拼命解释一个假料，后面恐怕还有成千上万的假料在等着我们。挨个解释，只会心力交瘁，身心俱疲，太被动了。”
孟蔷心机太浅，还在沉思洛央话中的意思，但其他几个技术人员已经反应了过来，“对哦，而且这样的话，孟博士疲于应付，根本没办法好好工作了，不是正好趁了他们的意。”
关琴急切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好办法吗？”
“有。”谢芷恬冲着几人笑了下，语气轻快，“我们不解释，我们要反击。泼过来的脏水，再泼回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