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咳……”一口糕点, 卡在喉咙中,直接呛住。

  顾时秋见状,从车内拿了一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 递过去。

  冬瑶接过, 仰头喝了一大口,缓和下来。

  顾时秋:“慢点吃, 我不和你抢。”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和我抢,”冬瑶轻咳一声:“你干嘛喜欢我来麻烦你啊。”

  顾时秋笑笑, 不做解释。

  冬瑶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面上却不动声色, 将瓶盖拧好:“好了, 时间不早了, 你赶紧走吧, 不然时间更晚了。”

  顾时秋没答, 伸手:“水给我。”

  “啊?”冬瑶懵了一下,下意识将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

  顾时秋拧开瓶盖, 嘴对瓶口, 从容的喝了一口。

  冬瑶呆呆看着,心快了一拍。

  “有点渴,只剩这一瓶水了。”顾时秋解释道。

  冬瑶:“那水我喝过的。”

  顾时秋眉梢上挑:“所以呢。”

  “你不嫌我脏啊?”冬瑶说。

  顾时秋突然笑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冬瑶哽住。

  “那你会觉得我脏吗?”顾时秋问。

  冬瑶摇头:“不会。”

  顾时秋:“所以,我也不会。”

  说话间,顾时秋又喝了一口水,冬瑶望着, 心想,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不过,吻都接过了, 谁还会在乎什么间接接吻。

  虽然,接吻的事,是在未来发生的。

  “对了,想起一件事。”顾时秋手搭在车窗边,一副打算长聊,没有要走的意思。

  冬瑶:“什么?”

  顾时秋问:“成俊,是谁?”

  冬瑶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成俊哥?”

  “成俊哥?”顾时秋低低重复,后面那个哥字,咬的重了些:“之前你和阿姨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点点,当时阿姨在电话里,以为你要带他回去吃饭。”

  冬瑶恍然:“这样啊,成俊哥就是和我一块长大的一个哥哥,也住在这个镇子里。”

  顾时秋哦了一声:“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那人超爱装,从小就爱和人比,我都不爱和他玩。”冬瑶说。

  顾时秋挑眉:“这样啊。”

  冬瑶:“怎么了,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顾时秋耸肩:“没什么,就问问。”

  冬瑶望着她,侃侃反应过来,这是,怕自己真和那成俊有点什么,吃醋了?

  吃醋有点早吧?毕竟,自己也没和顾时秋接触几次,冬瑶有点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晚了,我真的得走了。”顾时秋说。

  冬瑶:“你路上小心点,到地方了给我发个消息。”

  顾时秋点头:“好。”

  顾时秋坐回身子,发动车辆,冬瑶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车的距离。

  车辆往前,冬瑶目送车子离开。

  车没开多远,又见那车倒了回来,停在了冬瑶脚边。

  车窗摇下来,露出顾时秋温和好看的面容。

  冬瑶疑惑:“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那个成俊……”顾时秋说。

  怎又提他,难道是刚刚没解释清楚,她还误会着?

  冬瑶:“我和成俊哥真没什么的,就清清白白。”

  此话一出,冬瑶和顾时秋都齐齐愣了一下。

  一时嘴瓢,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用了清清白白这个形容,但很显然,目前和顾时秋的关系,好像也不必用这种词语来做解释。

  冬瑶摸摸鼻子,缓解尴尬:“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那人,别人把我和他扯一块,我就下意识想要撇清楚。”

  其实也没有不喜欢成俊到这种地步,但为了自圆其说,就先牺牲牺牲他吧。

  顾时秋了然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不喜欢他啊。”

  冬瑶十分肯定:“对,不喜欢,超级不喜欢。”

  顾时秋用气音笑了一下,看起来,心情似是很不错的样子。

  “你突然折回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冬瑶说。

  顾时秋摇头:“不是,是其他的事情。”

  车没有熄火,“嗡嗡”响着,田边的蛙鸣阵阵,有些吵。

  顾时秋声音不大,冬瑶听不太分明,弯腰凑近些:“你刚刚说什么?”

  顾时秋望着突然靠近的人,表情一顿,忽的回想起幼年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也是这样,突然弯腰,凑了过来。

  小女孩说的话,过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记得清楚,不时徘徊在耳边:“你要时刻谨记,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定了娃娃亲的,不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做人得从一而终,知不知道”。

  小女孩的脸,和面前人,重合在一起。

  “太吵了,我没听清。”冬瑶凑的更紧一分。

  顾时秋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我说,你要时刻谨记,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定了娃娃亲的,不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做人得从一而终,知不知道。”

  顾时秋将幼年时她说的话,原模原样的还了回去。

  冬瑶眨巴两下眼睛,眼里盛满了疑惑:“什么?娃娃亲?我没听懂,你是问我有没有和成俊定娃娃亲吗?”

  顾时秋嘴角笑意凝滞,熄灭车,噪杂的“嗡”声总算是停了。

  只是,顾时秋现在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冬瑶皱眉,她这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而生气了吗。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啊,车声吵,蛙鸣声也吵,她听得清就怪了。

  “你怎么了?”冬瑶见她这个表情,心里有点慌慌的。

  顾时秋眉头皱得紧紧:“你和成俊定娃娃亲了?”

  冬瑶愣了一下:“没有啊。”

  顾时秋面色稍缓。

  “你怎么突然扯到娃娃亲上面去了?”冬瑶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顾时秋幽幽说:“你忘性还挺大。”

  冬瑶疑惑更甚。

  顾时秋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做过多的解释。

  冬瑶此刻挨得近,瞧见了车内情形,副驾驶位置上,放了四五瓶矿泉水,全新的。

  刚刚她不是说,只有一瓶了,所以才被迫和自己喝同一瓶的吗。

  顾时秋也察觉到了冬瑶视线位置所在。

  “想喝水?”顾时秋问。

  冬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时间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骗人干嘛??而且骗完人,还坦坦荡荡,一点都不带心虚。

  顾时秋拿了一瓶,递给她:“想喝就给你。”

  冬瑶看了看递过来的水,又看了看她:“你明明有这么多瓶水,刚刚为什么要和我喝同一瓶。”

  顾时秋将矿泉水塞到冬瑶怀里:“因为,你呆。”

  说完,她笑了。

  不得不说,顾时秋笑起来,很好看。

  *

  黑色轿车驶入夜色中,冬瑶站在原地,目送。什么啊,她突然把车开回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说几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骂自己呆?

  这都什么跟什么。

  算了,冬瑶耸耸肩,管他呢,回家。

  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两步,又回头看看,这次,顾时秋是真走了,没有再回来。

  冬瑶有些惆怅,情绪低迷,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冬瑶一惊,手中的桂花糕差点丢了出去。

  回头看去,是林筠一。

  “你干嘛!”冬瑶气急败坏:“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林筠一手上拿着老冰棍,咬上一口:“你大半夜的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冬瑶:“你不也在外面晃悠。”

  林筠一扬了扬手上的老冰棍:“太热了,去前面的小卖部买了根冰棍吃。”

  冬瑶哦了一声。

  “刚刚车上是谁,看你和那人聊了很久。”林筠一那会刚从小卖部出来没多久,隔着距离,看到冬瑶在和车上的人聊天。

  冬瑶回:“一个朋友。”

  林筠一挑眉:“你什么时候,有个开豪车的朋友了,那牌子的车可不便宜。”

  冬瑶转身走:“你问那么多干嘛。”

  林筠一跟了上来:“怎么回事,到底谁,你妈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

  冬瑶瞥她一眼:“顾时秋。”

  林筠一白眼她:“你又开始了,到底谁?”

  “你看,我和你说是顾时秋你又不信,算了,懒得和你说。”冬瑶摆了摆手。

  林筠一瞥见了她揣在手里的纸盒:“那什么东西,包装还挺好看的。”

  冬瑶往后藏了藏。

  顾时秋送的东西,她下意识,不想分享给别人。

  “就一些桂花糕,”冬瑶警惕的看着她:“没多少了,你别想。”

  林筠一切了一声:“瞧你这小气吧啦的样,谁要吃啊,这大热天的,我还不乐意吃那玩意呢。”

  说是这么说,临到要走时,突然又杀个回马枪,从冬瑶手中抢走一大块桂花糕。

  冬瑶望着跑远,并回头朝自己竖中指的人,又看了看手中空了一大块的桂花糕,扶了扶额头。

  就知道被这家伙看到了就不可能善了,还真是不出所料。

  回到家后,冬瑶也没什么心情剪视频素材,更没法静下心来画画,就望着那半盒桂花糕发呆。

  躺下,睡不着,翻来覆去。

  看眼时间,快十一点了,顾时秋应该也快到地方了。

  冬瑶百般无聊,又一次点进了顾时秋的朋友圈,其实她的朋友圈什么也没有,三天可见,加上她好友这么久,她一条朋友圈也没有发过。

  点开,果不其然,还是什么也没有。

  退出去,开始研究她的头像,点开大橘猫,这猫和顾时秋的形象一点都不搭,但是还蛮可爱的。

  冬瑶放下手机,无声的喊了一句,好无聊啊。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

  冬瑶眼睛一亮,一个翻身,拿起手机,光速解锁。

  是大橘猫发来的消息。

  顾时秋:我到地方了。

  冬瑶手指快速的在屏幕上敲击:那你早点睡,现在很晚了,明天还要工作。

  顾时秋很快又回消息过来:你现在还没有睡吗。

  冬瑶:准备要睡了。

  顾时秋:好,晚安。

  冬瑶回了一个晚安的可爱表情包。

  确定对方不再回消息后,冬瑶放下了手机,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此刻瞬息得到了平复。

  原来自己一直睡不着,没法静下心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其他,更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一直没有等到顾时秋的回信。

  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

  刚和冬瑶说完晚安,房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

  顾时秋蹙眉,走过去,问:“谁?”

  门后无人回应,但敲门声一直在继续。

  顾时秋没有开门,但却隐约猜到了是谁。

  门后的人,果然按耐不住了,开始砸门叫喊起来:“顾时秋,你给我开门,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你还想置身事外,你做梦。”

  叫喊了一会,喻绯又放软了语调:“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我给你道歉,怎样都行,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顾时秋拿起电话,给前台拨了过去。

  五分钟后,喻绯被保安拖走了,拖走前,还能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顾时秋,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

  顾时秋打开音响,放了一首舒缓的纯音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轻抿一口。

  站在落地窗前,俯视底下。

  喻绯被保安丢了出去,摔在地上,一滩水,染湿了她那名贵却皱巴了的衣服。

  顾时秋所站的位置,刚刚好,可以看到全景。

  喻绯从地上爬起来,像个疯子似的,泼妇般叫喊叫骂。

  还真是,有够狼狈。

  一出无聊的戏。

  顾时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关上窗帘。

  *

  “之前把你的电话号码以及行程泄露出去的人,已经查到了……”蒋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动静。

  “你们别拦着我,我要进去,我要和顾小姐说几句话,”一中年妇女在门外叫喊:“顾小姐,顾小姐,顾小姐。”

  蒋期眉头一皱:“就是她把你的行程卖给了喻绯。”

  在外叫喊的人,是顾时秋私人别墅雇佣的阿姨,姜姨已经在顾时秋家里做了十年了。

  顾时秋问:“确定是她了?”

  蒋期点头。

  顾时秋目光平静,无悲无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期:“我也没想到会是她,平时挺老实的,而且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老人了,我知道你重感情,所以没让她赔违约金,只是把人开除了。”

  顾时秋没说话。

  “她虽然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但是敢干这种泄露你私人行程的事,不能留。”蒋期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顾时秋一时心软,把这种不能留的人留在身边。

  “我叫人把她赶走,总在这嚷嚷,吵得很。”蒋期说。

  顾时秋:“让她进来吧。”

  蒋期试图劝:“还是别见了,你容易心软,她一哭一闹……”

  顾时秋只是平静的重复:“让她进来。”

  蒋期无奈:“好吧。”

  *

  “都和你们说了,顾小姐肯定是愿意见我的,我都在她家做了十年了,那都是亲人了。”姜姨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顾时秋朝蒋期说:“你先出去吧,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蒋期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推门离开。

  顾时秋坐在沙发上,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姜姨,面上无太多表情。

  “顾小姐,你还愿意见我实在是太好了,”姜姨一脸悲戚:“顾小姐,我在你手底下做了十年了,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顾时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望着杯中的水,淡淡截断她的话:“你工作,我付钱,不存在功劳和苦劳这一说。”

  姜姨一愣,显然没想到顾时秋会是这个反应。

  顾时秋待人接物,向来是笑面相迎,更是很少会打断别人的说话。

  姜姨在顾时秋手下工作的十年里,和顾时秋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因为顾时秋工作的特殊性,常年在外,很少回家。

  但这十年里,每次顾时秋回家,姜姨都能感觉到,她是个好说话,和善大方的雇主。

  像现在这样,毫无表情,毫无温度的样子,十年里,姜姨头一次见到。

  姜姨手握成拳,心中有了几分慌意。

  她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那不出意外,绝对不可能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试问,雇主常年不在家,她一个人住在别墅里,十天半个月才打扫一次卫生,就这样的工作,一个月能拿上万,这工作是打着灯笼再找不到第二份了。

  姜姨咬牙,绝对不能被开除。

  “顾小姐,我承认,我当时是鬼迷了心窍,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老公他得了癌,需要钱手术,那个叫喻绯的,开口就说给我一百万,我没抗住诱惑,”

  说到此,姜姨有些恼:“我也没想到她是个骗子,她根本就没钱,公司都倒闭了,哪里有钱给我一百万,”

  “我这些年,为了凑手术费,东奔西走,我上面有个七十多岁的妈要养,底下还有两个刚上初中的孩子,我真的特别难,”

  说到激动处,开始掉起了眼泪。

  顾时秋这人性格软,自己多说几句,多掉几滴眼泪,肯定可以的,姜姨卖力的嚎啕大哭。

  “顾小姐,你就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求您别开除我……”

  姜姨说了足足十分钟,说得口干舌燥,眼泪也是一把一把的掉。

  本以为可以说动顾时秋,可抬头看去时,那坐在沙发上的人,面色依旧平静无波。

  “说完了吗?”顾时秋淡笑,问。

  姜姨擦了擦眼泪,抽咽道:“顾小姐,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开除你就是狠心?”顾时秋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现在或许不是开不开除的问题,而是,你以为当初签下的保密协议只是摆设吗。”

  姜姨闻言,慌了:“顾小姐,你别吓唬我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哪赔的起,你别吓我,我知道错了,你也不是那种心狠的人,那蒋大经纪人都说不让我赔了……”

  顾时秋目光忽的冷下来:“我想你误会了,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更为心狠,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辜负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成倍的代价,”

  “前是喻绯,后是你,姜姨,”姜姨二字,咬得极重。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身患癌症的丈夫,也不在乎你高龄的母亲和年幼的孩子,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合同要赔多少,我会分文不少的向你索取,”

  顾时秋将茶杯放回茶几上,茶几接触茶杯,发出沉闷的声音。

  “赔不起没关系,那就一辈子都背着永远无法偿还的债务过日子吧。”

  姜姨听着她的一字一句,跌倒在地,身体都被吓瘫软了。

  那违约金,她哪里赔得起,那数字对于姜姨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面前这个女人,面容较好,性格温柔,待人和善……却也能在只言片语间,逼人至绝境。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姜姨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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