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婵没有想到做核酸的人这么多。
从音乐厅里面排出来都已经快要排到了电影学院的小白宫了。
电影学院教学楼距离音乐馆比较近，是一座雪白的小白宫，外墙白得就像是里面走出来的人都是白雪公主一样。
影院上下一共三层，加起来也不过十几米的高度。
并不是江大占地和建筑最大的教学楼，但一定是修建的最有艺术感和富有历史气息的。
沈清婵看到这个队伍的时候就想走。
但是想到做完核酸就能立马去影院拿回家的审批报告，就耐着性子排队。
沈清婵前面还站着一个抱着一本蓝色教科书在背书的同学，专心致志的就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一样。
——用大脚拇指想都知道这肯定不是她们江大的。
队伍越排越长。
人群开始了骚动。
沈清婵身前这个南医的同学依旧是在沉浸自己的背书世界不为所动，连拿书的姿势都没有因为骚乱而动一下。
这一点沈清婵还是蛮佩服的。
“我刚才去看了根本就还没开始做核酸呢！那里位置都是空着的。”
“根本就还没有医护人员来做核酸。”
顿时大长队里面的人怨声载道。
“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呀？”
“妈的，你们慢慢等吧，我先走了。”
“再等等吧，今天必须全员核酸呢，要是漏了一个是阳的，那咱们得被封得更久。”
沈清婵站在队伍中，时尚的穿搭和高挑的身材还是蛮显眼的。
虽然她戴着N95口罩。
背后一个人喊了一声：“同学。”
沈清婵回头，低头。
一位个子小小的女生抬头看着沈清婵的那双眼睛，红了脸：“同学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沈清婵：“呃...”她感受自己把口罩戴得已经很严实了。
小个子女生没有听到回应，更加紧张了：“你是影院表演系的吗？”
沈清婵沉思。
不仅定位了她的学院，而且精准的定位了她的专业。
甚至...
小个子：“你...是沈清婵吗？”
甚至还叫出来她的名字？！
沈清婵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罩，她确实是戴了口罩的啊！
不就露出一双眼睛吗？
这也能认得出来？
而且这小个子她记忆之中也没见过，也没说过话。
沈清婵发挥了自己的专业素养：“沈清婵？江大那个校花？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她？传闻中她好像特别漂亮。”眼神之中包含着三分疑惑，三分单纯，还有四分的轻松的意味。
小个子：“你个子高，而且你穿的很像。”
沈清婵：“...”
南江在偏南方一点的城市，但是也没有特别南，也没有特别北。
像沈清婵173穿鞋有1米75左右比较高个的女生也有，但不多。
大部分都是比沈清婵矮，还有极少一部分就是从特别北方过来读书的女生1米8。
放完寒假刚开学，南江的天气还有点冷。
沈清婵有着一头标志性的浅栗色微微自然卷长发，低头看着自己高皮靴、黑丝袜、短款的金属链条大衣增添了几分酷酷的气质。
那冰冷的金属链条和那一双长得极其富有风情的双眼形成了一种反差。
那双眼睛在听到小个子的话后，展现出了一种清晰的愚蠢。
沈清婵心中暗自扶额。
本来在学校不打算怎么穿的，周洋之前说自己这样穿着像是黑老大的女人。
沈清婵虽然口中喊滚。
但是接下来这几天看着镜子也觉得有点儿道理，好像是有点儿社会的样子。
但是前天她宿醉不醒，今天起来脑子也不太灵光才选择了发朋友圈呆在学校。（那条朋友圈现在已经被沈清婵设为了私密。）
今天早上穿的衣服还是之前去酒吧的这套，忘了换。
沈清婵：“其实我是美术系的。”
小个子听了很是惊讶：“你是哪个专业？哪届的？”
沈清婵留心眼儿地问了一句：“难道你也是美院的学生？”
小个子摇头。
沈清婵这下放心了，大胆地胡说八道：“我是美院22届中国画专业的。”美术专业有油画、版画、书法、美术学…但她非选个跟自己看起来都不是一路的中国画。
江大最好的专业不是表演播音系，也不是音乐广编系，而是美术专业和设计专业
全国第一的美术专业和设计专业。
邹雨重复地问了一遍：“你确定你是22届中国画专业的？”
作为一个具有演员素养的表演系学生，沈清婵眼神淡定自若：“嗯。”
邹雨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沈清婵特别会观察人的眼睛，直视的时候只要对方眼神之中有任何一丝的波动，都逃不开她的感受。
她甚至是有一个特异功能，能够只看人的眼睛和脸型，然后在脑海之中勾勒出他人大致的模样。
从小到大，沈清婵不知道实验了多少次。无一例外，她脑海之中勾勒出来的人脸跟口罩下的模样相差不大。
沈清婵也想象出来了眼前这位女同学的大致模样，根本就没有见过她，所以更加放心大胆地说道：“难道你只是光看我的穿着就觉得我不像是中国画专业的学生吗？”
邹雨不仅人沉默了，连眼神都沉默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邹雨神色怪异：“可是我是美院22级国画专业辅导员。”
而且一般他们国画专业的同学在外面都不会称自己为中国画专业。
作为全国第一专业的美术学院，自然不可能跟其他院一样一届上百来个学生只有一两个辅导员。
美院一个专业十几个人就配备了一个辅导员。
而且这些辅导员大多都来自于这个专业非常厉害的优秀留校毕业生。
也就是说…
眼前这个小个子之前也在江大读书，是沈清婵的学姐，现在是国画专业的留校辅导员。
沈清婵大脑飞速运转，面上神色自若，甚至爽朗一笑：“哈哈哈，原来是学姐啊！”
“学姐，不好意思啊！我们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作业，这个作业叫做用演技去蒙住一个人的双眼。（简称蒙人）”
“刚才那些都是我瞎说的，我是沈清婵。”
“我扫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手机。
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实际沈清婵内心：放眼全球，这样的尴尬也是相当炸裂的…（裂开JPG）
“终于来人了！再不来我就要自己捅自己喉咙了做核酸！”
“我看到有好几个南医的学生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跑过来。”
某个南医和莫灿同一届经历过“论文龙卷风事变”的学生惊呼：“我靠！我看到了谁！（擦了擦眼）那不是莫灿吗？”
一学弟听见“莫灿”两个字之后，立马从队伍里面站了出来：“真的是20届的莫灿学姐？大一下半期我终于见到活的莫学姐了呜呜呜呜！”
莫灿匆匆的到来，让原本在队伍中沉寂内敛的南医学子们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
沈清婵看到自己前面手里拿着《神经学》那本书的女生也关上了书，拼命往后面探头，跟刚才安静背书的样子截然不同。
——反差的模样就像是机场的保安在维持秩序的时候突然发现出来的居然是自己的爱豆。
沈清婵还在几个跑来的医学生中看见了自己那个光长个不长脑子的男发小周洋。
他那眼神就像是粘在那个扎着马尾，最多一米七出头的女医学生身上了。
沈清婵此刻脑补出来口罩下的周洋表情就像是个哈趴狗一样。
沈清婵问道：“同学，那人很厉害吗？”
于娟看着眼前这一定就是江大的同学，开始滔滔不绝：“灿姐何止厉害？那可是非常厉害！是整个20届南医学生都无法超越的存在啊！”
沈清婵感觉眼前这人就像按下了开关键一样，转眼化身小粉丝安利自己的“爱豆”。
于娟：“还未满十八岁就已经是南医临床专业研一，而且这4年来都是专业绩点第一。”
“国内胸外科界权威医者刘国宁院长破例收的研究生弟子。”
“12岁被选入清华大学的未来少年班的成员，在清华大学的少年实验班读书。”
“14岁参加高考，没想到却直接成为了咱们南江市的理科第一，成功考入南医3+2+3的本硕博连读的临床专业…”
沈清婵耳边是于娟的声音，而眼前莫灿正朝着沈清婵这个方向跑过来。
她目不斜视，跑步的样子出奇地流畅，并没有在身体协调上丝毫的怪异。
那轻轻的马尾随着她的跑动飞舞，显得格外地青春活力，但是平稳的步伐又让沈清婵感觉她的心理年龄并不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女孩儿。
还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沈清婵今天也没戴隐形眼镜，就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大概。
留给沈清婵的第一个模糊印象就是——那个周洋喜欢的女生，穿着很白的白大褂。
明明都是差不多颜色的白大褂，但是沈清婵远远看过去总觉得，周洋喜欢的那个学姐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异常地白，就像是加了荧光增白剂一样。
莫灿还没有来得及穿防护服，就穿着刚才从解剖室里面出来没来得及换的白大褂，其他三位南医学生很自觉地在身后紧跟着她的步伐，仿佛是一种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规律和秩序。
沈清婵对莫灿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这原来就是周洋那货暗恋了这么多年的学姐…
听起来确实不错，也不知道看起来…
莫灿快要经过她们身边，于娟立刻兴奋招手喊道：“灿姐灿姐！”
莫灿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停下了脚步，走到了于娟的面前。
这个比自己大四岁，但是一直以来都喜欢喊她姐姐的室友。
莫灿停了下来：“娟娟，怎么了？”
听到灿姐软软地喊自己娟娟，于娟顿时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于娟星星眼：“灿姐，你是代替医护人员来做核酸的吗？灿姐你好厉害！”
莫灿：“嗯，江大的兼职。娟娟我就先进去了。”
于娟点头如捣蒜：“嗯嗯，灿姐你快去吧。”
没有过多废话，莫灿现在就只想要赶紧进去。
沈清婵没想到的是，原来学霸的声音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
并不是那种娇柔造作的软，而是一种温柔安静的软，根本没有任何锋利的语气。
从她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是那令人耳目一新的潺潺流水声。
沈清婵发现自己从小到大这么强烈的光环，居然第一次被人忽略掉了。
莫灿看着于娟，就只是看着于娟，根本就没有往她这边瞟一眼。
哎！这不正常好吧？
但是她的眼睛...
真的好漂亮。
莫灿走近的时候，模样渐渐清晰。
沈清婵眼前的模糊如同青云拨开，天光乍现一般。
那清晰的眼睛得让沈清婵一愣。
就算是在美女如云的江大，光是看眼睛她也是十分的突出。
那一双眼睛十分漂亮，跟自己这种有些狭长且风情的双眼皮不一样，那是一双十分干净清澈的杏眼，就像是晴空夏日中万里无云的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杂质。
她那眼底平静而又温和的眼波又像是秋日轻轻扰动的湖水般。
光只是看了她一个四十几度的眼睛斜侧面，沈清婵就联想到了夏日的晴空和秋日的湖泊。
沈清婵微微偏头，身子扭了大概十五度，为了看到了她更多的眼睛。
她想着该怎么去形容这样的眼睛，最后脑海中想象着要是周洋喜欢的这个学姐戴上红色美瞳，那就一定是像是小白兔那种圆圆的红宝石眼睛。
她也许会是一只拥有着红宝石眼睛的安静小白兔。
沈清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联想。
夏日的晴空、秋日的湖泊、还有红眼睛的小白兔...
“原来你就是...”
在沈清婵刚开口的一瞬间，莫灿就向前走去了。
沈清婵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是莫灿没有扭头再一次脚步匆忙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渐渐模糊的白色背影。
沈清婵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此刻她承认心中有落差，心中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或许是自己没有摘口罩的缘故？
沈清婵就算是看不到于娟的模样，但是也感觉到她周身竟然围绕着幸福的感觉，模样有点儿像追星的小迷妹。
沈清婵：“她很漂亮吧。”
于娟星星眼：“嗯！超级漂亮！灿姐人也温柔，虽然比我小了整整四岁，但是成熟稳重好有姐姐的感觉。”
“而且我敢保证，灿姐的素颜绝对是整个南医最好看的！学习日因为能够早起看到灿姐出水芙蓉的素颜我有一瞬间挺感谢早八课的。”
大三的沈清婵：“你认识沈清婵吗？她漂亮还是...”
大四在莫灿影响下除了逛吃就剩下卷生卷死的于娟疑惑：“那是谁？好像有点儿耳熟，但是我不认识。也很漂亮吗？”
沈清婵礼貌微笑，再次神色自若：“我也不认识，听说那人快要一百八十斤了，我觉得有点胖，她应该减减肥，多运动了。”
于娟显然不太感兴趣，小声地“噢”了一声之后，就转过身去重新翻开了那一本《神经学》，转眼之间就又恢复到了刚才安静看书的模样。
沈清婵站在原地。
很快，那尴尬的感觉慢慢消失。
她闭上眼睛，脑海之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一双眼睛。
有的人看人第一眼的时候喜欢看身材，喜欢看长相，喜欢看腿，喜欢看屁股。
沈清婵第一眼看一个人的时候会观察对方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同样也可能是撬开她心门的回形针。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除了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之外，心中突然就文绉绉的冒出了四个字…
［乍见初欢…］
二月初的南江市还有些冷，可是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要到属于江大校园内樱花灿烂的春天了。
沈清婵闭上眼睛，居然在这一刻闻到了冷冷的空气中有那些个含苞待放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