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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中原已经三月有余，相似的黄沙看得久了，唐酥慢慢也变得记不准日子。
黄昏时行至一处半大泉眼，算不上绿洲，只七八棵胡杨围着。骆驼见到水源有些挪不动步子，索性今夜便在这里落脚。
高大的胡杨环在泉眼周围，生的茂盛。稍远一些的地方零星还有几棵早已枯死的残株，嶙峋的干和本该繁密的枝不知在死后又被风沙磋磨了多久，只剩下光秃秃的桩，仅剩的粗壮枝杈正好适合躺人。
唐酥拎着酒囊、半仰半躺地倚在树上，用牙咬着拔开了塞子。
酒是前些日子经过龙门时打的，叫不上名，烈得很，后劲也大。凉酒入喉就像吞了火，能从嗓子一直烧到胃里去。
才喝了三五口，醉意便上了头。唐酥眯着眼看了看天上银盘似的月亮，抬手遮住了眼，后知后觉地想起若是没有走到大漠，现在应该正在过中秋节。
不知怎么，唐酥突然想起了那年在寨子里过的中秋。
桂花、烤肉、美酒，无一不香。一群人热热闹闹地闹到半夜，喝趴下的比醒着的多，能站着的更是寥寥无几。唐酥还记得自己将醉未醉时学着记忆中阿爹的样子，把弩箭机关当“烟花”逗趣，自然也没能忘记那高大的胡人隔着醉鬼们和桌子望向他的欲言又止的眼神。
算算已经十年了，没想到往事竟然还历历在目……唐酥失笑，仰头又灌下一大口酒，冲淡了心头的怅然。
“阿——爹——！可找着你了，阿爹你怎么跑树上去啦？阿爸把帐篷搭好了，可以睡觉啦！”满头辫子的小姑娘叉腰站在树下，声音脆生生的。
唐酥醉了七八分，反应比平时慢上许多。陆望舒站在树下，仰酸了脖子才听到唐酥应了句“就来。”
小姑娘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唐酥手里拎着的酒囊。唐酥并不嗜酒，往日也就是在年节或者逢喜事时会浅酌几杯，喝成这样晕晕乎乎的模样，在陆望舒印象里还是头一遭。
虽说那胡杨早就枯死了，可唐酥倚着的枝杈离地仍有近三丈高。以唐酥的轻功，这点高度完全够不上半点威胁，就连轻功还没练到家的陆望舒也不怕。可是眼下唐酥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陆望舒实在是担心。
陆望舒年纪小，还看不出来别人的斤两，但已经十分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唐酥真的落地不慎，再多一个她来也接不住人。几乎不用思考，她眼睛不离唐酥，扯着嗓子冲不远处的陆卡喊了起来。
“阿爸！阿爹喝醉了！你快来！”
唐酥见女儿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眼珠都不舍得转一下，心想哪就到了那般地步？正要开口说不必喊人，身子一歪便直愣愣地从树上栽了下去。被烈酒麻痹的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更是慢了一拍。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陆望舒先前喊人的话好像还在风里没来得及落地。
这时一阵风从身边卷过，一道身影冲了过去，赶在坠落前把人稳稳接在了怀里。
“和你说了这酒后劲大你喝不惯，怎么不听？”陆卡抄着膝窝就势把人抱在怀里，站稳后也没有松手的打算，卡着陆望舒看不见的角度，恶狠狠在唐酥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瞪着眼教训不知道后怕的人。
若不是陆望舒喊唐酥的时候他就已经起身往这边走了，还真不一定赶得上。就算地上是沙子能缓冲一下，实打实摔下来也不是好受的！万一要是……呸呸呸！真是越想越气。
“阿爸！好功夫！”
陆望舒跟着陆卡学功夫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见状两眼亮晶晶地冲陆卡鼓起了掌，俨然已经忘了自己上一刻还在担惊受怕。
陆卡本就在气头上，再看见自家闺女没心没肺的模样，就跟火上浇油差不多，于是更加没好气道：“把你爹手里的酒拿走，扔远点。”
“我自己扔，你别生气。”唐酥自知理亏，手腕一转，酒囊径直飞上了树，稳稳当当地挂在树枝上。
“阿爹阿爹，好准头！”陆望舒冲唐酥比了比大拇指，生怕陆卡听见似的，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统共也没隔几步远，陆望舒的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陆卡。反正自家闺女对着唐酥总是一副狗腿子样也不是第一天了，陆卡这个当爹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唐酥冲陆望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陆望舒赶忙捂着嘴，连眨了几下眼表示自己知道了。这边父女两人小动作不断，那边陆卡还绷着脸，一副“账还没算完”的表情。
“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你阿爹说。”
“望舒乖，先回去睡，不要乱跑。”
陆卡刚一停下脚步，唐酥就与他同时开了口，默契倒是不减。虽然两人的话都是对陆望舒说的，但目光却在彼此脸上粘着，一丝眼风也没漏给陆望舒。
“不就是阿爸要‘秋后算账’不方便我在场嘛，我懂我懂。”陆望舒撇撇嘴，“连支开我都异口同声的……不就是嫌我碍事嘛。知道啦知道啦，我先回去。”
走出一段距离，陆望舒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正好看到唐酥仰头在陆卡嘴角亲了一下。小姑娘挑了跟发辫绕在手指上，羊皮短靴踢了踢沙子，哼哼道：“骗谁啊……反正阿爸每次都只能装装样子，舍得跟阿爹‘算账’才有鬼呢。我都这么大了这两个人怎么还腻歪没个够啊……”
和往常在家里时没什么不同，这次陆望舒也没能在睡着之前等到两位父亲结束谈话。
“望舒走了，能先放我下来了吗？”唐酥轻轻拍了下陆卡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陆卡不咸不淡地呛道：“看你再摔一回？”
“好啦，”唐酥无奈，轻轻在陆卡嘴角啄了一下当做赔罪，保证道：“我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好不好？”
陆卡不接话，也没有松手的打算。
唐酥叹了口气，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试图和陆卡讲道理。
“马有失蹄我有失手，只是意外而已。我保证下次不会自己去那么高的地方喝酒了，以后也不会再自己喝那么多烈酒了。其实我也没喝太多，起码还剩了有一半，不信你把我放下来去检查检查？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就是在想东西一时愣神了没注意，以后真的不会了。”
“唐酥。”
“嗯？”唐酥还有些懵，慢了半拍才对上陆卡的视线。
“你只有在喝了酒的时候才会一次说这么多话。”
“……”
这下就算唐酥醉得走不出直线也知道陆卡是故意的了。思索了片刻，他张口咬上了陆卡的下巴，直到咬出印子了才松口，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坏心眼啊？”
“你怎么又吓我啊？”陆卡不答反问。语毕，低头轻轻咬了一口唐酥的鼻尖。
“那这事可以翻篇了吗？”唐酥被陆卡咬得鼻子痒，躲开之后埋首在他颈蹭了蹭。
放在平时清醒的状态下，唐酥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动作，醉了之后倒是丝毫不掩饰对陆卡的亲昵之情。陆卡自然是乐得照单全收。
“想什么那么入神，嗯？”陆卡显然还不想轻易揭过这页。
唐酥眼下正好是不管被问到什么都会乖乖回答的状态，顿了片刻回忆了一番之后，便老老实实开了口：“想……跟大家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
“怎么了？”
“你啊……当时一手拖着暮迟，还要看着我。月亮在你背后，又圆又亮。”
陆卡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又问：“还有呢？”
“我当时想，能过这样的中秋节真是太好了。”唐酥笑了笑，许是酒劲过后困意上头，眼神有些恍惚。
“一直都这么热闹，以前是，以后也是。”陆卡侧首，和唐酥头抵着头，轻声允诺着。
本以为唐酥已经睡着了，没听到最后这句话。就在陆卡准备把人抱回去的时候，唐酥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攀着陆卡的肩吻了上去。
酒囊不久前才被丢开，唐酥唇舌之间残余的酒味还很重，舌尖一打照面陆卡就明白了为什么半囊酒就能把唐酥喝成这副模样。也许陆卡脑子里还涌现了什么教训人的话想说，却又被软滑的舌搅散了，只好悉数作罢。
后来唐酥是由陆卡背回去的，等陆卡巡视过骆驼、往篝火里添好柴，他已经完全睡熟了。陆卡一手托着唐酥一手撩开帐篷，俯身进帐时侧头看了眼唐酥，皎洁的月光正笼在两人身上。
陆卡弯了弯嘴角，一如这些年每一个两人相偎夜晚那样，在唐酥额角落下一枚轻吻。
月朗星稀，想必明日也是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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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忘了（……不愧是我）pc死活登不上，重置也不行，还好手机还没抛弃我_(:з」∠)_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有缘下个故事见啦～lofID也是这个哈，我感觉自己wb废话比较多还是算了吧