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肃大怒,但肩胛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往前一步,他吼道:“你混蛋!”
季般般并无半分怒色,悠悠然拿起第三支箭,对准乔肃那一刻,明显觉得乔肃慌了,许是肩上的痛感让他额头密布汗珠,又许是季般般手持的这第三支箭让他急张拘诸。
“镇龙玺,给我。”季般般开口道,拉开了手中的弓,这弓她轻而易举就拉开了,她过了十岁便没再练过弓箭,今日一试技艺未曾退步。
她手持平,拉开的弓发出声响,乔肃脸上的痛苦随着这声响绷紧了,他不敢再出两口大气。
季般般认真的样子让他感到害怕,他松了口,说:“在靠窗桌板底下。”
季般般闻言,转动了方向,松动手中箭,箭窜出射在靶子中心,将原本靶上不稳的那支弓箭弹开,这一箭射的正稳。
乔肃忍着疼将肩胛上的箭支拔了出来,箭头出来时带着血肉,他没发出一点声音,看季般般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他忍不住骂道:“疯子!”
季般般看他时,他抿紧了唇不敢说话,他撕开手帕,双手交叉胸前摁住两边伤口。本以为季般般会着急入屋拿镇龙玺,但没想到季般般却细细看着手里的弓。
“这弓,太差。”季般般随手扔到桌上,坐了下来,“有件事儿问你,坐下。”
乔肃疼的双腿有些打颤,他走近了些,“问吧。”
季般般问:“五年前,边关守将顾牧安送船出海,整整十艘商船杨广为何不对其仔细盘查,事后他竟没有以失职罪被革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乔肃瞪大了双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般般没有回答,慢悠悠的擦了擦手上的灰尘。
乔肃说:“这事我知道的不多,那年顾家通敌叛国,义父被扣留在宫中,后来义父回来后听他说过此事,顾牧安送船出海披红册跳过了司礼监,丞相盖的印。”
每一艘宫中商船出海都需要杨广盛到司礼监披红,这一道审核流程从大北建立一直延续从未出过错,但是顾牧安当年却是跳过了司礼监丞相披红,池阁老有权对商船出海盖印,但偏偏为何会选到那次。
想到这里,季般般瞳中稍加带上诧异,忽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季般般回过神瞥了他一眼,乔肃紧皱眉头捂着伤口,她声音沉稳说:“东西拿出来。”
乔肃不敢再惹怒季般般,肩上这两箭便能探出季般般的性子,他嘴唇泛白往屋中走,这时,院门却开了,寒松见院中场景眉梢顿扬。
寒松快步到乔肃身侧,看着乔肃伤口问:“怎么回事?”
季般般像没事人一般,看向乔肃,乔肃想了想没有道出实情,眼神没有离开季般般问道寒松:“没什么,你来做什么?”
寒松欲言又止,乔肃不避讳摆手,“但说无妨。”季般般既然同自己是一路人,也没什么值得他去避讳,从季般般来要镇龙玺两人便能有事共谋。
寒松垂首道:“抓了皇族二公主,公子如何处置?”
季般般听到这话,骤然抬眸看着寒松,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选择冒充,除了顾司宜,她想不出别人,寒松不解季般般的神色于是将目光放到乔肃脸上。
乔肃一笑问:“来庆州做什么?”
寒松说:“还没问,公子可要去审问?”
乔肃刚那一笑像是扯到了伤口,他吃疼的弯下腰,道:“先带我去疗伤。”他指着房门对季般般说,“东西在里面,你要自己去拿。”
像是他这等身份,镇龙玺拿在手上也会成为自己丧命的源头,不如交给季般般让她成为垫脚石,季般般身手显然比他好很多,这样的人为他铺路岂不是正好。
见乔肃离开,季般般的随从才入了院,他身穿道童服,随着季般般一起混入的杨府。
他小心走到季般般身侧,季般般紧紧盯着门口说:“让你跟着马车,怎么样?”
随从说:“殿下且放心,姑娘随着马车顺利的回了祠堂,不过乔肃也派了人跟踪,半路人便不在了。”
季般般这时松了一口气,她道:“那便查查,谁这么大胆子冒充我。”她一直让随从看着马车回祠堂,但殊不知岔路口正好遮蔽了位置,顾司宜又换成了便衣脱离了视线。
虽然随从说了顾司宜安全,但是她仍然放心不下。
“是。”随从应声,然后说,“杨广那头已经传了信,他屏退左右正往回赶。纪大人吩咐,殿下找到世子遗孤,不能杀,景听尘已经找到了藏在前朝皇陵的粮草,她猜测屠城的是夏朝遗军,已经公告出去,消息不日便会传到昭邱。”
“怎么办的事?!”季般般厉声呵斥,随从被吓得单膝跪地不敢出一口大气,本以为将粮草藏在皇陵内是万无一失,别的她一切都在掌握中,唯独粮草失了马蹄。
季般般平复过后问:“师父想利用乔肃的身份来统领昭邱的夏朝遗军?”
随从回答:“对,殿下不能露面,将乔肃送到昭邱统治遗军,随后景听尘便会远离关卫前去平息叛乱,此事便是架空关卫最好的时机,如今景听尘不在,纪尚书已在借此机会诛杀池阁老,为您铺路。大人说,狼烟四起之时,便是你统领七处营的时候。”
乔肃去统领夏朝遗军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乔肃的身份在遗军中尚有说服力,一旦乔肃去了昭邱掀起叛乱,那景听尘便能断定屠城的私兵是夏朝遗军。
但是如果保下乔肃的性命,那便注定杨佑的案子不能得到公正,顾司宜也等不到陈钰前来,她也便寻不到顾家真相线索。
“你下去吧。”季般般淡淡地吩咐,此刻她已陷入两难的境地。
季般般入屋很快就来到了乔肃说的小桌旁边,她伸手一摸,很快便摸到了卡在桌下的小盒,加班那边轻而易举便将盒子拿了出来,木盒盖上两侧做了凹槽,正好能卡在桌下。
季般般一打开,盒中除了一块破黄布什么也没有,她猛地扣上盒盖,将东西重重拍在桌上,火冒三丈,看向窗外石桌上的弓箭,转念一想乔肃不可能骗她。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木盒是原木色,一角上好似有斑斑血迹,季般般回想起顾司宜从乔肃院中出来以后额角碰伤,遮遮掩掩的模样现在想来有问题。
季般般眸中射出从未有过的冰冷,好似冬日一汪清水硬煮成沸泉,冷寒交替。
镇龙玺到了顾司宜手里,她得想办法要回来,还是偷回来全在一念间,顾司宜太过聪明,二人即使再纠缠不清也不能对她暴露身份。
顾司宜被关在杨府的废弃的柴房内,屋中的木柴像是堆放了许久,空中漫着细微的白灰,一丝朝阳透着雕花小窗照到她的面上,绳索死死的绑着她周身。
昨夜并未有丫鬟家丁经过,想来这是间屋子太过偏僻,成了杨府不得宠的角落,用不上,丢不得。
随着门口传来铁锁的响动,顾司宜也被吵醒,她挪动着身子往后移,寒松来送过两次馒头,她吃了几口,乔肃并不着急见她,但也没要了她的命。
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朝阳将二人陷在金光中,顾司宜望着乔肃,直到口中的白帕被寒松摘下。
乔肃蹲下身饶有兴致看着她,“二公主?”他半举纪家令牌给顾司宜看。
那日的乔肃高坐大马还没今日瞧着这么令人作呕,顾司宜头发凌乱还挂着枯草,她冷哼一声,不屑的说:“不想死便放我出去。”
乔肃将纪家令牌随手扔到了地上道:“你混入祠堂,在王从南身边查杨佑的死,身为公主何时也开始查这档子闲事了,放你出去我不是自寻死路?”
他摘下顾司宜头上的黑玉簪,顾司宜的头发瞬间散落,盖住了她的双肩。
乔肃说:“这簪子不错,是个好东西,寒松查过令牌是真的,二公主你的身份无疑。”他摊开手,只见寒松从怀里掏出一药瓶递到乔肃手上。
寒松收回手时,不由得半握拳头,神色紧张,乔肃说:“杀了你自然是不至于,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这是泗州漠原药贩子常卖的媚药,也称春蚕散,共为两颗,一颗为阳,一颗为阴,吃下阴后十二个时辰发作浑身入万千蚂蚁蚀骨疼痛难忍,阴阳结合便为解药,否则便会暴毙而亡,此药有一神奇之处,阴阳结合后,服药双方体内便结了蚕茧,每年发作一次。”
顾司宜轻笑道:“你吓唬我,庆州这等迂腐之地信这些,可我不信,听说庆州人养蛊,但没听过还会下这不合常理的口头蛊。你杀杨佑不就是为了给人当儿子,怎么现在野心大了,想做当朝驸马,无耻之徒,离我远点!”顾司宜睖他一眼,将脸转了过去。
乔肃目的很明显,当年混入杨家也是为了能爬到朝廷为官,虽成了杨广义子,但是一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人为了权势果真什么都能做的出来,顾司宜想起怀里的镇龙玺,她心里惶恐不安,漠原人喜欢研出些稀奇古怪的药贩卖中原,她壮胆且先不信这些。
乔肃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一巴掌打在顾司宜脸上,顾司宜这等娇弱的姑娘哪承受的住这一巴掌,她重心不稳倒在地上,乔肃也被这一使力碰到了伤口,乔肃忍着疼痛捏住她的面颊,顾司宜嘴角渗出鲜血,另一侧脸颊已经红肿。
寒松绑她时没有发现她藏在怀里内衬下的镇龙玺,但是却发现了她手腕上的袖箭,袖箭被脱下扔到角落。
乔肃咬着牙槽道:“是又怎么样?女子贞洁何其重要,生米煮成熟饭像你这等尊贵的身份,我不信你会将此事说出去。”
乔肃说的很对,若是遇上平常姑娘,此事只会藏着不敢说出来,何况现在还有这等邪门的春蚕散。
顾司宜用力甩开乔肃的手,朝着他扑去,一口便咬在乔肃虎口上,一声嚎叫回荡在柴房,寒松见状立马上前将顾司宜推开。
乔肃的虎口已经鲜血淋漓,疼痛让他右手止不住颤抖,顾司宜吐了一口血唾沫,她分不清唇上是乔肃的血多一点还是她的多一点。
乔肃大怒道:“寒松,给她吃下去。”
寒松有点犹豫也只好照做,他捏着顾司宜的面颊撬开了顾司宜的唇齿,一颗药硬生生被塞入口中,随着他掐住顾司宜的脖颈,这药便咽了下去。
顾司宜咳嗽着想吐出来,却发现无济于事,乔肃一脚踹到她的身上,顾司宜瘫软在地上,像是一口气悬到胸腔上不来。
“走,晚上再来。”乔肃包着伤口出了门,直到大门闭上,顾司宜那口气才回上来,疼痛随即也开始蔓延全身。
寒松拿出另一颗药丸,皱着双眉交给乔肃,“公子可要现在用药?”
乔肃揣到怀里,说:“阳药随时都能吃,给我吧,先放着,这东西吃了和她一样得受蚀骨疼。”他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