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河上号称万物不渡,可青铜刀能渡河,那人呢?只是先前的情况已经吓破了一些人的胆,他们根本不愿意再去尝试,但又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旁人从河上飞度,抢得了先机。四面一时间静默了下来,杀机暗涌。

  丹蘅兀自收起了枯荣刀。

  那些如游鱼般在半空巡游的刀刃失去了控制,纷纷扬扬地坠回了原先主人的怀抱。

  丹蘅轻嗤了一声,垂眸望着如银练般蜿蜒曲折的不渡河,率先飞掠而出。

  镜知紧紧地跟随在了她的身后,她们姿态从容,袖袍飘拂如神人临世,几个眨眼间便越过了那条恐怖的河流,逼近了灯火幢幢的宫阙。外围的修士如梦初醒,也将功法一运转,各显神通越过了不渡河。

  厚重的青铜门在万千明珠下散发着幽幽的、冷峻的光芒,青铜刀嵌在了门缝中,还在嗡嗡嗡地颤动。在这刀身摇摆的动静中,依约还有沙沙的轻响。推开这道门,可能见到的始帝的棺椁,也有可能踏入新一重危机里。

  千百道吞吐的气焰自身后如游龙一般冲出,尚未等到走在最前方的人推开那扇门,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从后头冲了出来。轰隆一声爆响,气焰狠狠地撞在了青铜门上,青铜在烈焰之中被消融,宛如一滩水落下,而那柄青铜刀也咚一声坠落在了青石地面。

  “咚咚咚。”

  这声音并没有随着青铜刀的落地而消失,反倒变得更加明晰,好似有一个巨人迈着沉重的脚步由远及近。那率先出手的人已经傲然冲入了宫中,可不过是数息他便被扔了出来,四肢扭曲,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咬噬痕迹。一只黑色的硬壳角虫噗一下从他的胸膛钻了出来,伸出了两对透明的翅翼。

  它的口中发出了一道奇异的鸣声,这仿佛是一个开端。之后,一只又一只角虫从躯干中钻了出来,那副破布娃娃似的躯干瞬间就变得干瘪,只余下了一层表皮裹着枯骨。

  “这是食灵虫?!”一道尖锐的叫喊从人群中传出,有的人祭出了法器想要驱逐着密密麻麻的虫子,也有的人开始朝着反方向狂奔。

  食灵虫是一种极为古怪的蛊虫,以修道士的血肉之躯为食,身上的灵机越是旺盛,对它来说越是滋补。而在暴食后,食灵虫会在血肉中产卵,不过数息,新的虫子便能够长成。灵力支起的护罩没有任何的用处,短短的时间内,食灵虫的族群便壮大了,如阴云一般填充在不渡河与玄宫之间。

  丹蘅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以极为清正的清微神雷来消灭这种邪恶的蛊虫,可每每杀灭一只便会有新的食灵虫奔涌而来,杀不尽赶不绝。镜知脚步不停,她始终跟丹蘅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琴已经在来的路上破碎,因而她的手中空空荡荡。可就算如此,食灵虫也没办法近身,每每临近便会被一道道盘桓的凛冽罡气撕成碎片,那分明是修到了无形的剑意。

  “进还是退?”丹蘅漫不经心地询问。

  镜知没有回答,已经有人替她回答了。

  身后一道金色的如□□般的光芒飞旋,在半空中显化出了一个佛门的“卍”字法印。看着是朝着那成片的食灵虫而来的,可实际上暗暗封住了镜知的退路。许是觉得一个法印尚不能阻镜知,紧接着又结成了新的法印,化作了一个“佛言降魔阵”,一旦镜知向后退去,就会变成阵中被降服的“魔”。

  “师姐当心!”一道惊呼声响起,说话的是一位持着拂尘的蓬莱弟子,他周身数十枚散发着金芒的符箓悬浮着,化作了一个腾挪的阵法,但凡靠近他的食灵虫都会在顷刻间被腾挪出去。他凝望着周身尚存着几分邪气的丹蘅,又叹息道,“师姐,为何不愿与我们同行?”

  蓬莱的弟子领到的并不是镇杀,而是活捉镜知的命令。

  如果镜知真的是元绥,那就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她带回蓬莱。

  “瞧你们这废物的样子,跟着你们走,是要我带一群拖油瓶吗?”就算是与蓬莱同门说话,丹蘅也丝毫不客气,幽深的眉眼间是那化不去的讥讽和嘲弄。她往前行走,在驱逐杀戮食灵虫之间,枯荣刀骤然斜斜刺出,青芒翻滚,顷刻间便割断了一个趁乱偷袭者的喉咙,将他的躯体挑到了上空。

  丹蘅的周身杀机渐浓,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掐诀使了个“五行搬运术”,将那围绕着周身的挪送到了那具抛弃的躯体上方。食灵虫中响起了一阵快活的嗡鸣,口器开合间,咔擦咔擦的声音犹为清晰。

  “再不长眼睛,下一回就是将食灵虫直接送入诸位道友的身躯中了。”丹蘅恐吓道。

  其实她的五行搬运术修成的时间并不长,想要做到那一步犹如登天。可她周身邪意奔涌,妖冶的眉眼近乎摄人心魄的鬼魅,后方的弟子一时间被她的话语吓住,看着那具坠落在地的尸骸,静默无言。

  “阿弥陀佛。”眉目慈祥的高僧双手合十,目光从丹蘅身上转过,又落在蓬莱修士的身上,似乎在惋惜什么。

  “聒噪!”丹蘅听了佛号,只觉得耳中嗡鸣声更甚,那股凶煞与斩杀一切的暴戾之气几乎要定压不住。啪地一声,左腕那系着菩提子的红绳断裂,只是在坠地之间,一只修长的如白玉般的手将它接到了掌心。

  镜知握住了丹蘅的手腕,温声道:“往里走。”

  菩提子硌着手腕柔嫩的肌肤,像是要嵌入了血脉中。

  镜知的动作很轻,只要轻轻一拂,便能将她的手指拂开,只是丹蘅周身翻滚的气机骤然平息下来,好似在外的游子找到了归宿。

  玄宫之中堆叠着各色法器玉石,光芒交错,琳琅满目,迷离而又梦幻。

  只是在那堆积如小山的宝堆上,坐着一个高三丈的兵佣,一手持盾一手握着石斧,在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如人首般大小的食灵虫,它那双猩红的复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在它们的后方,则是九层白玉台阶,上头摆放着一具青铜棺椁。

  丹蘅淡声道:“是空棺。”她的目光落在了兵佣的身上,看着那下落的如怪物咆哮的诡异盾面,左手将枯荣刀向前横推。青色的刀芒如浪潮般汹涌,撞击在了盾面上,如洪钟震响,连带着地宫都跟着摇晃。

  那只悬停的食灵虫也悄无声息地飞了起来,死死地凝视着另一个人。

  “怎么没有其他人进来?”丹蘅分出了一抹心思跟镜知交流,她纵身跃起,提着刀撞上了那柄巨大的石斧,又是击响了一片震动天地的长鸣。兵佣虽然身着重甲,身材高大,可行动间颇为灵活。在一开始的时候石斧略有些笨拙,可慢慢的,那挥动的石斧勾勒出了一连串的流星。低垂的枯荣刀从斧刃上下滑,带出了一连片炫目的亮光。丹蘅脚踢在了盾面上,借着那股冲劲扶摇而起,她从上向下坠落,枯荣刀再一次撞上了巨斧。

  兵佣怒目狰狞。

  细微的开裂声传出。

  丹蘅轻笑,枯荣刀起落间,那光芒更是夺目。

  在一次又一次地劈落中,枯荣刀嵌入了那柄用天地宝材祭炼出的石斧。身后是兵佣悍然朝着身躯砸下的盾面,丹蘅不管不顾,像个肆无忌惮的疯子一样将枯荣刀向前推去。石斧断裂落地,枯荣刀仍旧在向前。

  刀刃切入了兵佣的脖颈,猛地一扭旋!兵佣的脑袋高高飞起!

  锐利的刀气向着四面奔涌,激得地上的奇珍异宝纷纷扬扬地飞起,又叮叮咚咚的落地。

  火光照耀着丹蘅的眉眼,她的后背抵在了那厚重的盾面上,怕是被那狰狞的兽面撕出了裂口,并染上了地宫中铜毒。

  她伸出了左手,将一缕垂落的发丝撩到了耳后去,她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生出产生了一股空茫和倦怠。

  镜知淡然地捏死了一只想要从伤口钻入骨血中的食灵虫,应声道:“应该有腾挪阵法在。”

  她用的是从地上捡起来的青铜剑,就是这样一柄普普通通的剑,劈开了食灵王虫坚硬的甲壳,斩断了王虫飞翔的翅翼。只是她的身上多了不少淌血的伤痕,鲜血淅淅沥沥地淌落。

  玄宫之中一片狼藉,在那刀风剑气中甚少有东西能够完整无缺,除了白玉阶上首的那一具青铜棺。丹蘅笑了一声,她提着枯荣刀走近了镜知,握住了她的手迈步登上白玉阶。

  这是一具空荡荡的棺椁,并不大,仅仅容得下一个七尺高的人独自躺卧。

  青铜中不知道熔铸了什么宝材,使得它在气浪中完好无缺。

  镜知忽然道:“这青铜棺能隔绝阴阳。”

  丹蘅还没接腔,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的打斗声,其中似乎还有昆仑承渊剑主的声音。丹蘅心中微凛,她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气机在一场厮杀后降落到了低谷,并不适合与人缠斗。她觑了身上满是细碎伤口的镜知一眼,想也不想便拉着她跳入了青铜棺中,蓦地拉上了棺盖。

  棺中实在是狭窄,两人勉强能侧身并卧。棺中黑暗,丹蘅的后背抵着铜棺,感觉到了一股冰凉,身躯不由得颤栗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镜知靠近,感知到那股如幽兰般的吐息,她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那股冰寒也渐渐变成了滚烫,好似是烈火灼烧。

  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切感官都清晰了起来,往常从未生出的念头,也莫名其妙地冒出头来。若是在醉生梦死楼的小阁中她可放肆调笑,如今却是被自己的心绪淹没,多了几分娇羞和懊恼来。

  隔着那单薄的衣裳,镜知能够感知到丹蘅身躯的起伏,以及听见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她伸手揽住了丹蘅的腰身,将她往自己的怀中拉一些,手指则是缠着一抹灵力轻轻地点在了丹蘅那被铜盾砸出巨大伤口的后背上,缓慢地拔去上方笼罩的污染伤口的铜毒。

  “你忍着些。”镜知凑近了丹蘅的耳畔低语。

  丹蘅咬着唇,有些心驰神荡,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那翩然浮荡的心思压了下去,探出右手要去推开摸着自己后背的镜知。她轻声道:“伤口不碍事,你不用管。”

  镜知低声道:“若是有人动了青铜棺,还需一番打斗,带着伤终究不好。”棺中空间小,丹蘅手脚施展不开,随意挪动几下,都可能碰着一些尴尬的地方。在一阵挣扎后,她伏在了镜知的怀中,任由她来拔除后背上的铜毒。

  棺外嘈杂,打斗声逐渐逼近,不绝于耳。忽然间,一道声音传了出来:“此处宫殿宝器散乱,兵佣倒地,想来已经有人造访过来,道兄何必再同贫道争?”

  “我看这间宫殿里也没有‘玉皇宝箓’在。”

  “道友们可曾见了秦人?他们乃始帝血脉,或许就被送到了宝箓所在地呢!”

  “当务之急,是赶在帝朝之前抢到宝箓。”

  ……

  殿中的修道士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逐渐靠近了白玉阶。

  他们没有人提起青铜棺的事情,可手掌已然拍上了铜棺,留下了嗡的一声闷响。

  棺中的丹蘅、镜知神情俱是一凛,屏神静气,一旦有人开棺,便率先冲出。

  “每一间宫室都摆放了一具青铜棺,道爷我这双手已经开了七八具了,什么都没有,真是晦气!”

  “升官发财,怎么就晦气了?这些青铜棺其实不错的,能够隔绝阴阳,不知用什么熔炼的。”

  “道友,你若是喜欢就再取一具回去?到时候一家老小都有着落了。”

  “你——”

  “诸位别动气。”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开口说话的正是昆仑的承渊剑主,他微微一笑道,“万一东西在这副铜棺中呢?我辈不可错——”余下的一个“过”字尚未说话,地面便剧烈地震颤了起来,好似是某个机关被触动,地上石板骤然化作了碎石向下塌陷!一股沉重的近乎于不渡河的吸力自下方传出,一时间在场的修道士以及青铜棺都被拽着往下面堕去。

  -

  地宫下上的暗渊之中卷起了一片暗红色的火光。

  勉强在凸起的黑石上落脚的一位红色鹤袍修道士又惊又怒地望着不远处优哉游哉的嬴清言,拔高声音道:“你不是始帝血脉吗?怎么这一路来到处都是危险?!”他是一位借着仙盟名义进入地宫中的散修,倒不是想夺取什么玉皇宝箓,而是要借机搜刮点好东西。他找到了机会擒住了落单的皇女,逼着她为自己开道,可这一路上什么宝器都没见着,地火天风倒是接连不断,要不是他的功行够高,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鹤袍修道士越想越是愤怒,将飞刀一祭,作势要朝着嬴清言身上砍去。

  嬴清言先前对鹤袍修士的柔顺都是装的,只不过要借着他加快开启地宫机关的速度。

  她银发白衣,抱着双臂立在了炎炎烈火中,不见白衣仙人的清圣,反倒是被火光映衬得妖媚而邪气。根本不待她出手,那些追随着她的人也落到了这炎炎的火海中,如同鬼魅般向着鹤袍修道士杀去。

  “地宫内围机关都打开了,所有人都要堕入这炎火流沙中了吧?”嬴清言笑着问道。

  昔日始帝建造陵寝时,备受始帝信重的王侯将相都参与到了其中。他们守着誓约不曾向任何人透露帝陵机关图,誓死效力于大秦。可随着帝王与臣子之间信任的破灭,那不该出现的东西,也通过赵家人落到了嬴清言的手中。

  从暴烈的火芒中滚出了一团狼狈的人影,他法冠散乱、形容憔悴,见着嬴清言就破口大骂:“贱婢!你果然是个孽种!”

  嬴清言没在意这样的谩骂,她勾了勾唇,笑眯眯地开口道:“哟,这不是二哥吗?你的追随者呢?不会都跟着长姐跑了吧?”

  嬴梦槐、嬴名封一母同胞,都是皇后嫡出,可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嬴名封天赋不高,自卑又自大,始终活在长姐的阴影下。要不是因为嬴梦槐的道念不讨朝臣的心,大概那些重嫡庶尊卑的人,也不会选择跟随嬴名封。

  “贱人,你——”

  嬴名封的叱骂声尚未完全脱口,一道锐利的剑芒便擦着他的面颊掠过,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要不是嬴名封身后七手八脚爬上来的侍卫拉他一把,可能这道剑气能将他枭首。

  嬴清言按着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笑眯眯地看着嬴名封道:“二哥方才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你、你——”嬴名封惊骇地望着嬴清言,一闪身躲在了侍卫后方。

  在入帝陵之前,君父叮嘱皇室子弟不可互相残杀,可方才的嬴清言,她真的起了杀机!

  这个孽种阴险而又虚伪!嬴名封恨得不行,只是在实力悬殊之下,他选择了闭上了嘴。

  烈火炎炎,赤红色的流沙缓缓地挪动。在流沙上方悬浮着一块块的黑色玄石,是仅有的能够落脚的存在。始帝陵中杀机四伏,食灵虫是一种,这炎火流沙又是一种,一旦身陷流沙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脱身。

  地宫上方隆隆声响传出,下坠的身影逐渐地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互相斗杀者,拼了命要将对手置于死地。但是在众多的堕落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具铜棺,“咚”一声砸在了玄石上,顿时将它砸出了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痕。与青铜棺立于一处的修士心惊肉跳,毫不犹豫地运起灵力向着外侧狂奔,想要重新占据一处立脚之地。

  “那是什么?难道是始帝的棺椁?”说话的修士心中大热,双目凝着青铜棺一瞬不移。

  “始帝的棺材怎么可能这破陋寒酸的模样?那得堆金积玉吧?”

  “这里都是炎火流沙,出口在哪儿?”

  ……

  在熊熊的烈焰中可没有什么宝物能争的,故而打得心火热的修士那满腔的热血也冷却了下来,纷纷寻求出路。

  嬴清言微微一笑:“这玄石虽然能浮在流沙上,但也不是永恒存在的,到了时间都会开裂,到时候诸位落脚的地方可就越来越少了。”

  嬴梦槐蹙眉,转向了嬴清言:“六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嬴清言嫣然一笑:“陛下不是要我们来夺玉皇宝箓吗?仙盟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他们死了,不就不用担心玉皇宝箓落入旁人之手了吗?”

  “好大的口气,怎么就知道你帝朝的人能赢?区区司天局的披甲士,还敢与我仙盟争锋不成?”

  嬴清言笑容柔媚:“谁生谁死,诸位试试不就知道了?”

  火焰舔舐着玄石,赤色的流沙缓缓摩擦着石上的裂隙,留下了一串又一串哔哔啵啵声。

  嬴清言的话语引起了仙盟修士的怒火,那些修士毫不留情地朝着嬴清言出手。只是在他们身形一动时,别有用心的修士也随之而动,脚下玄石开裂,他们能占一块是一块,还管到底是哪一方的?所谓仙盟修士的情义,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

  嬴清言见状笑得花枝乱颤。

  皇室子弟在争,仙盟不也在争?

  偌大的天地间,还剩下谁是可信之人?

  青铜棺中。

  镜知拥着丹蘅,默然无声。

  这始帝陵的斗争比神魔战场要酷烈,是人的坟场。

  丹蘅不知道镜知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热,像是周身都要烧起来了。

  镜知的手指还搭在了她的背上,好似也变成了一团点着肌肤的赤火。

  她动了动身躯,贴近了青铜棺,一股冰凉寒意直冲肺腑,可却压不下心间的火。

  外头的喧嚣好似跟此刻的自己无关,丹蘅的眼中只有镜知那模糊的面庞,她忽然间道:“我想看看你。”只是没等镜知应声,她又叹气道,“罢了,不看了。”

  到底是谁,有什么要紧?

  镜知忽然道:“对不起。”

  丹蘅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回答了一句:“不用。”

  她主动地揽过了镜知的腰,贴着她的面颊低声道:“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

  一张法符从袖中飘出,蓦地落在了镜知的后背。

  丹蘅左手推棺,右手摸刀。

  在骤然掀开的青铜棺中,一道凛冽的刀气如青龙出世。

  棺盖咚一声回落。

  丹蘅提刀站在了青铜棺上,左手一翻便祭出了镇海印。

  “来啦?”嬴清言轻笑,好似询问一个交心已久的旧友。

  丹蘅淡淡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