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第24章

  亡灵法术当中,最重要的材料就是尸骸,这是连接生与死的关键媒介。

  亡灵法术又被称为通幽术,指的就是沟通两界、起死回生的能力。

  在亡灵法术发展之初,法师热衷于唤起尸体,成为僵尸,这就是尸魔召唤。然而由于这一法术无法阻止肉身的腐烂,最后被改良为骨魔召唤——从尸体中剥离出骨骼,唤起以成为一具可供自己役使的白骨。

  亡灵法师所用的法器也大多与死亡和遗体有关,死者生前法力越高,所制成的法器,对法力增幅效果也就越强。除了可以用灵兽的腿骨做成品质优良的法杖,它们的骷髅也能被炼化为骨灵石,和如尼符石、元素宝石一样,对亡灵法师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然而,最强法器的制作材料,不是灵兽,而是人骨。

  两百年前圣白议会正式接纳亡灵法师成为议会一员,在此之前,亡灵法术长期被认为是一门邪术而遭到议会追杀,正是因为那时候的亡灵法师热衷于杀死其他法师,以获取他们的骨殖。

  亡灵法师长期是圣白议会的敌人,因为多次被围剿,以至于法统几乎断绝。因此,二百年前,大陆上所有的亡灵法师不得不发下圣誓,永不以谋杀的方法而获取遗骸,才获得议会的接纳。

  由此一来,亡灵法师这一脉,便有了一个特殊的法统。

  "这是我追随过的导师,"维斯忒修斯曾经指点着架子上的一块骨灵石给Pinkray看,那块骨灵石洁白无瑕,是个骷髅的形状,但只有栗子大小,"他在死前,把自己的遗体传给了我。这就是亡灵法师的法统传承。"

  当时还是个七岁孩子的Pinkray有些毛骨悚然,小声说,"老师,好可怕。"

  "不可怕。"大宗师温和地笑着,像个慈祥的老祖父一样把他抱了起来,"你是天生的亡灵法师,你不可以害怕死亡。死亡不过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对其他人来说意味着阴阳永诀,但是对于我们亡灵法师来说,意味的是知识,和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Pinkray手里。

  那是一把骨制的法杖,上面镶嵌着一颗完美的八角宝石,细小而繁复的花纹顺着杖身一路盘旋至杖尖。

  "这是用深渊龙魔的角做成的法杖,"大宗师看着小孩儿兴奋到涨红的脸色,慈爱地笑了笑,"对,就是现在我拿来当吊灯的这个深渊龙魔。"

  大宗师指了指书架上方吊着的那个和一辆马车差不多大的龙魔头骨。

  "这个东西很是奇怪,一般深渊恶魔长角都是一对一对的,不知为什么它居然是七只角。中间那根我劈下来做成法杖了,就是这支。来,拿好,现在它是你的了。"

  "老师,谢谢!我很喜欢!"Pinkray在他怀中挣扎着下地,老气横秋地给他鞠了个一本正经的躬。

  "哈哈,好小子!"大宗师笑得就像任何一个家庭的老祖父,"等你长大了,你要继承我的法统啊。"

  到底是,怎么才变成今天这样的。

  Pinkray在短暂的回忆中自问道。

  他面前的人衰老而昏聩,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大宗师,也不是那个喜怒无常、玩弄人心的阴谋家——也不是那个将自己抱在怀中,像送了一根糖苹果那样就把珍贵的法杖随手送给一个七岁孩童的温柔长者了。

  也许长期接触深渊法器,自己也会被深渊同化吧。

  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他们之间隔的远不止血海深仇,还有永远也找不回来的信任和爱。

  核源上巨大的裂缝又开始轰鸣,想必是Kwin报复性的作为。

  一旦核源被破坏,维斯忒修斯以这种痴傻状态掉落在办公室里,不是被平斯等人杀掉,只怕也会在混战中身亡。身旁,狂化的狼兽把精灵少年在怀中又抱紧了些,紧张地看着自己。还不知道Kwin逃出核源后是什么状况。

  以他们现在的状况,自己必须尽快恢复法力,才能有生还的可能。

  Pinkray不再犹豫了。实际上,在他走向大宗师的瞬间,他就没有犹豫过。

  他咬破手指,在虚空中洒下鲜血,念诵咒语,那些鲜血便像有了生命似的动了起来,四下散开,化为线条,化为文字,最终成为一个法阵。

  那根手指抵在大宗师额头,鲜血在他额头落下一个红点。

  "Pinkray!你在干什么!住手!"

  下面有人绝望地高声喊了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艾克西波提。

  法阵启动后,他便开始强烈的耳鸣,除了自己念诵的咒文和维斯忒修斯的惨叫,他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邪术!是邪术!!”

  哪怕是刚才还叫嚣着要杀死大宗师的百特里,亲眼目睹这个景象,其邪恶与黑暗的程度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道德底线。

  在场的法师之中,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灵骨采生”这个只在覆满尘土的旧书里会出现的邪术。

  ……哪怕是亡灵法师的法统,也没有在人还活着时将骨骼剥离体外的。

  最先开裂的,是大宗师的额头。

  皱叠的老人皮肤脆弱地像一张薄纸,在法师念诵咒文时,破开一条口子。

  维斯忒修斯仿佛毫无痛感似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几分痴呆的笑容。他看向自己昔日弟子,但又仿佛只是随机地在用目光捕捉一个活动的物体。

  大宗师还活着吗?念诵中,Pinkray不由得有一点疑问。

  面前这个人当然是活着的,但是,被称为“维斯忒修斯”和“大宗师”的那个人,是否还在这具躯体里面呢?

  他加速念诵,幽绿的光芒自手指伤口处涌出,绕着大宗师飞舞,像是等待着食腐的萤火虫。

  从大宗师额头的破裂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顶的那里的皮肤一动一动,好像马上要挣脱旧壳蜕皮而出的甲虫。

  额头上的伤口嘶啦一声裂开了,大宗师的脸从中间被劈成两半,像一枚被剥开的长叶蕉。

  ——中间是一具血肉淋漓的骷髅。

  那骷髅是活的,因为没有了眼睑,两只眼睛又大又圆,被血红色衬得分外黑白分明,在一堆模糊的血肉当中,像是某种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般,咕噜噜转动着。

  那骷髅没有嘴唇的牙齿翻动着,从漏风的胸腔里挤出一丝气流。

  只有法师能听到那是一个词。

  “……ray……”

  “……邪术!!”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了他!!!”

  核源下方的办公室里,一夜鏖战之后,本来就精疲力尽的法师们,骤然目睹这样的场面,历经变故的理智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重压,有人疯狂大喊,有人哀泣不已,也有人想要阻止这一切却无法穿透核源空间的屏蔽力场。

  最终,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Pinkray释放的幽绿色光芒当中,原本还能称做“维斯忒修斯”的那具骨骸,血肉消解,雪白的骨殖质逐渐露了出来。

  那具骨骼在绿光中迅速向内坍缩,骨头相互摩擦出格格的声响,声音令人牙酸,最终被凝练成小小的一枚骷髅。

  骷髅额头正中央凝结着一枚耀眼的宝石。这是修为百年的亡灵法师特有的结晶体。

  Pinkray刚才特意留起了维斯忒修斯的一支大腿骨,此时从地上捡起,在手里掂量了两下,随手一挥,一团明亮的火焰自尖端炸开。

  法师嘴角牵动起一个微笑。

  他把那块骨灵石,直直地,塞入了自己胸腔的空洞里。

  所有人都听到了巫魔的嘶吼。

  巫魔的眼眶里流下两行血泪。

  胸口的肌肉抽搐着、扭曲着,开始自行愈合,很快就掩盖了结晶体发出的光芒。

  这时,核源表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或粗或细的裂缝,所有的碎块都像在呼吸一样,微微地、有规律地一起一伏。一个声音在里面高声喊道:“……我可能需要你接一下!”

  “……好的,你来。”

  Pinkray尽量稳定了一下神智,他扭头对Katto做了个“准备”的手势。

  狼兽点了点头。

  核源静止了。

  突然之间,整个空间里的空气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在这个本来就没有气流甚至没有阴影的空间里,这种感觉尤其诡异。

  然而下一秒钟,一种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嘶——————滋滋滋——”

  就像是,冰层破裂后,大股水流涌出的声音。

  巫魔对着核源眯起眼睛。

  "Pink!"

  随着一声尖利的高叫,核源突然爆裂,巨大的、黑色的、不知究竟是什么元素所构成地物体骤然间被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残渣与碎末,从内向外地爆裂开来。

  那些碎片在广袤的空间中由中心向外暴射,活像一朵突然盛开的黑色蒲公英,正在向外喷发不吉的种籽。

  巫魔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爆裂的核源,爆裂带来的狂风夹杂着碎片扑在他脸上,然而他丝毫没有眨眼,在转瞬之间,视线定位到了残渣中间一抹血红。

  他双腿用力,从地上弹射出去,一把抓住那抹红色的烟雾。

  而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烟雾的瞬间,那东西也旋即凝结,显出一个人形。

  烟雾凝结成一只带着利爪的手,啪的一声抓住了巫魔。

  觝狼向下坠落时紧紧地把精灵抱在怀里,把他的手和脚在怀里收拢成一团。

  不知是不是因为核源炸裂,明明近在眼前的办公室,他们下落了很久很久,却好像始终掉不到头。

  那些碎渣像流矢一样不断打在背后,被他浓密的皮毛挡住,只是多少有点疼痛而已。

  下坠的过程中他突然觉得那些碎渣全都消失了,略一回头,只见六片巨大的黑色羽翼在身后张开,魅魔的角在他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巫魔在他侧前方,被两片羽翼挡着。

  觝狼张了张嘴,想问"这要掉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却没想到落地点立刻就近在眼前。他的后颈被魅魔猛然揪住,羽翼疯狂地扑动着,才没有让他和法师在大宗师办公室的地板上摔个粉身碎骨。

  此时,白光塔已经开始崩塌了。

  塔楼外层上的铁鞭蔷薇大片大片枯萎,警报红光暗哑,附魔消失,外层的砖石已经开始片片掉落。

  刚才还战成一团的贤者们,现在已经开始慌不择路地找逃生口了。

  只有艾克西波提红着一双眼睛,对他高声吼道:"巫魔!我们来决一死战!"

  "谁要和你决一死战。"Pinkray冷淡地挥杖,轻而易举地隔开了一次攻击,转手又放了一记诅咒,艾克西波提的速度顿时变得迟缓滞涩起来,几乎无力举起法杖。

  "你现在怎么样?"Katto问道。

  "我?我好的很。"巫魔把头发向后捋去,被汗浸湿的额发被拨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我觉得,我好像从来没这么好过,好得,让我想要干点什么。"

  他脸颊上还残留着两道血泪干涸后的痕迹,此时对他们微微一笑,笑容残忍又阴鸷。

  魅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玩得太过。"随手又一揪觝狼的毛,"赶紧找地方逃,这破塔快撑不住了。"

  楼梯是不能走了,里面早就传来被碎石砸中、跌下断裂台阶的惨呼。Kwin只能用爪子紧紧抓住Katto的肩膀,像一只巨型鸛鸟一样,从墙壁的裂口处飞了出去。

  半空中,狼兽还在担心地仰面问他:"Ray自己留在那里没事吗?"

  "他何止不会有事。"Kwin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这家伙憋了两年啦!这口窝囊气不出完他不会罢手的。"

  然后他们就听见一阵低笑,带着复仇的快意与怨毒,高声嘶吼时像从远古传说中复活的魔神。

  "骨——灵——召——唤——"

  他们同时回头望去,还能看见艾克西波提惊恐的眼神。

  一具大到不可思议的白骨之魔从塔楼顶端缓缓立起,头顶的独角下面,是两只空洞的眼窝。

  它来自于所有死在核源里的魂灵,也来自于所有死在塔楼里的生命。它一视同仁地吸收着亡者碎骨、血肉、和魂魄,已死之物的一切都是它的食物。

  这是亡灵的饕宴,也是死者的狂欢,是这栋塔楼下埋葬过的,所有怀着梦想、渴望、贪欲、怨恨、不甘而死去的幽魂,对于生者的报复。

  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骨魔仰天长啸——谁也不知道没有喉管和肺它是如何发出那种可怕的声音的——然后一拳挥下,打碎了塔顶办公室大部分的石砌地板。

  法师——不,此时此刻,应该被称作是巫魔的Pinkray站在白骨之魔的肩膀上,手中那只大腿骨就是他未经雕琢的法杖,正在用一种带着点儿孩子气的恶毒,不停地施法。

  他唤起幽魂,唤起尸魔,唤起骨魔,唤起魔像,唤起傀儡魔,唤起燃烧魔,唤起一切可以唤起的东西,却不给它们任何命令,看着这些不死的造物凭借自己嗜杀的本能,在摇摇欲坠的白光塔里大肆杀戮。

  除了法师,塔里还有大量的构装体和傀儡甲士,因为不需要核源的催动,仍然凭借着过期的命令试图与巫魔的召唤物搏斗。Pinkray轻轻地笑,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具一样,在它们身边炸开骨爆术。

  骨爆术的材料就是尸体,他像点燃炮仗然后塞进鼠穴的孩童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东西被炸的四分五裂。今夜死了太多人了,就像拥有用不完的火药。

  白骨之魔像是要加速塔楼的崩坏,肆意破坏着塔楼的墙壁与楼梯,一层又一层,像从顶层开始捣毁蛋糕的恶童。零星的攻击开始还有,然而打在这庞然巨物身上活像一枚又一枚砂石,那些负隅顽抗的敌人要不是被白骨之魔一掌碾碎,就是被巫魔唤起的不死生物围攻杀死,然后尸体和血肉被同化,成为巫魔控制的另一具傀儡。

  巫魔在巨大的魔物身上放声大笑,看着下面的人蝼蚁般逃散。

  澎湃的、鲜美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四处流淌,这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或者说,他从未有过如此美好的感觉。

  胸腔里维斯忒修斯的骨灵石,比核源碎片更加契合,像是某种他本就应该得到的东西。它代替心脏泵出血液,也输送着源源不断的法力与能量。

  他甚至感到这东西还在向他传递某种邪恶、然而又甘醇无比的快乐——

  是杀戮。

  夺取人性命时,那种掌握着他人生死的无上快感。

  去死吧。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死死死死——

  "……你他妈真的好重!"

  Kwin用力地把Katto扔到一片草地上,此时离白光塔已经有相当的距离。

  Kwin带着两个人的重量飞了很远,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Katto的身型在地上灵巧地一跃,总算没有被他摔个狗吃屎。

  他把还在昏迷中的精灵轻轻放在一颗树旁,让他背靠着树干,然后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的白骨之魔。

  那东西已经几乎把白光塔拆了一半,肩膀上时不时闪现出幽绿色的光芒,那是Pinkray在追打着下面的构装体和傀儡甲士,或许还有来不及逃命的法师。

  巫魔疯狂的笑声在夜风里远远传来。

  "……我操,"觝狼感叹着,"这他妈的有点过瘾啊。"

  Kwin走到他身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突然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Pinkray。

  他所认识的那个Pinkray,下手确实残忍而无情,却不会造多余的杀孽。

  不是因为心存善念,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他当黑杖时给议会做了那么多龌龊勾当,人却始终保持着一点清白无辜,原因就是这个。

  哪怕是为了出气,这,好像也有点过了……

  白骨之魔在即将分崩离析的塔楼上停止了动作,转而开始用那双巨大的白骨手掌做出几个施法的动作——Kwin瞪大了眼睛,失口叫道:"不好!"

  "怎么了?"觝狼低下头看他。

  "……这手势是、是他妈的骨爆术!"

  "……啥玩意儿?"觝狼一头雾水。

  魅魔咬牙切齿地说:"就是那个把尸体或者白骨当作炸弹用的骨爆术!你猜那么大个东西爆炸起来得是个什么威力?"

  觝狼想了一下,被自己的想象激得后颈上毛发耸立。

  "这家伙失去理智了,这玩意儿要是炸了,半个凯特罗森都没了!我得过去给他一耳光。"Kwin又张开羽翼,回头说了一句,"照顾好这个崽子!"就张开翅膀,箭一样投入了夜空。

  "……行吧。"觝狼叹了口气,"老子当年也是血翼第一先锋,现在沦落成给你们看孩子的保姆。"

  巨型狼兽走到DiDi身边坐下。

  "唉……还得保持狂化多久啊……"尾巴在身后不满地扫来扫去。

  DiDi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狼头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毛茸茸的脸上还能看出这么微妙的表情?

  DiDi忍不住心想。

  然后他心里一惊,立刻翻身坐起。

  "……我在哪?Pinky呢?Kwin呢?"

  "你醒啦?"Katto说,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没错过好戏。那俩都在那儿呢。"

  DiDi远眺过去,就看见巨型白骨之魔像是在打蚊子一样地与什么东西作战。一个有翼的东西绕着它飞舞,灵巧地避开所有的攻击,衬托得那东西都动作越发迟缓愚笨。

  “……那是,Kwin?!”

  不用说,那个白骨之魔就是Pinkray的造物了。

  在物理攻击的间歇里,血红色和幽绿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在白骨之魔颈窝处频繁亮起。

  “你老师本来打算拿那玩意儿爆炸,Kwin说那么大一个东西,骨爆术下去半个城就没了,现在飞过去和他打起来了。”

  觝狼三言两语交待完,又扭头过去,津津有味地观赏起这番奇景。

  “……我刚才怎么了?”

  精灵坐起来,晃了晃手腕,发现自己在战斗中负伤的左臂居然已经完全好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哎哟!这一下子厉害!”觝狼远远望着白骨之魔和Kwin展开激斗,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DiDi循声看去。

  远处的魅魔已经变化为终极战斗形态,比他的本来面目都大上不少,肌肉虬结的躯体上覆盖着黑红相间的细小鳞片,然而在那具白骨之魔周围飞动时,看起来仍然小得像只黑尾鹊。

  他仗着自己小而灵巧,一边闪避一边将攻击集中在白骨之魔肩膀上的巫魔身上。这两人以前在竞技场切磋过无数次,对彼此的攻击套路和弱点都了如指掌。巫魔化的Pinkray虽然法力大幅提高,却因为他狡猾的偷袭式打法不得不三番两次中断骨爆术的咒语,攻击也越来越显得心浮气躁。

  巫魔一边还击,一边指挥着白骨之魔的手势,但在那东西被Kwin打掉大拇指骨之后彻底暴躁起来,开始拼尽全力地对付魅魔。却没想到正中Kwin的下怀,几次攻击往还占不到便宜,法师越来越心浮气躁,被Kwin抓住个空子,一击命中,被打落下来。刚刚觝狼在远处大声叫好,正是为这一击而发。

  从半空中跌落的巫魔倒是还不死心。从DiDi和Katto的位置看去,坠落中的巫魔手中荧光一闪,一点亮光如流星般自上而下发出,划亮夜空,直直打中了白骨之魔的额心。

  巨大的魔怪仰天长嘶,狂乱地挥舞着白骨之躯,浑身迸发出剧烈的绿光。

  这虽然不是完整的骨爆术,却也具有相当的威力,裂缝像病毒一样瞬间爬满白骨之魔的全身,然后炸裂。

  狂风带着腥臭的死亡气息,形成了巨大的气流。Kwin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平衡,张开爪子抓住了坠落中的法师。看他还在挣扎着想要反抗,干脆一掌劈在他后颈,看着Pinkray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才抱着法师奋力飞了出去。

  他们身后,白骨之魔的爆炸,以白光塔为圆心,平地上升起一朵庞大的蘑菇云,雷霆般地席卷了整个炼魔厂。

  贪念、权欲、罪恶、欺瞒、腐败,一切东西,在今夜,都被血与火荡涤的一干二净。

  Katto和DiDi并肩站着,沉默地望着远方这惊人的景象,直到听见羽翼鼓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结束了。”

  Kwin降落到地上,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是啊,结束了。”

  DiDi摸了摸心口,那枚银哨还完好无损地挂在胸前,此刻在衣料下面散发出令人安心的体温。

  “我们回辉月塔。”Kwin的鳞片从皮肤上消退下去,人形的面孔疲倦而安宁,简直不像是一只深渊生物。“那个狼人,你也一起来。你肚子不饿吗?”

  他大大咧咧又理直气壮地使唤着精灵:“崽子,你来开传送阵。我他妈累死了。”

  DiDi罕见地没有反驳。

  很快,一个法阵就在草地上莹莹亮起。

  “好了,回家吧。”

  魅魔首先踏了进去。他怀中的法师沉沉地睡着,脸庞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看起来像个孩子。

  DiDi和Katto也走了进去。

  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正篇完。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