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且将前尘一锅煮>第五章

  自入洪荒,纵是成日抢肉回家涮锅子,烤肉干,烹汤炖菜的闹,陵端三个也从不曾沾染因果命数,不曾主动劫杀生灵。

  天地因果终有还偿,别的好欠,这命债却是难还。

  若非如此,悭臾得成应龙之身,就本当逍遥。也不会因戏水南方,引来水厄天灾,就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切因由,便是那大水冲屋毁田时,也伤了人命。

  洪荒之地,众族强横,天生地养原无所谓生死。

  但也有律定,那便是,死伤不得太过,只因洪荒之律无轮回一说,死归大地后,神魂要游荡一番方才还道于天。

  若一时伤损太过,神魂于天地间太多,极易生变引发怨气肆虐,到时天地有劫,众族也就要应劫而灭。

  这也是三族相斗引发龙汉大劫,几令天降其罚的原因。

  陵端也好,齐桓也罢,皆是通天命之人,纵是王霄生于那漠视死生的世界,也不曾轻视性命看薄因果。

  故,这也是他三人受宠于众族之因。

  ——敬重生灵,本就当被高看一眼。

  只是,因果之所以为因果,便是有始有结。

  悭臾妄动杀机,只因三只幼崽拦了他的去路,那也就无怪三只小东西当他做锅中汤菜,一衔一饮皆是因果,皆是机缘,也皆为自择。

  只怕再给悭臾十个脑子,也不会想到,这三只幼崽原该是他的一线生机。

  ——他若但凡有半分怜幼之心,止步之后,纵是水、火二神来拿,天机之下也不会被罚太重。

  若再逢钟鼓愿念其一念之仁,不忍伤损幼崽才受擒,而说上几句求情的话,或许被判得更轻。

  可如今,他妄动杀机,却仅仅是为夺路便欲损伤幼崽,此心,天亦不容,可诛之。

  这也就无怪三只小崽子起了屠龙念,吃肉心,连锅子都拖了出来。

  说来,陵端这三只也委实太过娇小,团在一处也不足洪荒先民的一只拳大,也就难怪三位大神不放心,让钟鼓与长琴看护。

  洪荒大地,力量强横者不独魔神凶兽,连寻常未开灵智野兽也是力量极大,身形甚巨,往往血口一张,三只团子还不够塞牙缝。

  ——虽然,它们没机会。

  因此,悭臾根本不会将这三只放心上,也就在看到三只小崽子气势汹汹扑上来时,鼻中闷哼,发出龙吟嗤笑,没当回事。

  然,善泳者溺,嗜杀者诛。

  悭臾自恃应龙之躯,又一心想着已近钟鼓龙穴,大家皆为应龙应有情面,便持强极骄,没把三只幼崽放心上,却已为己招下大祸。

  陵端与齐桓知因果畏天命不假,可这俩也是除妖诛魔,手里沾人命过的人物。

  王霄敬重生命,可生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看多了血腥,也只能做到自家不沾人命,却再无对血腥的畏惧。

  这三只,在悭臾对他们下手时,已将其视为釜中肉,自然不畏杀。

  何况,悭臾犯错于先,天律之下,他三个活吃悭臾也不沾因果,自然这下手么,就有些,狠。

  王霄兔宝宝的小玉杵晶莹可爱,白毛茸茸的小爪子抓着,怎么看怎么萌。

  可玉杵一抡之下,将砸向龙角时,化为遍生利刺的丈八巨棒,只一棒便将悭臾龙角砸断一边,断角及肉,血流入眼,悭臾仰头长啸,痛不可当。

  悭臾龙角一断其痛入骨及脑,身形盘卷,龙尾横扫,欲将那胆大毛团拍成肉泥。

  却不料,小小肥肥的烛龙之形的陵端,张嘴一吐,那烛龙与鲲鹏为他特意炼的龙剑飞出,化为千万,剑阵转动之下,悭臾长啸狂吟,势同杀猪宰羊一般。

  只见万千龙鳞共那余下龙角一起,在剑阵发动的一绞之下,飞花雨落似的缤纷满地,光光龙身如鱼去鳞,只等下锅而已。

  齐桓的性子向来慢些,出手自然也不快,此刻亦然,悭臾的四爪在玄冥印自带的地火之焰下烤得喷香,已然熟透,只待斩下装盘了。

  悭臾不曾料得,区区三只一爪可握的团子如此凶残,一招之下便角爪鳞甲尽损,似只余待死而已。

  然,应龙乃是千年修成,又岂会没有神通手段?不过轻敌,才会落得变为跌入泥中巨鳅罢了。

  龙者,行云布雨,呼风唤雪,控雷展电,变化莫测之神也,又岂是寻常?

  于是,因钟鼓镇守于此,已有万载不曾乱动风云的不周山,居在夏花盛放之时,陡然下起了遮天大雪,且风雷大作,似有摧云裂天之势。

  这下,醒了一半,还在龙穴中与瞌睡虫争斗的钟鼓是彻底醒了,也不及幻了人身便钻出不周山。

  而太子长琴也终于顾不上他的形象,蓬头垢面,跌跌撞撞的冲下山顶而来。

  应龙乃有通天彻地之能,这话套在钟鼓身上,那自是不假,可要套在悭臾这才方得造化,便张狂之辈身上,却委实有些勉强。

  悭臾并不知晓,应龙者,乃仅是化归龙形登神又近一步耳,无时无处不须小心,连钟鼓也未尝敢稍犯天律,何况悭臾这般方近一步,便犯重律者?

  戏水伤人,原就该自缚请罪于天,却不仅不服罪,反遁逃,更意伤幼崽,条条桩柱皆不容未天,天道又岂助之?

  应龙确有神通,可这世间神通皆暗合天律,承于天泽,倒施逆行,伤人更伤己。

  不周山,乃大神盘古开天殒落的脊柱所化,不仅是顶天的天柱,更是洪荒生灵之仰望,庇护洪荒之气运所在。

  在此处乱兴风雪,御雷电,不仅是不敬开天大神,众生之父,更是犯了天律,就更别提那雪风冻伤冻坏的生灵,会让天道如何恼怒。

  既犯了天怒,悭臾的那几分神通自也就算不得什么,损角失爪无鳞之后,被暴起的兔宝宝一狼牙棒给揍下云霄,啃了满嘴泥,还不及变化之时,又被齐桓的玄冥印打中龙左颊,半口的牙掉个精光。

  尚还不曾自泥中拱起,那双光光肉翅就被陵端的剑阵绞落,剑灵还很贴心的分出两柄穿了,自动落于烤架之上。

  锅子一旁的各色调料瓶们也自动排好队,等水锅中飞出水龙洗尽肉翅后,便依序上前抖上合适的香料,剑身翻转入味,烘烤起来。

  失爪又再折双翼,此时悭臾已再无半分应龙之形,被兔宝宝迎头一棒送回“老家”,拖着便待回府做饭。

  而此时,眼睛还有些发涩的钟鼓才钻了出来,却被追应龙追得火冒三丈的共工当做了悭臾,迎头便一水盂砸过。

  共工乃是水神,掌天下之水,手中水盂乃盛有五湖四海天下江河,其重,纵是盘古大神复生,也不敢轻接此盂。

  若非是被悭臾气得狠了,共工原也不敢让此法宝脱手。

  还未及全醒的钟鼓,迎头便见一物挟风而来,其势惊人,本能的闪开身躯去,龙尾一卷落地便幻了身形。

  钟鼓这一现身,不仅共工吓个半死,随后赶来的祝融更惊个魂飞,眼见那未曾砸到钟鼓的水盂,竟直直砸向了不周山。

  祝融如何不知水盂的厉害?可便是想救,却已救之不及,不竟脚下一软,却正被赶到的太子长琴扶住。

  父子相见,原当欢喜诉别情,可此时,大家却什么都顾不上,只惊见水盂砸中不周山,一时天摇地动,众生惶惶。

  陵端见机最快,水盂砸中不周山时,他龙剑一收,腾身上扑,肥肥小小身躯立时拉长,在千钧一发之机,将被水盂击得蛛网痕裂的不周山给牢牢缠住,阻止了不周山倾。

  纵是如此,山势受损,也令得北冥之海的海眼水流倒灌,极东之地地火腾天,一时间洪荒众生呼号哭喊,大地动乱。

  陵端虽是烛龙之躯生来强悍,无奈尚还年幼,强行施法神通委实勉强,那金华闪烁的幼龙之鳞下渐渐沁出血红,染于鳞片之上,金红美丽极是动人。

  钟鼓再是渴睡,此刻吓也吓醒了,不及开言,龙吟一声,又化归龙形冲天而起,盘山而绕,帮着陵端护持不周山,连骂人也忘之脑后。

  兔宝宝胆子极小,见陵端鳞染血红,吓得哇哇大哭,声厉冲霄,撼地惊天,自然三十三天外的三位也惊动了。

  洪荒魔神,幼崽生而强横少有哭闹,就更别提这般伤心惊恐的哭泣之声。

  泣声入耳,众族惊心,连已沉眠隐逸的混沌魔神也惊动,就更别提龙、凤、麒麟这与三只小东西有因果的三族。

  盘凤最是快捷,她凤凰一族乃可浴火涅槃重生不死,故,立往极东之地镇压地火。

  祖龙领龙族往于水滨江河海底,导引众水归海,他更亲往海眼处以为镇压,以免海水再行倒灌。

  英麒带族众山川各处奔走,凡有落难尽皆救之。

  三族齐心出力,洪荒之中原本各自逃命的魔神凶兽们也尽心安,大家齐往不周山,誓将拼死保住洪荒。

  齐桓此时亦强现展翅自虎之形,足现法阵,随着他每一轻跺大地便涌出金光法阵,相助钟鼓与陵端。

  而齐桓亦与陵端一般,因逞强动用神通,雪白花纹的皮毛染上血色殷红,看起来有些狼狈。

  然,他们的狼狈,在洪荒生众眼中,却是无比的威严高大,令得那些神魔尽皆自惭,枉他们洪荒岁长,如今却不如几只幼崽,要靠幼崽的努力而苟且活命,岂不汗颜?

  兔宝宝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挥动玉杵回复陵端与齐桓的伤势。

  然,不周山裂其势甚大,做为盘定山势与助阵施法的陵端与齐桓来说,所承之重又何亚于撑天?

  自然这伤,便反反复复愈合又裂开,止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