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①

  见秋山坐在了书斋中,但是将外间发生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微风吹拂着她的面颊,垂落的发丝飘扬。她抬起手轻轻一拨,面容上浮现了几抹愁绪。那弟子是从蓬莱过来的,那一把烧不去屋中的玉册金简,但是能够灼烧她的心。姬赢千方百计告诉她,前路是行不通的。在学宫开放后,或许还会有那样的人,防不胜防。

  彩绘的古怪面具与白玉圭碎片放在了一起,见秋山无由地想到了那一天。

  那时候坐在仙盟盟主之位上的并不是昆仑,那时候的白玉圭还没有被人藏起来。她拉着姬赢悄悄地进入了供奉白玉圭的大殿中,从那光滑如镜的白玉圭上剥下了碎片。巡守的弟子被白玉圭的异象惊动,匆匆忙忙地到处找寻蛛丝马迹。谁也想不到她跟姬赢就躲藏在了桌下,垂落的红色桌布掩住了身形,那个地方很狭小,而她跟姬赢也很亲密。

  在那样的日子里,她以为跟姬赢之间能有个永恒。

  可惜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繁华容易凋零,而爱情也不过是漫长道途上的点缀,不值一提。

  -

  仙盟驻地。

  姬赢坐在了铜案后,单手支撑着下颐。

  她想起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往事,想到了那个与她情投意合却又分道扬镳的人。

  多年来不问消息,是不想问还是不敢问?

  “你们蓬莱就是这样子试探的吗?”大殿中,承渊剑主冷冷地询问。

  “比起纹丝不动的你们,蓬莱做得还不够吗?”从思绪中惊醒的姬赢蓦地站起身,她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昆仑的这个小辈,淡漠的语气就像是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这样的试探,我们也会!”承渊剑主最是恼恨元绥、姬丹蘅,连带着将蓬莱宗主也记恨上。他想要厉声呵斥,想要愤怒喊叫,可到了嘴边只余下那股持剑者的冷然。他在昆仑的地位虽然超然,但他与元绥同辈,在姬赢的眼中不值一提。

  姬赢漫不经心:“那你们就去做吧。”

  昙法华温声道:“姬宗主是还在顾念旧情吗?”

  姬赢冷笑了一声,转向了笑容如弥勒佛的和尚,抬高声音问:“我是不是可以说,你们不动也是为了顾念旧情?”见众人拧眉,她又继续道,“学宫中的人与你们没关系吗?见秋山乃经纬儒宗十二圣贤之一,元绥是昆仑阆风剑主,至于佛门……那位时不时出现捣乱的人,不是你们看重的佛子吗?”

  儒门的孟长恒扼腕叹息。

  他们经纬儒宗中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异类?

  “帝朝的规矩只能束缚那些心思浮动的人,至于咱们修士之间的,虽然仙盟有此意念,可终究是强迫不得。”孟长恒想了一会儿,温声道,“如果能够劝她回头,那是再好不过。”

  回头?谁能够劝见秋山回头?姬赢的神情更冷,她一拂袖,那张端庄的脸上终于浮现了少年时方有的随意和轻慢。她道:“那你去吧。”她也想看见秋山放弃那可笑而又天真的理想,想要等一个苦尽甘来。

  “姬宗主说得不差,此是我儒门的分内之事,不该推脱。”孟长恒起身,朝着众人歉疚一笑,他的视线在姬赢的身上停留更久,隐约觉得她可怜。道侣和独女都走上了对立面,其实也是个孤家寡人而已。

  -

  风吹过金碧辉煌的巍峨大殿,吹过了熙熙攘攘的长街。

  在“黜私学”的旨意颁布后,有人得意的狂笑,有人愤怒的叱骂,也有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痛苦。那些达官贵人的子弟,往常最不喜欢诗书,如今也开始将学子的身份作为炫耀的利器。要不是稀有,怎么能够衬托他们的高贵与不同。

  “早就应该这样做了,那些泥腿子也想找机会与我们并肩而立吗?”

  “就是!从哪里来的,就该回到哪里去。挖山的挖山,种地的种地,做什么一飞冲天的梦想?起什么逆转天命的妄念?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话本里的主角吗?”

  “这些卑贱出身的人就该给我们做猪做狗!要怪就怪老天爷,没让他们投一个好胎!你说是不是啊?”满堂哄笑声,一位锦衣公子忽地伸手推了拿着布包路过的粗布衫少女一把,看着从布包中滑落的书籍,他挑了挑眉,大声道,“喂,说你呢!只是你比那些低劣的男人好点,要是姿色不错,还可以给本公子当姬妾。”

  少女瞪了锦衣公子一眼,眸中满是愤怒。只是她出身不好,背后又没有人提点,只能够默默地忍下了这口气。她弯下身捡起落在了地上的书。那锦衣公子哥却不愿意放过她,哄笑着一脚踩在了沾满了尘灰的破旧书本上。

  “瞧你的穿着,想来出身不好。难道念书就能够改变你的境遇吗?不如跟着本公子走,伺候本公子高兴了,还能赏你一个官学的名额。”

  少女咬着唇,掩住了对锦衣公子的厌恶,她用力地抽出了被锦衣公子踩在了脚下的书本,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调笑。

  锦衣公子不满这落魄少女对自己的慢待,在满片的怂恿声中,伸出手蓦地抓向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啪”一声脆响,锦衣公子手背上立刻落下了一道红印,他愣神了片刻,口中才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他身后的拥趸开始表忠心,开口咒骂那动手的人。只是在抬头看见银发雪衣的时候,所有的斥责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殿、殿下——”重新挤出来的话语隐隐有些颤抖,藏着莫名的恐惧。

  新帝登基之后,兄弟姐妹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慢待,但是奉上玉皇宝箓的六殿下除外,她从昔日的眼中钉摇身一变成了新帝跟前的大红人,就算是贵人子嗣,那也得罪不起她。

  “你们在干什么?”嬴清言将少女掩在了身后,笑眯眯地望着这些自诩轻狂的公子哥。

  “没、没什么。”锦衣公子也不敢呼痛了,他的眼皮子颤动着,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另一只手,结结巴巴道,“您、您请。”

  嬴清言嗤笑了一声,没有理会锦衣公子。

  ——“去找长公主。”

  藏在了嬴清言身后的少女耳畔忽地浮现了一道声音,她有些恍惚怔愣,好半晌后才醒悟过来,对着嬴清言一拜,抱着书籍转身就走。新帝登基后依照旧例分封先帝的子女,可他似乎并不愿意如此,连个封号都不肯给,只得依照排行相称。

  “她、她真是不识好歹。”锦衣公子干巴巴地笑,过往他以别人当猪狗为乐,如今他自己也抛开了尊严,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刚才有人吗?”嬴清言望着锦衣公子笑,她的视线在这楼中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一拂袖子,沿着不远处的红木阶梯上了楼。风吹起粉色的花瓣,在楼中周旋,像是染了血。锦衣公子跌坐到了椅子里,半晌后才骂了一声“他老子的”,也不敢在这里呼朋引伴了,而是一转身灰溜溜地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世道?

  为什么一切还能倒退回千年之前?

  从大堂中走出去的少女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她抬起头,不顾那刺眼的烈日,与那千千万如针刺的日芒对视。她盛着满心的荒唐,一转身,迈开步子沿着长街走向了嬴梦槐的府邸。

  不止一个人寻找嬴梦槐。

  先帝的子嗣中,嬴梦槐的声名最好,唯有她会倾听百姓的诉求并想方设法完成。

  庶民们恨着权势者的霸道,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想到了一个人。

  能不能像以往那样,让皇帝陛下撤销这道荒唐的法令。

  嬴梦槐抚着额头,有些头疼。

  为了让嬴名封收回旨意,她入宫不下十次了,迎来的是嬴名封越来越愤怒的神情和叱骂。

  “将他们遣退吧。”师长琴开口道,“外头的人越多,那位越是坐立难安。他暂时不敢将你如何,但是能将‘闹事’的人下大狱,不是吗?”

  如果嬴梦槐能够坐在那个位置就好了,可惜棋差一著。

  嬴梦槐道:“他被那些世家掌控了。”

  师长琴不笑了,她对上了嬴梦槐的视线,问道:“您真是这样觉得?”

  嬴梦槐默然无语。

  师长琴:“其实让他变得昏暴,也不全然是坏事。”

  嬴梦槐拧眉望着师长琴:“师姐。”

  师长琴并没有如嬴梦槐所想的那般闭上嘴,而是继续道:“您不愿背上弑君篡位的名声,那就让百姓来当那柄利剑。只是在此之前,您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安危。”

  嬴梦槐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

  “听说近日嬴清言时常出入宫廷?”师长琴眸光微沉,“您觉得她是怎么想的?是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吗?其实有时候嬴清言说得不错,您实在是不知变通。跟嬴清言比起来,您才是那位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不是吗?”

  “是要我——”嬴梦槐面色变得煞白,她的双唇颤动着,半晌后才挤出一句,“亲自做那推手吗?”

  师长琴微笑道:“如果您愿意,那就再好不过。”

  嬴梦槐垂着眼:“我怕我寝食难安。”

  师长琴:“那就只能撞个头破血流了,我的殿下。”

  嬴梦槐入宫求见,再度被拒绝。

  可同样是姐妹,嬴清言却是极为顺利地到了嬴名封的跟前。

  金殿中,年轻的天子正一脸不耐烦地对着嬴清言发牢骚。

  “朕怎么做都是错的,一旦顺着一拨人意见做事,就会有另外一拨人跳出来,说这不该万不该。”

  “陛下总不能教所有的人都满意。”嬴清言的语调如春风轻柔,她凝望着来回踱步的嬴名封,又道,“陛下是天子,陛下之心即是天心。”

  嬴名封一拍脑袋,有些急切地开口:“六娘是觉得朕应该顺自己的心意吗?”他过去觉得嬴清言十分的讨厌,讲话一点都不留情面,可到了这时候,他发现唯有嬴清言待他是真心实意,要不然怎么会将玉皇宝箓奉上?

  嬴清言不置可否,只保持着淡然的微笑。

  “对,就是这样。”嬴名封也不需要嬴清言给他答案,他蓦地止住了脚步,望着柱子上金玉雕饰的五爪金龙,他道,“朕是天子,朕要向先帝那样说一不二!家事要管、国事要管,他们怎么管这样多?!”

  “对了,有嬴危心的下落了吗?”嬴名封忽问道。

  他本想让人去搜寻这个逃逸的弟弟,可谁知道那些臣子总是推三阻四,时常说尚有别的事情要做。嬴名封都要怀疑他们故意如此!他们想要将嬴危心当成一个筹码,一旦自己这个皇帝不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推出嬴危心来替代自己!这样的念头时不时在嬴名封心中浮现,他惶恐到了极点,寝食难安。

  “他已经逃到清州那边了,有仙盟的人在背后支撑,我的人手抓不住他。”嬴清言叹了一口气,他望了嬴名封一眼,面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嬴危心怎么会跟仙盟的人走到一起?!嬴名封心中一寒,沉着脸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字:“说!”

  嬴清言道:“陛下不是说那些世家的人对追寻嬴危心的事情百般推脱吗?其实是他们与仙盟达成了协议。”

  嬴名封咬牙,恨声道:“什么协议?”

  嬴清言面上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愧疚:“臣妹尚未查出!”

  嬴名封有些晕眩,自坐上龙椅后,他一直惶惑不安,他歇斯底里地喊道:“朕待他们不好吗?!他们怎么能这样待朕?”

  嬴清言抬眸,她的半边面容隐藏在了暗影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峻:“不是陛下不够好,是他们不识抬举。”

  嬴名封抬脚,踹向了殿中的龙柱,他怒骂道:“一群混账东西!”

  嬴清言:“他们拥有的一切,都是天子的恩赐。时间久了,他们渐渐地忘了,还以为自己就是主人。”

  嬴名封冷笑:“是!朕想任用旧人,都要他们的同意,凭什么?!朕才是天子!”

  嬴清言掩住了眸中的暗芒,朝着嬴名封一拜,恭敬至极。

  -

  天底下多得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任性人,可想要真正“顺心如意”却很难。

  大同学宫中,丹蘅靠着树干,拍去了衣裳的花瓣。

  她一抬头,就看见那峨冠博带的儒生噙着温润的笑,大摆一些“为了你好”的大道理。

  同样都是“儒”,可他们走出了不同的路。

  “师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孟长恒的语气无奈而又包容,不忍见秋山误入歧途,“天生秉性各有不同,又何必强求?贫贱苦乐,都是时命。”

  “就是因为人生天地间,秉性各不同,才需要教。”见秋山对上了孟长恒的视线,“夫子曾道,有教无类,师兄忘了吗?”

  孟长恒哑口无言,半晌后才道:“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得一点性灵,若是入我儒门,不管贵贱贤愚,都以道法倾囊相授,我等并不曾违背圣人之旨。倒是师妹你将玉简金册公诸于世,是何居心?!若是所有人都投身修道中,那这个世道岂不是乱套了?!”

  见秋山道:“怎么会乱套?我传道于人间,有志之士皆可向学。大道千千万,难道师兄觉得只有太极是道?只有圆觉是道?只有金丹、剑种才是道?”

  孟长恒听了这样的话只觉得万分荒谬,他望着见秋山,眉眼间是压不住的失望,他忍不住辩驳道:“难道师妹你认为种地耕耘是道吗?”

  “怎么就不是了?道不就是在天地自然之间吗?道先于修道者存在,并不是由于你们的定义,它才变成了道。”丹蘅捋了捋袖子,忽然开口,“道经有言:‘物物者与物无际’,也就是说道性与物不可分割,道不离物,物不离道,每个生灵都有道性。”

  耳畔冷不丁响起的嗤笑让孟长恒觉得难堪,他沉着脸呵斥道:“小辈无礼!”

  丹蘅挑眉一笑:“我与孟贤人论道,还看辈分不成?我听说过‘达者为师’,可不曾听过‘老者为师’。”

  孟长恒气得够呛,他蓦地转头盯着见秋山道:“师妹,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见秋山也不生气,只是温声道:“姬赢教的。”

  丹蘅又问:“儒门或者说仙盟不肯将大道外传,是何居心?是怕后来者居上吗?阁下的道其实是荣华富贵堆砌成的吗?”

  “你懂什么是道?”被一个小辈点破,孟长恒实在是憋不住那一股气,顿时恼羞成怒。

  “你如何说我不懂?就因为我的道念与你不同吗?”丹蘅偏头看孟长恒,笑道,“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间!②”

  “真是荒唐!”孟长恒怒极,气得拂袖而去。

  “真是愚不可及。”丹蘅摇头叹气。

  孟长恒没有走远,听到了丹蘅的感慨后更是气得浑身发颤,恨不得一剑将学宫劈了才好。

  “这样的气性,我看是‘十二咸’吧。”丹蘅啧啧叹了两声,就算在见秋山的面前,也不掩饰对儒门一众的鄙夷。

  “是‘十一咸’了。”见秋山微微一笑,也跟着开玩笑。

  孟长恒此行论道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送来了一道经纬儒宗的诏令。

  自此日起,她见秋山不再是儒门十二贤之一,也就是说儒门弟子再也无需畏她、敬她,以她为师了。

  “您会难过吗?”丹蘅忽然问道。

  与昔年的亲朋好友乃至于道侣分道扬镳,踏上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不会后悔,难道也不会伤心吗?

  “青帝会伤心吗?”见秋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见丹蘅眉头蹙起,她缓缓道,“有一句话深藏于史册之中,几乎被世人遗忘了。”

  丹蘅眼皮子一颤:“什么话?”

  见秋山:“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丹蘅垂眸,无由地感知到了一股悲凉。

  被辜负之后,除了伤心,还会心死。

  见秋山走到了丹蘅的跟前,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丹蘅的脑袋,柔声道:“被选中的那批人辜负了青帝的期待,可是还会有人前仆后继,想要达成青帝的目标。阿蘅,你可以试着相信这个世道,而不是满怀的凄怆与悲凉。”

  “我才没有感到悲凉。”丹蘅狡辩道,“世间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见秋山温柔地注视着丹蘅,既没有继续鼓励,也没有反驳。

  在那样的目光下,丹蘅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无处遁形。她生出了几分逃避的心思,也确实是那样去做了。她近乎仓皇地从见秋山的身边逃离,一直到了不远处观望着的镜知跟前,拽住了她的袖子道:“我想喝酒、下棋、听琴,想做一些能让我快活的事情。”

  镜知被她一拽,脚下踉跄。

  大同学宫,云巅小亭。

  镜知在奏琴,浮云在畔。

  丹蘅歪在了榻上吃酒,面前有一张棋盘,两个黄纸裁剪成的小人正费力地拖动棋子对弈。丹蘅面颊如绯云,她的眸光凝在了镜知的身上,眼角眉梢抹着一抹勾人心魄的醉意。

  “我们来打了个赌吗?”

  镜知蹙眉:“我不赌。”

  丹蘅起身,裙摆摩擦窸窸窣窣。她走到了镜知前方,半跪在她的身边,伸出手圈住了她的脖颈:“你又不是记何年要戒这个戒那个,为什么不能赌?”

  镜知失神地望着丹蘅,心中浮动着陌生的心绪。

  对上那撩人的波光时,她像是被火星子烫了一下,忙不迭地收回视线。

  “你喝醉了。”镜知道。

  丹蘅低着头,细细地看着镜知,可只能偏见那张如美玉无瑕的侧脸。

  脑袋有些晕眩,或许是真的醉了。只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丹蘅的心中停留了一瞬,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松开了镜知的脖颈,转而双手捧起了她的脸。

  “元镜知,别拒绝我。”

  作者有话说:

  ①《玉楼春·拟古决绝词》

  ②《庄子·知北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