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

  破碎的呢喃细密不断,榻上的人蜷着身子轻颤,大夫慢慢收回手,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她没救了吗?”姬广白急声。

  大夫用帕子擦了擦手,按紧几乎裹住整张脸的绢布,慢吞吞道:“恕我学艺不精。”

  姬广白噌的一下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学艺不精学艺不精!你们就没点别的话!会说人话不会!”

  大夫惊惧地往后仰,一只手死死按紧面上的绢布,像看瘟神一样看着姬广白。

  姬怀远面色冷静,“广白,放开大夫。”

  姬广白揪的更紧了,大夫连声告罪,一道沙哑的女声疲惫地响起,“二哥,放他走。”

  指节一瞬间发白,最后不甘地松开,姬广白回头,只见妹妹双目无神,只是呆坐着。

  大夫整好衣冠,匆匆撂下一句,“她得了鼠疫。”

  房内静寂,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结果,相反,他们早有预料,是以每个人脸上都裹着厚厚的绢布。

  榻上的人浑身滚烫,却还是不住地喊冷,姬以期低头,布满血丝的眸子古井无波,指尖轻扯,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姬怀远沉了脸,“眷眷!”

  “真要染上我躲不过的。”姬以期神色平静,指尖触及榻上人滚烫的肌肤,“走到这已是不易,能不能熬过全看天意。”

  姬怀远握紧拳头,姬广白愤愤离开,没一会,整个房间就几乎失掉所有活息,只余垂垂的死气。

  “冷……”

  姬以期起身,关掉通风的窗户,无尽的热气如火炉一般蒸腾,她浑然未觉,只是侧躺到榻上,一只手抚上祈泠通红的面颊。

  “嗯……”祈泠无意识地蹭了蹭,半张脸都埋在她手心里,灼.热的身子也一点点靠近她。

  湿热的呼吸喷洒到胸口处,姬以期一条胳膊伸到她颈后,几乎把她完全拥到怀里,祈泠不哼唧着喊冷了,四肢勉力搭在她身上。

  掌心轻拍她的背,姬以期低头,经过她微闭的眸啄了一下,而后往下贴上她微启的唇,轻轻舐咬。

  祈泠唇瓣干涩极了,舌尖却湿软,昏昏沉沉地抵在姬以期身前,任由她把自己变得水润。

  指节扣着她下颌,姬以期贪婪地汲取她口中腥甜的气息,又把无尽生息送还给她,以此期许她能多撑些日子。

  一手揽她肩,一手勾住她的腰,姬以期让她受伤的后背悬空,弓着身子压抑地吻她,身下的人昏睡着,偶有不自禁的回应。

  姬以期紧贴着她,自己也是滚烫的了,祈泠开始嫌弃地推她,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热……”

  “你终于知道热了。”姬以期一动不动,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她,“那也不能丢开我。”

  眼前的人意识并不清醒,她近乎自言自语,“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夫君……抱抱我……”

  她身子一沉,祈泠伤口被压住,好看的眉皱了皱,翻身反按住她,脑袋抵到她颈间继续昏睡。

  姬以期闭了闭眼,指节插.进她的发,嗓音轻若未闻,“那就当你答应我了。”

  嘭!

  房门被踹开,姬广白气喘吁吁,“京城来人了!”

  一眼瞥到榻上的情境,姬广白连忙别开脑袋,没一会却挨近看,“她醒了?”

  “没有。”姬以期慢慢坐起身,祈泠安静地依偎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的,姬广白又扭开头。

  姬怀远立在门口,神色沉郁。

  姬以期重又裹上蒙面的绢布,把祈泠塞回被子里,微咳嗽一声,两个哥哥立刻盯住她。

  “没事。”姬以期晃晃悠悠地下榻,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点,“走吧,人在哪?”

  兄妹三人并肩而行,他们已回了云城,此刻正身处秦国公府一个偏僻的院落,一路走过,没一个人搭理他们,一直到正厅,才看到秦府男人们正襟危坐。

  而主位上,坐着一个手拿拂尘的白脸小太监,趾高气扬的模样在看到姬家兄妹时更甚。

  姬以期微抬下巴,“追到这来,不累吗?”

  “放肆!”小太监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的卷轴,“罪妇姬氏,跪下接旨。”

  姬以期一动不动,“有罪的是你们。”

  “奉陛下旨意,太子祈泠废为庶人,太子妃姬氏即刻凌迟,其余助废太子瞒天过海者皆立地诛杀!”小太监展开明黄的卷轴,疾言厉色,“国公,眼下是秦氏唯一戴罪立功之时!”

  秦国公面色沉静,几个儿子则一头雾水。

  姬以期抬步,跨过门槛,“陛下已崩,你奉的是谁的命?何以无故废储?本宫又犯了何事让你如此忌惮?”

  小太监后退一步,扬声道:“先帝传位陛下,陛下灵前即位,废太子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姬氏女意图刺杀陛下,无果败走,今谁拿下,陛下重重有赏!”

  秦修不可置信地抬头,秦昌幸灾乐祸,秦国公岿然不动,小太监大吼,“快拿下罪妇!”

  姬以期面色沉沉的,同样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的卷轴,“陛下遗诏,太子继位!祈宸不过一个弑君弑父的乱臣贼子!”

  秦国公抬眼,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

  “拿下罪妇!”小太监冲秦国公吼。

  姬以期把卷轴展开,上面字迹很端正,最后盖着一方玉玺,秦国公眯了眯眼,伸手去抢。

  意料之外的是,没费什么功夫,遗诏就到了手,秦昌兴奋地挨到秦国公身边,遮住他的视线。

  噗嗤。

  手起刀落,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太监人头滚落,鲜血迸溅,姬以期半张脸都被糊满了。

  咣当!

  姬以期对上秦国公微怔的目光,随意地擦了擦血,“舅舅,您猜,祈宸会怎么想呢?所谓助废太子瞒天过海之人,不就是您吗?”

  静了几息,秦国公一向严肃的脸上浮起一抹笑,“你们两个,倒不愧是夫妻,可惜……”

  姬以期打断他,“舅舅,您想称帝吗?”

  “什么……”秦国公面色微变,目光闪烁,“你这丫头,心思比我那外甥女还深。”

  姬以期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不要别的,我只要她活下去,舅舅,这是个好时机。”

  秦国公扯了扯嘴角,“那就先救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